展天玲听到背後人的叫囂,她完全不想去理會,反正她馬上就要離開了,干嘛還要回去受他的氣啊?她又不是沒事閑得慌,找罵嗎?
本想她可能在出門前還要再听到他幾句不好的謾罵聲,結果沒想到他只說了那幾個字就沒聲兒了,奇怪,這不是這男人的作風嘛,他哪一次不是把自己整得慘惜惜的?至少口頭上他肯定要佔上風的。
咚!重物倒地的聲音,還有某人沉重的呼吸聲!
展天玲握在門把上的手緊了緊,疑惑的皺起眉頭轉身,心想難道是他追不上自己,在找東西砸她了?可這聲音分明離自己還遠嘛,他的準確定是不是太差了點兒呢?
咦?怎麼那輪椅上沒人了呢?他去哪兒了?他腿不能走他還想干什麼呢?還是說她把他氣得太慘了,所以他的潛能大爆發,突然之間就能行動自如了?有可能嗎?
可是不對啊!她明明听到很濃重的呼吸聲,就跟她第一天到這里時……
喔!天啦!他不會是…拜托!千萬不要!
展天玲放開門把,急速的回身向那輪椅跑去,屋內的昏暗使她看不太清那窗邊的景象,只能隱隱的憑著那呼氣聲尋找,終于是在那輪椅的左前方看到了他。
窗外的路燈已經照亮,借著微弱的燈光她看到一個黑影在地上用力掙扎著,他努力的想要使自己站起,可那雙長腿卻總是不听他的使喚,一次也不曾曲起過。
展天玲被眼前的一幕刺痛了,心口一陣針扎似的疼慢慢的蔓延開來,她緊緊的咬著嘴唇,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出聲,雙眼慢慢的被什麼擋住,她已看不清他奮力想要爬起的動作。
誰說他沒有努力了?誰說他不想站起來了?他現在不是努力的在讓自己站起來嗎,他不是也在努力的想讓自己恢復健康嗎?他只是被失望打擊了太多次,只是對這樣的人生感到絕望了,他何曾想要真正的放棄過?他何曾不想象正常人一樣好好的過活?
是她!是她不明白,是她不理解,他說的對,她不懂!她真的不懂!可她卻還說了那麼多傷人的話,她憑什麼那樣對他?她憑什麼傷害他?
這一刻,展天玲好想抽自己幾個耳光,為自己的愚昧無知,為自己的任意妄為,為自己的自以為是。
可現在,她卻只想把他好好的扶起,不管他會罵她還是打她,這一切都是她應該受的,她活該受教訓。
「少爺!少爺你怎麼樣?」
「滾開!」憤怒的嘶吼夾雜著挫敗,他大手用力一揮,狠狠的推開了她。
「少爺你別這樣,是我不對,是我錯了,我先扶你起來好嗎?我扶你!」
「走開!走!」
陸雲翔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揮開她伸來的手,終于是體力不支的倒在了地上,他躺在那里好一會兒都沒有動靜,展天玲慢慢的靠近他卻也不敢動作,過了好幾分鐘後,他突然又傳來幾聲嘶吼,伴隨而來的還有那雙手用力捶打地板的聲音。
展天玲的心都揪到一起了,听著那似受傷野獸發出的低吼,還有他拼命敲打地面的悶聲,那一聲聲都像是打在她的心上,讓她悶痛的快要承受不住,只能緊緊的按壓著心髒的位置,好讓自己能舒服一些。
「少爺∼∼」晦澀的聲音響起,對著地上那個人影輕輕呼喚。
「……」
「少爺!對不起∼∼」
「……」
「少爺,我扶你起來好嗎?」
「…不用道歉…你說的對。」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來,那透著脆弱的無助嗓音,讓听的人忍不住的愧疚感更深,她深深的自責起來。
「不!不是的!是我亂說話…」
「你沒說錯,我就是懦夫,我就是一個可憐蟲,我活該下半輩子都在輪椅上渡過,你說的都對。」
消極的男聲慢慢訴說,可明明就是一個肯定句,听在另一人的耳朵里卻成了控訴,聲聲擊打著她的心,讓人難受至極。
「不要!不要這樣說自己,你不是!你不是的!是我錯了,是我口無遮攔,你罵我吧!你想怎樣就怎樣,只要你別再這麼說自己,別再這麼說了!」展天玲受不了的撲在他的身上,雙手張開緊緊的抱住他,淚水終于還是滑了下來,滴滴落在他的勁間。
被自我意識打敗的陸去翔,沉沉的趴在地板上,他很想要自己爬起來,可他也知道那永遠都是不可能的,或許他的人生從此真的就走到頭了吧,什麼名利聲譽,再也與他無關了,他只能這麼一天天的坐在輪椅上,直到生命終結的那一天。
可突然,脖頸處傳來一陣冰涼的濕滑,那似雨滴掉落般的輕觸,一下一下敲打在自己的頸項,再順著他的脖子慢慢的向下滑去,隱沒在那寬闊的胸膛。
那是她的淚嗎?她哭了?…她為什麼哭?為他嗎?還是為自己?是同情還是別的什麼呢?
陸雲翔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胸口忽然就涌起一股深深的無力與心疼來,但一想到自己現在形同廢人的模樣,他又止不住的一顆心漸漸的沉了下去,終于不再動也不再說話的趴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