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六零章
車子上有人陸續跳下，流產而已，為什麼像追殺？顧晚的頭不時朝後看去，腦子亂成一團，忽然——
一道白光在眼前閃過，尖利的剎車聲在夜里格外刺得人耳膜嗡嗡作響，一切都像是電影中的慢鏡頭，車子猝不及防地撞落她的身體，奇怪的是並沒有什麼痛感，她只是覺得自己的身體翻騰了一陣，又急劇滾了幾下，刺鼻的血腥味瞬時蔓延開來。
***
她不知道接下來的那些人會怎麼處置她，小的時候，她其實就見過這些場面，所以，不想看。場面太殘忍，她要的只是結果，她消失，就好了。
「記……」夏盈盈才說出一個字，馬上反應迅速地改了口，「什麼事啊？今天有特別的事情發生嗎？我們只是出來喝茶而已。」
意識終于陷入一片黑暗，她疲憊地沒有了任何感覺，不知道有人急切地抱起她的身子，叫著她的名字，她什麼都不知道，只想這樣沉沉睡去。
在意識恢復之前，她听到耳邊有聲音不停響著。
近來煙癮重了，感覺工作的效率也變低了，工作的時候，總會浮現出那雙眼楮。他想，她是恨他的，他對她說了那麼殘忍的話，即將去做那麼殘忍的事情，他扼殺了她眼底的光彩……
所以，顧晚在他心中，依然是不一樣的。在歐以宸身邊出現過的所有女人，她都沒有見過一個比顧晚更為特殊的。這樣的女人，能留嗎？
時鐘指向九點的位置。
「……」夏盈盈無語地看了她一眼，這些血腥場面不是她一手造成的嗎？不喜歡看？這位大小姐說話還真是說得輕巧，只是做的事情真的是很嚴重呢！
「晴兒，干嘛？為什麼不看下去了？為什麼忽然要走？」被甄晴兒拉上車的夏盈盈根本無法理解甄晴兒這樣的舉動，看到顧晚被車子撞倒她就拉著她開車走了。明明不是來看戲的嗎？哪有戲看到中途退場的道理？
這個女人消失，對大家而言，都是最好的結局。zVXC。
這些天，顧晚從來不主動跟他說話，冷漠疏離到極致。他懊惱窩火卻也心疼，所以對著她毫無辦法。或者明天，就是明天，他就要逼著她去拿掉孩子。他這樣坐著，不知道見到她的時候該怎樣開口。
胸口糾結著的，是憤怒，是哀痛，是……她不知道，只知道胸口的位置，是他拿著一把利刃在翻攪，血肉模糊。
「不問問顧晚的結果嗎？」
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再去听自己心里深處的聲音，才發現，一切都是自欺欺人。他雖然不要顧晚的孩子，可是他對她依然那麼好，眉目之間甚至可以看出點疼痛來。這個男人，她愛了那麼多年，自然了解他。他冷血無情，如果真的對顧晚沒有感情，他會毫不猶豫地將她趕走。再者，真是因為芯片和稀有水晶，他需要用這種手段嗎？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屑于用這種手段的人，他要鉗制顧晚，有的是辦法，他需要這樣對她討好嗎？
可是，為什麼還要告訴她什麼危險不危險？他可以把她的命看成螻蟻，呵呵……演戲果然好玩嗎？為什麼他不直接拿著一把刀捅在她的心口，痛快一些？不，現在如果有一把刀，她要捅在他的心口，看看他是不是知道疼？她不欠他，她哪里有欠他什麼？難道就因為她是顧唯憲的女兒，就活該要承受這一切嗎？
那是一種怎樣的痛，多年以後，顧晚回想起那一個瞬間，還是會有說不出來的空落。有什麼東西正在體內漸漸消失，她伸出手來，想要抓住什麼，卻終是什麼都抓不住了。
他沒有辦法告訴她這一切，有關她的身世，沖擊會更大。所以，他現在能做的，只能先打掉孩子，然後養好身體，等著那些白鼠試驗成功，然後再做手術。
甄晴兒看了夏盈盈一眼，笑道︰「還算機靈。記得這件事情，絕對不可能透露一個字的風聲，誰都不可以，知道嗎？」
夏盈盈舉手發誓，心里不知道是沉重還是輕松，看到顧晚這樣鮮血淋灕地倒下，她還是發 ，盡管，她內心深處還是希望她消失的。
晴兒握住方向盤，又加快了些速度︰「血腥的場面，我不喜歡，看了想吐。」
「會不會覺得這樣的結果，太直接了點？」一個剎車，車子停住，甄晴兒的目光望著前方，身體有些疲憊地靠著。
手機在包里不停地震動，事實上，已經斷斷續續震動了好久了。甄晴兒拿出手機，看也沒看，直接關機。
許久，她才回頭道︰「今天發生什麼事，你還記得嗎？」
「這個女人救不救啊？」
「敬酒不吃吃罰酒，還妄想著母憑子貴，這種女人多的去了，歐少是從來不會對這樣的女人手下留情的……」
「晴兒，這就是最好的結果啊！現在歐以宸身邊，就只有你一個女人，你注定是他的妻子。如果這個狐狸精還在的話，說不定又會有什麼亂子的。」
不，不……不是這樣的，不會這樣……她的眼前漸漸浮現出孩子可愛的眉眼，然後漸漸地，一點一點地消失。
「會有人來處理的，听說還有利用價值。歐少交代了，死活都沒有關系，孩子打掉就好！我們走。接下來的事跟我們無關，我們去領錢！」
甄晴兒沉默，看著遠方，像是陷入深思。
夏盈盈忽然覺得背脊一陣寒涼，看著這樣嬌俏的一個女人，可以這樣心狠手辣呢！她咽了咽唾沫，要是哪一天她得罪了她，下場也許會很悲慘的。
在做了這樣的事情之後，她討厭任何打擾，她需要回家安靜地休息，然後第二天，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生活。
「好 ……」
流產，撞車，顧晚不一定會死，但是孩子一定會死。不過，照著甄晴兒的想法，她是一定想顧晚死的。不然的話，找人給她流產就得了，為什麼再會去撞車？
甄晴兒的聲音忽然傳來，讓夏盈盈渾身一個戰栗，她笑了笑︰「這樣的女人，會有什麼下場，都是自找的。」
她的家族有著黑社會的淵源，殺人放火都是平常的事情。她一定是很想要了她的命，卻不太敢下手，現在知道她對歐以宸來說並不是那麼重要，她就肆無忌憚了。直接要顧晚的命，直接，不留後患，雖然甄晴兒沒有說接下來會是什麼樣，可是，她猜，顧晚是活不過今晚了。
她永遠不會知道，他殘忍地說著那些字，看著她的絕望，他心底會是怎樣的凌遲。
月復部絞痛，腦袋還是清醒的，她想自己應該傷得並不是很嚴重，她甚至想要爬起身子，可是下月復更為劇痛的感覺讓她整個人冷汗涔然，又是一陣，溫熱的感覺從下月復涌出。
誰都不知道手術的結果會是什麼……他拿著煙，手有些顫抖。
「換一種方式流產也不錯，還以為自己是誰？女人就像衣服，既然麻煩，直接丟了！我們去跟歐少復命。」「……」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
那些人走了之後，會有另外一批人來，讓她就此消失，然後清理現場。這種事情，黑社會的人做起來，是得心應手的。
或者，是她再沒有耐心；或者，是她對自己從不曾敢有信心；或者，是這個時機太好……亂得膜忽。
懂什麼叫絕望嗎？懂什麼叫殘忍嗎？懂什麼叫心如死灰嗎？如果說一切的感受她都懂，那麼，沒有一刻，她是那樣絕望，絕望到心死。身體里珍貴的生命在一點點地逝去，接下來，可能還有一條，那就是她的命。他自然已經不在乎了，只要打掉孩子，她活著也行，死了也可以，那並不影響他取得他想要的東西。
一圈圈的煙霧噴吐而出，遮蓋著他冷峻的臉，從很小的時候，他就習慣掩藏自己的痛苦，掩飾自己的感情。他知道自己是個冷血的人，不懂得同情和憐憫，他每天想著的，是怎樣用最小的投入去收獲最大的利益。可是現在……他對著這些，似乎沒有了從前的熱情。
「其實，這不是我最滿意的結果……」甄晴兒眯了眯眼，確實，她不是沒有想過讓顧晚消失，可是每次，她都想再看看，這個女人，這個歐以宸殺父仇人的女兒，在歐以宸的生命里，究竟是在扮演著什麼角色。可是，每一次的等待，只給她帶來羞辱和折磨。在了解到歐以宸跟父親之間的對話時，她曾經雀躍了很久，她甚至相信這個女人對歐以宸來說是毫無意義的。可是……
歐以宸推開文件，身體靠在了寬大的皮椅上，習慣性地抽出一支煙來。
他知道晚上她跟同事在一起開歡慶會，他也知道，再也沒有什麼可以讓她開心的事情。他閉了閉眼，看著手機上面的數字，終是撥通了她的電話。
明天，該來的還是會來。丫頭，你要堅強一點，知道嗎？
只是，無數遍的撥打，手機始終是無法接通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