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零二章
「不,你對我做的這些,我都不在意。只是母親……你怎麼可以把那麼鮮艷的一頂綠帽子戴在父親頭上的同時,還能是一副楨潔烈女的姿態呢?」
「你……你說什麼?」
白茹終是走了出去,步履踉蹌,神思恍惚。
「繼續你的生活,我不想干涉什麼。只是,既然從來都不關心,那麼,你也就無權干涉我現在的終身大事。」上人後還。
如果說是被人殺害的話,這個理由並不能成立……
現在,那樣淡漠地看著她的那個男人,是她的兒子,確實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沒錯。她雖然不在意他的成長過程,可是現在的他這樣光芒四射,她也是為著他而驕傲的。只是在他眼里,她真的是他母親嗎?
「以宸……」
白茹驚詫地抬眸︰「你……你的意思是,你父親的死……」
「一個是最親的妻子,一個是最好的朋友,在歐氏跌入低谷的時候,力挽狂瀾。一段多麼傳奇的佳話,母親,你是在用自己的身體做代價嗎?或是,是寂寞的需要?」
「以宸……」她緩緩走到他身邊,低垂著眸子,「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該怎麼解釋給你听呢?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是不甘寂寞,不是這樣……你不知道,在我嫁給景山的時候,他的心里就沒有,沒有我的位置……你不知道,那些年我是怎麼煎熬過來的,他背著我,有了別的女人,我……對于一個女人來說,那是怎樣的奇恥大辱你知道嗎?以宸,我試著讓自己成為一個好妻子,好母親,可是,我一看到你的臉,我就回想起景山跟那個女人在一起時候的樣子……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我知道,這些年對你冷落,是我的不對,都是我不好,可是,我的心里也很煎熬……」
白茹遲緩地反應過來,艱難地站起身子,卻並沒有走出去。她是應該解釋什麼的……難道就這樣失去自己的兒子嗎?那個兒子,雖然她不能算得上盡心盡力,也總是她辛苦生下,看著他長大的……可是,她該怎麼解釋?
「……」白茹的身子不穩地踉蹌了幾下,他殺?她確實從來沒有朝這個層面想過,那麼高的樓跳下去,正逢歐氏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他每次對著她,總是說一些鼓勵的話,從來沒有消極過。他總是對著她說︰「沒事,放心。」
「……」白茹抬起朦朧的淚眼,覺得身上開始發寒,她這樣呆立了許久,才啞聲開口,「你……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母親承認了?」歐以宸嘴角勾出一絲笑來,雖然那樣冷,卻是好看得緊,他彈了彈淤積了一段的煙灰,看著白茹死灰一樣的臉,「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並不重要,發生了也並不重要,母親,我只是不明白,你既然已經做了那樣的事情,為什麼又要在我面前表現出為了父親寧死不嫁的氣節?你這戲,是要演給自己的兒子看嗎?」
她痛恨顧馨兒拆散了她的家庭,對她做出了令人發指的事情,那個時候年少瘋狂,現在偶爾想起,還是會在某個黑夜或者雷雨天感到驚恐。尤其是見到了秦挽歌,這個女人更像是夢魘纏住了她,她讓尹柏去查這個女人,最後發現她跟顧馨兒確實沒有關系,她才稍稍放下心來。
她以為他選擇這一條路,至少還有一個原因,那便是忘不了顧馨兒。
言下之意,已經太過明白。顧晚是顧唯憲的女兒,顧唯憲害死了歐景山,世界上誰都可以嫁給歐以宸,可是顧晚……她怎麼可以!
「以宸,我……」
心底忽然一下子空落到了極限,只是眼淚簌簌地流。淚眼模糊中,她看到歐以宸又重新坐回了位置上,將手中的煙頭掐滅,拿過一疊文件,頭也未抬︰「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我要開始工作了。」
「我只是不想重蹈你喝父親的覆轍,兩個沒有感情的人結合在一起,最後只能是悲劇。既然你已經承受過這種悲劇,就應該知道,這樣的結合,所謂的婚約,都是錯誤的。」
「你並不了解父親。你只是生活在嫉恨之中,想著哪個女人奪走了他的心,卻從來都沒有想過怎麼樣去給他溫暖和力量。在歐家事業受挫的那幾年,父親承受的壓力巨大,他遭遇了顧唯憲的設計,也受到了得力助手杜澤南的背叛……這些年,我想了很久,越來越覺得事情的真相撲朔。父親或者並不是一個神,但是,他卻是一個責任感很強的人。他可能被打敗,但卻不可能被打倒,壓力面前,他不可能去跳樓,把所有的壓力留給我們母子。」zVXC。
「我說什麼,母親不清楚嗎?是要我再重復一遍?」
白茹無力地低呼,淚流滿面地跌坐在地上,姿態狼狽,跟慣有的優雅反差強烈。
他的臉色微沉,白茹擦了擦眼楮︰「我並不是想要干涉你的私事,可是以宸……這個世界上,只要你喜歡,這個世界上哪個女孩子都可以入歐家,我們可以不看她的家庭背景和出生,可是顧晚,她畢竟是顧唯憲的女兒,而你父親……」
其實,那年,她知道他跳樓,她除了痛,亦有恨,因為之前的一天,她看著他到了顧馨兒的墳前,神情戚戚。
「那……」白茹看著他,小心翼翼地開口,「我听說,你是為了顧晚……是真的嗎?」
「……」白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不停地掉著眼淚,她沒有想過,會有這樣一天,在自己的兒子面前如此難堪。這個孩子,雖然她對他的成長並沒有過太多的參與和關注,可是,那怎麼說都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若不是因為歐景山讓她那樣痛,她會對他傾注很多的關心……
另外的結果……不是自殺……那麼,會是誰?不是顧唯憲,顧唯憲只是精神上施壓,會是誰?誰?……
「以這樣的手段,去報復?所以……」歐以宸眯了眯眸子,「從某種程度上,你很恨父親?所以……連帶著,恨我?」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她一個高傲的大小姐,變成了兒子眼中不知廉恥的女人。跟著尹柏,那麼些年了,她從來以為自己做得夠精明仔細,卻不想已經小丑一樣落入了別人的眼底。
可是,她卻從來沒有懷疑過什麼,她只是生活在嫉恨中,哪怕是那樣危急的時刻,哪怕顧馨兒這個女人已經在她的生活里消失了那麼久,可是,看到他去拜祭她,眼神里那種空洞和悲痛,她的心,又像是燒著了什麼熊熊烈火,那是一種想將世界都毀滅的恨。
白茹的嘴唇顫抖著,卻再也不能說出半個字來。她的腦袋嗡嗡作響,想要為自己解釋什麼,可是,她能解釋什麼呢?從她知道歐景山的事情以來,她根本就沒有辦法去愛這個孩子,她不讓他接近她,那麼小的時候開始,她只是讓佣人帶著他,除了這一層血緣上的關系,最後剩下的還是什麼?還有什麼?
「你是他的枕邊人,應該了解他。只是,怕是你根本沒有想過去了解……如果你對他有了解,你就不會相信他會去跳樓,如果那個時候不是你一口咬定他是自殺,或者,會是另外一個結果。」
「……」
「……」掉進了某種回憶中的痛,白茹拿著紙巾擦了擦眼楮,聲音有些梗塞,「對不起,以宸……我真的也想做一個好母親的,可是……我知道這些年對你照顧得不好,關心不夠,我對不起你……以宸,你跟晴兒之間,是因為我嗎?你知道我跟尹柏的事情,所以……」
這樣的男人,真的會跳樓嗎?「母親,有的時候,我會很不明白。為什麼人總要戴著一張虛偽的面具生活?一個人害怕寂寞並沒有錯,為什麼要對著全世界撒謊呢?我不明白,你怎麼可以若無其事地面對我,面對尹柏,面對甄佳慧……其實說到底,甄佳慧才是那個被騙得最慘的女人,尹柏對她應該沒有感情吧?那麼,尹柏對你呢?你覺得他對你的感情有幾分?」
白茹臉色白了,整個人往後退了幾步,若不是扶著牆壁,差點摔倒在地。
「母親……」他沉吟了許久,黑亮的眼眸望著窗外的星空,「你了解父親嗎?」
她頹然地坐到了車子上,無力地靠著。
那些隱隱的預感,是真的應驗了?他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他知道,她跟尹柏的事情,他竟然知道……
「……我,我不是……」
做這些,是為了歐景山;跟尹柏在一起呢?她痛恨想顧馨兒那樣的人,自己卻已經成了自己痛恨的模樣,而且,還曾沾沾自喜著。忽然之間,覺得這些年的所有,都是一片空白。到頭來,她什麼也沒有得到,空洞的心卻拼命地感知著那些物質上的奢華。或者,她什麼都沒有,就只剩下這個了吧?
手機響起,是尹柏的電話,眼底忽然有了狂涌的眼淚,女人就是這樣,習慣依賴了一個男人,明明听到了內心所有的聲音,在這一刻,還是想要飛奔上前,把所有的委屈和恐慌一並傾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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