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忠揮了揮手,對那些人道︰「你們先回去,三日內定將銀子送到。」
「伯爺說的話我們自然是信的,那就恭候侯爺大駕。」
看著來尋事的人都走了,雲忠很是疲憊的癱坐在椅子上,他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一世要讓他如此遭罪!老娘眼里只有銀子,整個雲府在她眼里都是浮雲;妻子善妒,心機深沉,還要向他的子嗣下手;好不容易得了一個心愛之人,還難產死了。
細細回想一生,他竟然覺得這幾十年來自己一件事都不順心。
「忠兒,娘身邊可是一文錢都沒了,甭想讓娘出銀子了。」
本就心情的雲忠被這麼火上叫了一瓢油,當即爆碳起來︰「銀子銀子,你的眼中只有銀子!什麼時候我被你連累致死你怕是也只惦記著銀子!」
老太太一听也不樂意了,立馬就賴在地上撒潑打滾︰「哎呦,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呦。這有兒子等于沒兒子,連親娘都不願意奉養,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我的老爺哎,你當初走的時候怎麼沒把我一起帶走了啊……」
笙歌在一旁都已經看不下去,更何況是雲忠,他大袖一拂,怒道︰「夠了!銀子我會想辦法,您以後也別參合這些事了,待在府里,修身養性吧。」
想了想還是不放心,便吩咐綠萼︰「好好伺候老太太,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別放進來讓老太太見著了知道嗎?」
「是,奴婢知道了。」
綠萼忐忑的應著,老太太這樣子鬧得確實是失了人心了。
老太太也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軟禁在府里頭了,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撒潑耍賴萬萬不能應下,然後再一想,其實在府里也沒什麼關系。
他看了眼雲忠的臉色,青黑青黑的冒著騰騰的怒火,知道兒子這是氣大發了,也只有先應下,不過臨走時經過笙歌面前,還是不死心的說道︰「六丫頭,祖母知道你手里面有銀子,這祖母每個月的奉養銀子就你出了吧。也給你一個表孝心的機會。」
毛氏,你還能不能再無恥一點?!弄影和想容瞪著老太太,萬萬想不到都這種時候了,老太太居然還惦記著笙歌手里的那些銀子,二女都忍不住默默的在心里奔騰著草泥馬大軍!
笙歌直接將老太太給無視了,跟這種奇葩,你是講不出道理的!
「這是你一個做孫女的該有的態度嗎?我看這女兒就得交由正經人家教導,瞧瞧嫻兒就被沈氏教的很好。這也丫頭怎麼就這麼沒教養?」
笙歌怒極反問道︰「不知道老太太需要多少銀子?」叫這種人祖母,簡直是侮辱了祖母這個詞兒。
老太太一听便興奮的答道︰「也不多,就每月三百兩,呃不,五百兩,每月五百兩銀子給我就行。」
弄影和想容齊齊吸了一口氣,這老太太還真會獅子大開口!雲忠直接對笙歌說道︰「你先回去,這里沒你的事。」
老太太立刻不依了︰「怎麼沒她的事了?你不肯養我這個老婆子,孫女獻點孝心也不行嗎?我孫女樂意給我銀子,你也攔著?」
這一刻,雲忠忽然感覺到了一陣心痛的,就連當初蘇姨娘死的時候也沒讓他感覺到這樣過!這是對老太太徹底的失望了。算了,還能指望她能如同一個母親一般無私的對待自己的孩子嗎?往後,只養她老就行,再也不用抱有任何希望了!
在小佛堂思過的沈氏終是得了這個消息,她冷冷的笑了一聲,這個老太太當真是愚不可及!雲府自稱是三流世家,可在京城那樣世家官宦雲集的地方,雲家在他們眼里只能算是不入流的!之所以在平城混的這麼好,固然有一個伯爺的爵位撐著門面,可不長實權,人家能看你幾分面子?這老太太若是在這麼鬧下去,這雲家,遲早得玩完!
雲忠只得了三日的期限,可是欠下的銀子算上利息就要將近千萬兩,他自己的私產有限,怎麼也拿不出來。況且還了地下錢莊,還有官府那邊還要賠錢,這一下子,他們雲府是徹底垮了。
當晚,雲忠便取來了公中的賬冊,原以為公中的銀子還了這地下錢莊應該不成問題,拿來一看才知道公中竟然只剩下百萬兩不到的銀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想到自己大女兒出嫁時的排場,想到幾年前沈氏暗暗給兒子備下的聘禮,他不由得怒氣攻心,這麼多年來自己都被沈氏給把持了,到最後,卻是她掏空了整個沈家!
他拿著賬冊,怒沖沖的來到了小佛堂找到了沈氏,張口便是質問。
沈氏看了沒看沒賬冊一眼,只是平靜的說道︰「幾年前給凌哥兒準備的聘禮共計花去一百萬兩,嫻兒去給沈家做妾,若是跟過去的聘禮再不豐厚些,我擔心要受人欺凌,在因此在公中取了五十萬兩,又在自己的嫁妝里取了五十萬兩。府里幾處鋪子田莊投產用的銀子共計三百萬兩,但這幾年一直是入不敷出,您以為這些銀子都是私吞了不成?」
沈氏將一筆筆銀子的用途來龍去脈交代的清楚明白,看雲忠如此看待自己心里卻又止不住的心寒,她自嘲的呵呵一笑︰「原來在你眼里,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雲忠從未見過沈氏這個模樣,心里一突,下意識的就要辯解兩句,豈料沈氏無力的擺擺手,說︰「你不必再說些什麼了,我都明白,你最愛的是你自己,剩下的幾分不多的男女之情都給了蘇氏。我怎麼會不明白?做這麼多,不過是不甘心罷了!」
雲忠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公中也只得這些銀兩,他轉身有些落寞的回去。卻在踏出小佛堂的時候,說道︰「你搬出來吧。」
沈氏抬頭看著他的背影,眼眶有些濕潤。當年是她執意要嫁給他的,那個時候明知道他心里沒有自己,卻是信心滿滿的以為加以時日總有收獲。卻不想,到底還是落到了今日這份田地,為著幾個銀子在後宅爭斗不休……
兒子去了京城,女兒也嫁了,她笑看著小佛堂里的擺設,終是拒絕道︰「我覺得這里挺好,就讓我在這里待著吧。」
雲忠沒有強求,只頓了頓,便提腳出去了。
「大哥,您這會讓叫我過來可有什麼事?」雲義問著,他感覺大哥這兩日恍惚蒼老了許多。
明天便是跟那些人約定的還銀子的最後期限,可銀子沒有湊出,他知道雲義平日里只愛詩詞,那些商賈他是踫也不踫的,可這個弟弟平日里認識的人倒是比他這個繼承爵位的哥哥還要多的,他只得讓弟弟幫幫忙了。
他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雲義听的都有些呆了。
「大哥別急,我那邊還能拿出十萬兩銀子出來,就算是杯水車薪也總比沒有強,我再找我那些朋友問問看。」
雲忠無力的點點頭,他總感覺這雲家到自己這代算是要敗落了!看著雲義走出的背影,他低低的笑出了聲,果真是富不過三代嗎?
雲義回去之後,就找到二夫人說︰「芳兒的嫁妝總共多少銀子?」
二夫人心頭一個咯 ,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二老爺是將心思都放在學問上了,倒是將今日雲忠說的都原原本本的給二夫人說了一遍。二夫人一陣皺眉,天知道她是費了多大的勁兒才幫女兒捯飭了這麼些嫁妝,府里眼看著就要敗了,想讓她拿出銀子?沒門!
到時候還不回來,女兒的嫁妝她問誰要去?
雲義這個人雖然清高了些,也喜歡玩那些風雅的把戲,可他有個優點,那就是有自知之明,他也知道自己什麼性子,這些銀子交出去,說不得女兒的嫁妝真的回不來了,想到這兒,他倒是不好再開口了。
只得找朋友借點看看了。
他起身出府,二夫人看在眼里,就知道雲義定然是要跟那些朋友借銀子去了。心里止不住的暗罵這個呆子!想想若不是自己操持著,女兒還不知道會如何呢。
晚上雲義一回來就去了雲忠那里。
「怎麼樣?可能籌到銀子?」雲忠問的有些急切,他雖是一個伯爺,但地下錢莊他也了解一些,幾乎都是混黑的人開的,他一個沒有實權的伯爺還真斗不過人家。再說自己也丟不起這個人。
雲義說道︰「大哥你也知道,與我相熟的都是些什麼人,不過有一個倒是跟清河孟家相熟,孟家可是清河第一商戶,有我那個朋友做保證,孟家倒是願意借銀子給咱們。我那朋友已經去信給孟府了,相信明日便會有消息。」
雲忠點點頭,如今也只能盼著孟府能夠伸出援助之手了。
蓮香院里,笙歌坐著在想事情,眉頭緊鎖,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雲府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她倒沒有多為雲府擔心的意思,只是如今她畢竟是雲府的六姑娘,她與雲府算是連在一起的,再者府里這兩天氣壓極低,悶的有些難受。
她起身到院子里走了走,再一株西府海棠樹下站定,風刮的還很冷冽,吹的有些冷,想容手里拿著一個披風過來︰「姑娘,披上吧。」
笙歌由著想容幫她披上了披風,腦子里卻在想著這次的事情,她總覺得事情發生的有些奇怪,怎麼就偏偏找上老太太了?若到時候府里真的還不上銀子,她那三間鋪子如何也是保不住的了。
正想事情想的出神,那邊陳嬤嬤手里不知道拿了什麼過來了,笙歌抬頭恰好看到了,便問道︰「陳嬤嬤,您手里拿的是什麼?」
陳嬤嬤看著那一包東西,回話道︰「姑娘,這是小雪今兒早上在那邊叼出來的。老奴也不知里面裝著的是什麼。」
小雪是那只小狐狸的名字。
陳嬤嬤手里的那個包袱看著已經陳舊不堪,埋在土里年歲久了,看著都有些腐化的痕跡,她也不知為何,竟鬼使神差的吩咐道︰「打開看看,里面是什麼。」
陳嬤嬤將包袱放在地上,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包藥粉,用油紙包著,還有兩只玉鐲子一支金步搖,看著倒是值些銀子。笙歌不由得更加好奇了幾分,便吩咐陳嬤嬤將油紙打開,里面是一些藥粉,已經泛黑了。
笙歌湊上去,聞了聞,「這是小雪在哪里發現的?帶我去看看。」
「是這里,姑娘。」陳嬤嬤領著笙歌到了一棵靠近院子耳房的一棵桃樹下,小雪正是從這里刨出來的。
笙歌在樹下站了許久,她盯著那包藥散,現在她已經萬分肯定,當年蘇姨娘難產,絕對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她走進屋里,將陳嬤嬤叫了過來,問道︰「陳嬤嬤,我有一件事要你幫忙。」
笙歌的神色盡是嚴肅,陳嬤嬤不禁有些怔然,隨即道︰「姑娘有什麼事盡管說,老奴在所不辭。」
「當年我娘難產而我又被送往莊子,那那些伺候我娘的下人們如今都在哪?」
陳嬤嬤心里一跳,問道︰「姑娘您問這些做什麼?」
笙歌微微笑道︰「我也不瞞嬤嬤了,我懷疑我娘的死,根本就是認為的。」
陳嬤嬤瞪大了眼楮瞧著笙歌,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但笙歌卻是從她的眼底讀出了一抹不贊同。
笙歌知道陳嬤嬤是怎麼想的,便說道︰「陳嬤嬤,我知道您定是覺得這會兒府上正是多事之秋,根本就不適合談這些,如今最重要的應該是如何度過這次難關對不對?」
陳嬤嬤目光閃了閃,笙歌知道她就是如此認為的。
她搖了搖頭,繼續說︰「嬤嬤,您也該替我想一想,蘇氏是生我的娘親,如今我既然知道她的死有蹊蹺,怎麼可能還會無動于衷?我要查,要報仇卻也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
陳嬤嬤看著笙歌眼底的堅定,終是低低的嘆息一聲,而後說道︰「當年蘇夫人難產,當日大夫人便請了大師過來,大師給您批命說是您命中帶煞,克父克母,會給血親之人招來災禍。在您滿月之後,大夫人便送您去了莊子上。而當年伺候蘇夫人的奴婢,在您被送走的那天就已經死了兩個,其他的倒是沒出事,但都被大夫人安排在了浣洗院那樣的地方。」
「那些人如今還能找到嗎?」
陳嬤嬤點點頭,笙歌擺擺手正準備讓她下去,陳嬤嬤卻又補充道︰「姑娘,當年死去的那兩個一個叫惜花一個叫惜憐,听說那個時候惜花已經嫁了出去,蘇夫人還做主讓惜花的女兒月兌離了奴籍。」
笙歌輕輕開口道︰「謝謝你,陳嬤嬤。」
陳嬤嬤沒有說話,退下了。
第二天,笙歌起身用了早餐,便听到有人過來,說是地下錢莊的人到了,如今正在府里大堂賴著不走呢。
看這個樣子,笙歌也清楚,雲忠怕是沒有籌集到銀錢。
她用帕子擦了擦嘴,然後道︰「我們也去那邊看看吧,這幾個月我這里也存下了十幾萬兩銀子,必要的時候倒是可以用來救救急!」
「姑娘不可,那些人都是些粗人,我听說他們身上可都帶著刀劍呢,到時候若是傷著您了怎麼辦?不行不行!」弄影阻攔道。
笙歌卻是不听,帶著陳嬤嬤和春杏兒趕到了那邊。想容和弄影都被笙歌留了下來。
笙歌走後沒多久,那邊牆頭就出了一個人,他動作嫻熟的跳下牆頭,眼尖的弄影一眼便瞄到了,「越公子,您這翻牆的技術可是越來越高明了!」
越墨華嘆氣道︰「沒辦法,一牆之隔,猶如天涯海角,叫我好生四年,只能翻山越嶺的過來了。你們姑娘呢。」
「府里出了點事,姑娘已經過去了。」
越墨華一想便知道是什麼事了。
主院那邊還在僵持不下,雲忠見到笙歌過來了,便拉下臉不悅的訓斥道︰「你怎麼能來這里?還不趕緊回你的院子待著去?」
「父親,如今府里出了事,我也想為府里做些事情。」
笙歌話音剛落,那地下錢莊的老板便開口道︰「令千金說的不錯,難得她有這份心。我這里有個提議,不知道伯爺以為如何?」
雲忠看向錢莊老板,問道︰「什麼提議?」
錢莊老板一笑,眼楮看著笙歌開口道︰「這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只是,若是我能與伯爺結成翁婿,這麼些銀子倒是好商量。」
雲忠瞧著這錢莊老板一直都在盯著笙歌瞧,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這人分明就是看上笙歌了,雲忠還未來得及張口,那邊雲義已經吼道︰「不行!你難道還想讓我雲府的姑娘給你做十三姨太太?這事我們絕對不會答應的!」
錢莊老板也不惱怒,只是淡笑著說道︰「拿好,還銀子吧。」
雲義被憋了個滿臉通紅,指著錢莊老板罵道︰「你——你欺人太甚!」
「不敢當,只是欠債還錢罷了。」
「你放屁!」門口忽然爆出這樣一聲粗口,越墨華氣的滿臉發烏的站在門口,心想自己果真來的夠及時,否則媳婦什麼時候跑了都不知道!
雲忠見是越墨華,面上先是一喜,而後又是疑惑,他是從哪兒過來的?一個婢女在雲忠耳邊耳語了幾句,雲忠听完,皺著眉滿臉黑線的望著越墨華和笙歌二人。
其實,這丫鬟倒也沒說什麼,不過是將越墨華到底從哪個方向過來的給雲忠說了一下,雲忠自然也就猜到了,這廝竟然是從蓮香院那邊過來的!
錢莊老板被人指著鼻子一通臭罵,心里火氣頓時便起了,怒道︰「你這人看著也是個斯斯文文的,怎麼說話這麼粗鄙?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我各憑本事,張口就罵人,哪家教出來的?」
越墨華站在笙歌的身邊,「呸」了一聲,然後說︰「狗屁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跟笙歌已經訂了親了,再這樣說話小心老子的拳頭!」
「粗俗!野蠻!」
雲忠苦著臉,終是說道︰「我家六女確實已經定親了。」
「那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還銀子吧。」
「能不能…能不能寬限幾日?」
錢莊老板卻是笑道︰「幾日是多少日?我們是開錢莊的,可不是辦慈善的!」
雲忠也是一臉為難,他看向了雲義,不是說今日一定到的嗎?怎麼這都這會兒了,還是看不見人影?
兩下正僵持著,那邊孟府終于來人了。
「雲伯伯,冒昧來訪還請莫要見怪。」孟錦城抱拳問好,然後又看了看四周︰「原來是越兄,你怎麼也在此?」
越墨華沒有說話,只是死死的瞪著那錢莊老板,敢跟他搶女人,不要命了麼?!
笙歌卻感覺更加奇怪了,這孟家來的倒是快,再一看越墨華跟孟錦城是老早就相熟的,難道是越墨華請過來幫忙的?只是看著越墨華的表情,卻又不太像。
雲忠見到孟家的人就是見到了救星,他笑著將孟錦城請到了上坐,又吩咐婢女上茶。孟錦城對錢莊錢老板道︰「錢老板,這雲府欠下的銀子都由我們孟府歸還。您這會兒回去,明日一早便去清河我孟家錢莊取銀子便是,往後不得再來騷擾雲府。」
他過來本就是要銀子的,現在銀子也還了,這兒也就沒他什麼事兒了。他只沉著臉說道︰「希望孟府能夠說得出做得到了。」
「這個還請錢老板放心,我孟府還不至于為了區區千萬兩銀子就帶著這麼多人上人家府里鬧事,丟份!」
這句話明顯是要諷刺這個錢老板的,錢老板重重的「哼」了一聲,拂袖離開。
然而,在經過笙歌身邊時,卻還不死心的朝著笙歌笑了笑,笑容中透露的猥瑣讓一直注視著錢老板的越墨華氣的血沖腦了都快!
他掄著拳頭上去就給了那錢老板一拳,嘴里還罵道︰「再敢亂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錢老板被一拳打的懵了,半晌回過神臉色鐵青,他瞪著雲忠道︰「在下倒是不知,伯爺府上的客人這般能耐!」
越墨華給身邊的兩個護衛使了個眼色,然後才說道︰「小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京城越府越墨華!想報仇,去京城啊。」
錢老板以前也混過黑,自然了解這京城越府是個什麼樣的人家,那是連孟家都得罪不起的人家,他只能將這口氣給忍了,帶著人回去了。
雲忠看著地下錢莊的人都走了,在心里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對著孟錦城千恩萬謝,若非他是長輩,都要給人跪下了。
「我痴長你幾歲,你既然叫我一聲雲伯伯,我也就托大叫你一聲世佷。只是,雲府欠下的那些銀兩,我怕是一時間難以歸還了。」
孟錦城擺擺手︰「雲伯伯您也知道我們家在清河只是個商戶,說時間這次前來相助,也是祖父的意思,祖父還說若是咱們兩家能夠結親,那些銀子便是聘禮。」
「什麼?」雲忠有些驚訝的問道。
「雲伯伯不同意嗎?」
雲忠有些為難的說道︰「不是不同意,只是如今我們雲府的女孩未出嫁未定親的便只有二丫頭和五丫頭了,何況……」
他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這樣的感覺弄得就好象賣女兒一般,他實在很難接受。
孟錦城也沒有繼續問下去,這與雲家結親也是有其他方面的考慮的,反正他現在也沒有喜歡的人,不論娶誰,他都無所謂了。
孟錦城走後,越墨華也跟著就想走,雲忠將之留了下來。
「雲伯父還有什麼事要吩咐的嗎?」越墨華問的一臉誠懇。
雲忠看著他那張誠懇的臉,很是委婉的說道︰「你們,你和笙歌畢竟只是訂了親,這還未成親,有些時候還是避忌著些的好。」
越墨華連連點頭應是。
「那小佷就先告退了。」
雲忠點頭,笙歌道︰「父親,女兒送送他吧。」
雲忠張口想說些什麼,掙扎了下,還是放棄了,只擺擺手隨她去。
到了雲府門口,笙歌停下,盯著越墨華問道︰「這到底怎麼回事?」
越墨華自然裝傻,「什麼怎麼回事?」
「你別跟裝傻!這件事你若是不知情打死我也不信。我們府里的老太太是怎麼得到那煤礦的消息的?又是怎麼被套上的,最後還去地下錢莊借了銀子,這些總是與你們月兌不了干系的!還不老實點說了?」
越墨華心頭一驚,這小丫頭要不要這麼猴精的?
他想了想,還是說道︰「這件事是與我還有錦城有關。當時我謀劃這事的時候,只是想給你出口氣,可是後來得知你的大哥雲霄凌現在已經算是二皇子的人了,而我和錦城包括崔府表面上看要麼是忠于皇上的,要麼是不問朝堂之事,可其實都是支持四皇子的。而你又在無形中救了四皇子一命,這件事二皇子他們總會查到,到時候你們全都危險了。孟府雖是商戶,可在平昭國的地位卻高,平昭國建國之初國庫空虛,卻偏有亂黨作祟,先祖皇帝想要誅殺亂黨可糧草兵器都無,是孟府和崔府提供了糧草和兵器!後來先祖帝曾賜給孟府和崔府丹書鐵券,所以這孟府雖是商戶,卻是地位超然的。與之結親,也使得他們有個正當的借口護著你們雲府。」
「你們府里的老太太太太倒是都不省心,我看著你在府里被她們欺負心里心疼著,早就想給你出口氣了。」
笙歌沒有接他的話,而是問道︰「那孟府所說的那些聘禮其實嚴格算起來都是我們雲府的吧?那煤礦定然也是賺了些銀子的,雖然不多,但迎來還了那些利息還是綽綽有余的,是也不是?」
越墨華笑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我這雙法眼,可以勘破世間一切虛妄。怎麼,是不是後悔來提親了?」
越墨華給笙歌一個無恥的笑容︰「歌兒這是在患得患失了嗎?我心真是高興。」
笙歌給了他一個白眼,越發的覺得這越墨華就是那種你給他一根桿子,他就能順著往上爬的。
府里的危機算是解除了,笙歌回了自己的院子,開始重點查起了蘇氏難產的事情。
中午時分,陳嬤嬤便帶著兩個看上去顯得有幾分的婦人到了院子,婦人頭上已經有了幾根白絲,面上枯黃顯然是營養不良造成的,眼角堆積著條條皺紋。
這兩人還不到三十呢,怎的就蒼老憔悴到了這般模樣?
陳嬤嬤領著她們進了屋子,她們站在那里顯得有些不安。見著笙歌的一瞬間目露驚訝之色,笙歌將之看在眼里,問道︰「你們當年是貼身伺候我娘親的吧?」
兩人這才反應過來,眼前的這位是蘇姨娘拼死生下來的那位六姑娘。
兩人訥訥的行禮︰「奴婢給六姑娘請安。」
「起吧。」
看著笙歌舉手投足流露出的氣質,兩人心里都有些戰戰兢兢。
笙歌柔柔一笑︰「你們別怕,我就是問你們點事兒。」
「我娘死後,那死去的惜花和惜憐,你們可熟悉?」
沉默片刻,那個個子稍微高挑一些的婦人站出來說道︰「奴婢同惜憐有幾分交情,其實當年——」她看了眼笙歌,然後咬咬牙道︰「奴婢知道當年惜憐是自殺的。」
「那惜憐家里可還有什麼人?」
兩人都搖搖頭。
「那惜憐對我娘如何?可忠心?」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笙歌也不催促,過了一些時間,兩人才點頭,那個高挑個子的補充道︰「惜憐是蘇姨——不,蘇夫人從人販子手里買回來的,當時那人販子正打算將惜憐賣到青樓去,是蘇夫人救了她,她對夫人是感恩戴德的。」
笙歌知道,這兩人定是知道的東西甚少,這才活了下來。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來了,便讓陳嬤嬤領著兩人下去了。
等陳嬤嬤回來的時候,笙歌便問道︰「嬤嬤在府里也呆了這麼長時間了,可知道當年那位替我批命的大師是誰請來的?又是請的何方的大師?」
陳嬤嬤有些遲疑,抬起頭卻看到笙歌正緊緊的盯著她,她心一橫,便說道︰「老奴只知道當年領著那位大師進門的是大夫人身邊的周嬤嬤,至于是不是她請來的老奴也不知。好像當時大伙兒都叫那位做智通大師。」
「你下去吧。」
陳嬤嬤下去之後,想容和弄影都留著,一臉擔心的看著笙歌。笙歌沖著她們笑笑︰「沒事,你們也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弄影還想說什麼,卻被想容一把給拖走了。
二人出去便看到在門口等著的春杏兒,「姑娘她沒事吧?」
「我覺得這件事其實壓根兒就不用查,擺明了是那位做的。」弄影口沒遮攔的說道。
想容和春杏兒都不贊同的看了她一眼,春杏兒開口道︰「你們兩個來這里晚不知道,當年老爺很是偏心的。雖然老爺心里有蘇夫人,可大夫人她——到底是京城沈氏族人,那門第比我們不知道高了多少去了,老爺那會兒對大夫人的話可謂是深信不疑。所以姑娘才會在莊子上受了十三年的苦。這會兒要讓老爺相信整件事情都是大夫人所為,沒有證據怕是難。」
想容本就聰明,她一點就通的道︰「因為事情若真是大夫人做的,那老爺當年的判斷也是錯的,老爺是個要面子的,估計不會願意承認自己當年錯了的。」
春杏兒贊同的點點頭。
「你們幾個小蹄子,怎麼一點警惕心都沒了?這種事情是能在這里說的嗎,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連累的可是姑娘!」
幾人四處瞧了瞧,對上陳嬤嬤不悅的面色,都縮了縮脖子,「嬤嬤,咱們知道錯啦。」
幾人到了屋里,陳嬤嬤嘆了聲氣才接著道︰「我看姑娘是要有大動作了。你們個個也說到了,若是大夫人只動了蘇夫人,老爺為著大夫人的娘家和自己的面子怕也是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大動作?」弄影驚訝的問道。
陳嬤嬤面色凝重的點點頭,「我擔心姑娘不只是要找到了當年蘇夫人被害的證據,怕是連其他姨娘以及她們的子嗣被害的證據也要一並找了出來,如此,老爺定然震怒,如何也不會包庇大夫人了。」
想容和弄影點點頭,這種事情,姑娘還真是能做得出來的!
晚上雲忠將雲可兒和雲樂琴找了來,詢問她們的意見,二人並不是知道這孟府是個怎樣的人家,一听雲忠說那是個商戶,雲可兒立馬就不樂意了。
看著她那樣子,雲忠心里有些厭煩,便道︰「你們回去再細細想想。」
雲樂琴知道這越墨華的身份,她想知道更多的信息,便沒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到了笙歌那邊。
「五姐怎麼來了?快坐,想容上茶。」
雲樂琴笑道︰「你個死丫頭,我們什麼交情,用得著這麼生分嗎?我這會兒過來也是有個事要問問你。」
接著雲樂琴便將雲忠的打算說了,而後問道︰「那日你也見過那位孟府的公子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五姐,你是想……」
雲樂琴點點頭︰「現在母親在小佛堂根本就不管我們,祖母更是個不靠譜的,父親就算是有心那也無力,如今有這個機會,就算那邊是個商戶,我也嫁了。」
「我只想說,咱們家跟孟府,是我們高攀了。尤其是那與我們結親的孟公子,還是位孟府的嫡子。」
雲樂琴笑笑︰「我知道了,听你這麼說我便放心了,明日一早我便去找父親,我嫁!」
「明日一早?你不擔心今晚就被二姐給捷足先登了?」笙歌的語氣透著玩笑的俏皮。雲樂琴眨眨眼,沖著她笑道︰「我保證,她明天一定會尋死覓活的……不嫁!」
笙歌細想了下便明白了雲可兒的想法,繼而笑道︰「五姐,二姐她一定會後悔的。我今天也見到那個孟公子了,一表人才,英俊瀟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姑娘您看,五姑娘臉紅了。」弄影笑說道。
「六妹妹,我瞧著你身邊的婢女,個頂個的精怪,膽子忒肥!都是你給慣出來的!」
笙歌做無辜狀︰「我們家弄影說的是實話。」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笑,雲樂琴忽然擺正了臉嚴肅道︰「六妹妹,我姨娘告訴我,你是不是在查當年你娘親難產那件事?」
笙歌疑惑︰「你姨娘說的?她如何知道的?」
「府里怕是不少人都知道了,沈氏應該也是知曉的。在你找了當年的那兩個貼身伺候你娘親的人的時候,我姨娘,還有二姐的生母柳姨娘都已經知曉了。」
「那何姨娘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雲樂琴眼神閃了閃,最後終是說道︰「姨娘叫你小心,沈氏近些年手段是溫和了不少,可當年……總之你要小心沈氏就是了。」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然後說道︰「我看天色也晚了,該回去了。」
「五姐慢走,陳嬤嬤,去送送五姐。」
當年沈氏果然做了不少事情,手段也足夠,竟然將父親瞞的這樣緊?如此說來,她倒是該去拜會拜會何姨娘和柳姨娘去了。
小佛堂中,周嬤嬤也將笙歌的動靜告訴了沈氏,「夫人,怎麼辦?若是真的被她查出什麼來,那豈不是?」
「沒事,昨天收到凌哥兒和嫻兒的來信。凌哥兒還好,在那邊有周大人和我沈家幫襯著,只是嫻兒在那邊過得不太好。」
周嬤嬤便問道︰「大姑女乃女乃可是說了些什麼?」
沈氏聞言面上竟然出現憤怒之色,也有對雲妙嫻的心疼,繼而點頭說道︰「上個月羽哥兒跟鴻臚寺卿陳大人的女兒訂了親,五月份便要成親,也是嫻兒著急,想要快些懷上身子,後來果真懷上了她也沒懂得隱忍,倒是被吳氏那個賤人給下藥害了!弄得嫻兒也傷了身子,怕是再也懷不上孩子了。」
沈氏說的吳氏,便是她的大嫂,雲妙嫻的親舅母。
周嬤嬤想過雲妙嫻的日子難過,卻也不曾想到會如此難挨,這吳氏當真太過心狠了些。
雲妙嫻是她一手帶大的,感情自然深厚,這會兒說話間都有了些哽咽,「那大姑女乃女乃是想讓咱們怎麼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