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那只沒有沒有受傷的手,輕輕拂過她的臉頰,眼底是止不住的心疼。他很明白,自己的處境很糟糕,跟著他絕對是受苦的命。
可他寧願說服自己,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護著她周全,卻也不願放棄娶她。開始時,只是因為上輩子只有她對他不離不棄,他有的卻僅僅是感激,這輩子相遇,卻讓他有了莫名的心動,只想牢牢的抓住她,死也不放手!
他費力的側身,吻過她的額頭,喃喃輕語道︰「笙歌,我愛你。」
放棄你,我生不如死,那就讓我用命來愛你!
不遠處的春杏兒尚未睡著,微微睜開眼楮,怔怔的看著這一幕,越墨華似是感覺到了春杏兒的目光,轉頭朝著她,輕輕的笑了笑。
笑容真誠表達著他的善意,一貫用只是刻意輕佻笑意的臉上,此刻卻是如此神色,不禁有些春杏兒有些怔然,只覺得有什麼在心間炸開了一般。
她迅速的轉頭閉眼,不予理會。倒將那邊的越墨華弄的有些蒙頭蒙腦。
一室安好,寧靜祥和。等笙歌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她起身見其他人還睡著,便準備出了水幕,去找找外面有什麼新鮮的果子之類的吃食,洞里有兩個傷患,吃干糧與傷口恢復實在不利。
她在沿著洞壁準備出去,卻意外的發現了石壁上的刻畫,不禁好奇的多看了幾眼,這一看,卻讓她有幾分震驚。這不緊讓她想到了前世的電視劇《笑傲江湖》里的主角令狐沖,他也是在石壁上學的了獨孤九劍,如今這牆上的刻畫卻不是什麼絕世的武功,而是弓弩的制造圖紙,笙歌只看著只覺得畫下這東西的人簡直就是神人,上面的弓弩分兩種。
一種是小型的可以供個人使用的那種,其殺傷力也比一般的弓箭強多了,而且最多可以連發七支,這要是用在軍事上,絕對是利器!還有一種是大型的需要幾人配合方能使用的巨弩,看圖紙結構,笙歌也能大致估算出它的射程,足夠遠!
她暗暗將這些記下,朝著越墨華的方向看了幾眼,眼神晦暗不明。怎麼能這麼巧合的就躲到了這里,而後發現了這個?到底是無意,還是早就知曉?
不過很快,她就釋然一笑,有意無意又有什麼關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嗎?她自己也有不可對人言的秘密,只要兩心真意相待,計較那麼許多做什麼?
到了外面,她采摘了一些與傷口恢復有好處的果實,以及一些清熱消腫的草藥,回來便看到越墨華已經醒了。
看到笙歌,便語氣含著委屈的問道︰「你去哪兒了?醒來不見你,還以為昨兒個見到你是我昏迷不清做的一場夢呢。」
笙歌將洗干淨的果子遞過去,笑道︰「咱們越大少什麼時候也變得這般脆弱了?」
越墨華接過果子,咬了一口,即可皺起眉頭,笙歌一見立即道︰「不準吐出來。」
越墨華艱難的將其咽了下去,然後還可憐兮兮的看著笙歌小眼神要多委屈便有多委屈,笙歌心志何其強大,被越墨華這麼幾下一弄也就適應了他的病中抽風的狀態。
不理會他那委屈賣萌的表情,笙歌板著臉說道︰「全都吃下去,于你傷口恢復有好處的。」
越墨華只好用自己那支未受傷的胳膊拿起酸澀的果子,小口小口的吃著,笙歌看在眼里,絲毫沒有動容,反而樂呵一笑,又是惹得越墨華幽怨的一眼……
「夫人,那人好像要醒了?」春杏兒的聲音打斷了正在溫馨透著詭異的相處的兩人的勉強能夠稱之為溫存的片刻。
笙歌起身拍拍手,「嗯,我去看看。」
越墨華眼睜睜看著笙歌起身,走向別人,顯示委屈的瞅著笙歌,而後在笙歌看不見的地方,狠狠的瞪了春杏兒一眼。
春杏兒輕飄飄的轉過眼神,跟在了笙歌背後,留給了越墨華一個華麗的背影。
春杏兒咬著下唇跟在了笙歌的背後,笙歌在柳曄的身邊停下,蹲子,搭脈並且問越墨華道︰「這個人叫什麼?」
越墨華心不甘情不願的飄來倆字︰「柳曄。」
檢查完畢,笙歌將一個瓷瓶里的藥丸放進水里化開,再將之交給春杏兒吩咐道︰「把這個給他喝下,在這里休息三天,咱們就可以出發了。」
第二天的時候,越墨華的傷勢已經好了許多,力氣也恢復了大半。一醒來,稍微吃了些東西便急著讓笙歌扶她起來。
笙歌白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是急著去看牆上那東西是吧?我都已經記在腦子里了,回去就畫給你,安心修養著吧。」
越墨華有些驚訝,更加好奇笙歌的來歷,不過他也不曾問出口,只笑道︰「又要幸苦你了。」
「習慣了。」
本來,只需要再過個兩三天便可以離開這里,可柳曄在那晚上醒來之後,情緒一直很不穩定,一直掙扎著要去尋找妻兒,導致剛剛開始愈合的傷口又撕裂開來,這讓笙歌很是頭疼。
越墨華是個傷患,攔不住,笙歌力氣小哪里能攔得住一個發瘋的人?即使那是個病人!最彪悍的莫過于春杏兒,在石洞中抄起一塊石頭,對著柳曄拿捏住力道就是一下子,瞬間還在發狂的人便軟軟的倒了下去。
笙歌雙眼放光的看著春杏兒,第一次發現,春杏兒的可塑性實在是太強悍了,加以時日一定可以成為這平昭國第一彪悍女的!
她蹲下給柳曄檢查了一番,而後對著春杏兒豎起了大拇指,「位置找的精準,力道把握的很好,等過段時間,我就可以教你人體構造,練習外科手術了。」
越墨華也是目瞪口呆的看著春杏兒,怔愣著沒有回神,直到笙歌走到他身邊問道︰「這個柳曄到底是什麼人?對你們很重要嗎?」
越墨華點點頭︰「嗯,十分重要。」
「他是邊疆戍邊大將軍,在邊疆地位僅次于二皇子,邊疆十五萬軍馬,他手里握有五萬。二皇子掌握軍權,可還有五萬不在他的控制之下,便向策反柳大將軍,可是柳將軍不願參與到皇子奪嫡之中,因此憤而拒絕。二皇子卻不放心,便想將他趕出邊疆,換上自己的心月復來擔任這個將軍之職,便誣陷他與敵國私通賣國,而柳將軍不知是接到了京城的什麼密報,草草回京,妻兒俱在邊疆,他一路上遭受了二皇子的人的追殺,自己的妻兒也被威脅。」
「二皇子如今人在邊疆?」
笙歌有些疑惑,照越墨華的說法,這個柳曄應該是皇帝的心月復才對,這個時候接到密報回京,定然是京城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二皇子雖然掌握軍權,可若是京城有變,他還當真是鞭長莫及,想來這二皇子是競爭皇位的有力人選,該不會這麼弱智才是。
果然,越墨華搖頭回道︰「沒有,二皇子人如今尚在京城,不過邊疆的十五萬軍馬,五萬精兵是掌握在皇上手中,還有五萬分別是二皇子和柳曄掌握,二皇子人雖不在,但邊疆軍營的重要位置全都被按上了他的心月復。」
這個時候,笙歌將自己長久以來的疑惑問出了口︰「找你說來,如今的形勢卻是對二皇子極為有利的,那為何你開始便堅定的站在了四皇子一方?我曉得你通文墨,武藝也好,決計不是外表所表現的那般紈褲,你是個有想法有智慧的人,為何一開始便堅定不移的選擇了四皇子?甚至,你來到清河,也不過是為了將自己展示在四皇子面前。」
她到過越墨華的書房,看到過他的書法,飄逸自然,卻又隱隱刻著幾分隱忍和不甘,也讀過他寫的幾篇策論,可以看出他讀過的書很多。初遇那次,四皇子遇刺那回也看到了他的武功卓越,明明就是一個通文曉武的人才,其大智慧比之他的弟弟越鐘毓絲毫不差,甚至穩穩的超過他那個據說是百年難遇的天才的弟弟。
春杏兒自覺的伺候在笙歌的旁邊,靜靜的听著兩人的對話,此刻心里卻是有些心驚的。她明明沒看出兩人如何親密,卻不想竟然已經了解彼此至此了。
她按下心里小小的酸澀,忍去那一份不該的悸動,下定決心只好好伺候著笙歌,好好學好醫術……
听到笙歌的問話,越墨華看了笙歌半晌,眼神變得正經無比,忽而笑道︰「沒想到,我媳婦竟然這麼了解我。令我開心的是,我媳婦對我的評價居然這麼高,但是,最令我開心的還是,我媳婦能夠這麼關注我。」
笙歌回道︰「只要有心,什麼不能看出來?」
話一說完,她怔然片刻,只要有心,什麼不能看出來?自己的表現與這個時代的人這麼迥然不同,他會看不出來嗎?自己既然能夠看出他的諸多不同來,自己也承認他是個聰明之人,怎麼會認為她對自己毫無懷疑呢?
抬首看了他一眼,兩人對視,看著對方的眼神,忽然都了然的笑了笑。
「我……」
「我……」
兩人同時開口,同時停下,然後又都笑開了。相處雖不長,但這默契卻是旁人比不上的,這種兩心相許的契合讓兩人都感覺到了溫暖和陪伴的滋味。
越墨華是重生的,他一直都認為這是老天爺給了他機會讓他重新來過,彌補上輩子所有的遺憾,救贖上輩子慘死的自己以及其他自己在乎的人。可那份自己與旁人不一樣,與所有人都不一樣的孤獨感,雖然被他強制的下了下去,可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是會時不時的冒出頭,侵襲著他。
笙歌心志比他而言,不可謂不強大,做了百年的孤魂,卻是比他更加不能忍受那份孤獨。可重生穿越這樣的事情,卻是不能對任何人說的,如今有了這樣一個懂自己的人相伴,這種沖擊心靈的幸福感讓兩人都幸福感動的想要落淚。
兩人互相凝視對方,片刻越墨華才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們細說吧。」
笙歌理解的點頭,「好。」
站在一旁靜靜看著的春杏兒只覺得兩人之間默契,是任何人也難以插足的。她忽然滿心羨慕起來,在她的觀念里見識里,從未有過這樣默契的夫妻,她忽然也好想找一個這樣懂自己並且自己也能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麼的人相伴。
到夜半的時候,被彪悍的春杏兒敲暈過去的柳曄悠悠轉醒。在石洞里面,除卻第一天重傷的重傷,驚嚇的驚嚇,疲勞的疲勞,睡的還比較好之外,接下來的時間,睡的都不甚安穩,柳曄醒來的一聲申吟,邊疆笙歌幾人吵醒了。
笙歌慢慢睜開迷蒙的雙眼,只迷糊了一陣便清明許多。她起身走向柳曄,這個時候的柳曄已經不像剛剛醒來時那般的瘋狂的。
「醒了?」
柳曄看了她一眼,不曾說話。
笙歌在他的面前蹲下,說道︰「你的命可是我救回來的,沒有我的允許,你可不能死。」
「是你救的我?」柳曄終于出聲問道,聲音還帶著一絲沙啞。
笙歌挑眉,「不然呢?若非遇到我,你以為你受了那麼重的傷,還能有命在?還能沖著我們發瘋撒潑?」
柳曄卻也並不領情,只微微挑動眉毛,道︰「我沒有求你救我。」
笙歌不以為意,只是起身拍拍手,說道︰「是,你沒有求我救你,你現在就可以自我解決了,瞧瞧這四周都是石頭,堅硬的很,可以比比這些跟你的頭蓋骨,哪個更硬一些。」
越墨華嘴角抽了抽,自己這媳婦說話還不客氣!這柳曄在邊疆可威名赫赫的,卻在這里被她一通冷嘲熱諷……
悄悄的瞥了眼柳曄,果然看到他蒼白病態的臉色因為怒氣而泛起了一絲潮紅。
可笙歌那張小嘴卻還不放過他,繼續道︰「你若是死了,我就直接給我從洞口扔下去,隨著溪流也不知會飄到哪里。到時候也只能做個孤魂野鬼了。馬革裹尸的是烈士,自己有機會不活偏要找死的那是懦夫。你若死了,可別指望我跟夫君去救你的妻兒,我與他們也不相識,是死是活可跟我一丁點兒關系都沒有。」
她挑眉,斜眼看他︰「你若是活著,說不定咱們還能合作合作,一起去救救你的妻兒也未可知。反正你死了,他們一分希望也無,你若活著,倒還有幾分希望。想怎麼樣,自己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