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元帝國與宋帝國在景炎六年(至元十八年)底開始的翁州大戰,其實是一個雙方都無法回避的結果,因為它的結局基本上決定了雙方未來在水上的控制權,而這更涉及到兩者將來對整個江南地區的爭奪。
讓我們先通過這場大戰的主角之一、蘇劉義的視野,來觀察這場殘酷大戰的前半部分。
當劉師勇所帥的船隊越來越遠,逐漸消失在視野之中時,整個翁州島已經沒有一艘船只了。島上所有的百姓已基本被遷走,即使是原來不願意走的大戶人家,也都搬進了昌國城。也許這時候的翁州島,除了昌國城里,其它的地方均可以用寂靜無聲來形容。
站在塔樓之上的蘇劉義,望著海峽對面的定海城方向,他的心里是不能用平靜來形容的,雖然在外人的眼里,他面上的表情是絕對的毫無波瀾。
北兵已經到定海城里了吧?他們一定也在等待水師的到來。期待啊,這將會是怎樣的一場撕殺呢?
三天之後,在蘇黑手眼中,海面上開始出現北兵的戰船。到了第五天,他們的戰船越來越多。蘇劉義眼中的期待之s 更重,而他的身邊,也多了個張世虎在和他一起觀察。
「將軍,北兵果然來勢洶洶。」張世虎問道。「水師那里,怕是快要動手了吧?」
蘇劉義的臉上露出了微笑︰「不,不,他們還沒有全部到達。」他拍了拍張世虎的肩,「我等已經等了那麼多天了,就再等一段時r ,或許你會看到更多令你吃驚的壯觀景象。」
等待,總是難忍的,也許此時雙方比拼的就是耐心。但是,該來的還是會來的。在這樣的對耗中,未必就是這個顯得已經是孤島之上的人吃虧。
在隨後的十多r 里,對方的戰船不斷地在試探x ng地靠近翁州島,但島上,包括昌國城依然毫無動靜。他們的膽子開始變得越來越大,行船越來越靠近島嶼。
終于北兵又有大批新的戰船到達,這個時候,海面上真的可以說是桅檣如林、戰船雲集,整個島嶼也完全被封鎖,它上面的人,除了插上翅膀,看來是再也出不去了。
對手的戰船耀武揚威的在海面上行駛著,偶爾也發出一些宋軍已經很熟悉的轟鳴。n in i的,不出所料,他們也有了霹靂炮。張世虎看著蜂擁而至的戰船,听著它們發出的轟鳴,臉上的肌肉不易察覺地跳了跳。他瞟了一眼身邊的蘇劉義,卻發現他的臉上多了點笑意。
北兵開始登島了,他們上岸之地實際上遠離昌國之城。也許是對這座有點奇怪的城池帶些謹慎吧,在他們的中間,只怕還有像李將官這樣的熟人,蘇劉義在心里冷冷地哼了一聲。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既然來了,有些事情怕就只能看你們的造化了。
但是,這是不是太平淡了點?
深夜,張世虎被蘇劉義招到了塔樓,靠窗的桌上,擺放著幾碟小菜和兩個酒杯。此時的塔樓頂部,掛了幾只燈籠,這使得它在夜s 中,顯得十分的令人醒目。
蘇劉義給張世虎斟上了一杯酒,他的臉上有著難得的笑意。「世虎,這幾r 是不是有點急了?」
張世虎撓了撓腦袋︰「將軍,你又不是不知,俺喜歡痛快。」
蘇劉義笑道︰「光痛快可不行,張總使要是知道了,他可是會罵的。」
張世虎尷尬地笑道︰「俺這不也是希望早點和他們動手嗎?兄弟們可是早就準備好了。哎,將軍,你說他們什麼時候會開始攻城?」
蘇劉義哈哈一笑︰「快了,有人會逼他們快點的。」他笑著舉起酒杯︰「喝酒,喝酒,其他的等會兒再說。」在將自己杯中之酒一飲而盡之後,他向張世虎亮了亮杯底。張世虎趕緊也飲了自己杯中之酒,並起身為蘇劉義斟滿了酒杯。
他遲疑了一下,試探x ng地問道︰「將軍,依俺看,這守城不會有多大問題。不過,人家的水師的確很強,咱們的水師行嗎?」只有親眼看到了,才覺得雙方的力量實在是有點不對等。這恐怕也是所有城中之人的疑慮。
蘇劉義又自飲了一杯,笑著說道︰「有些事是急不得的,等等,再等等。哎,我說你小子怎麼不喝酒,光讓老子喝。」
張世虎只好又飲了一杯,並再次為他的督軍大人斟滿了酒杯。
但就在此時,沉沉的夜s 中間,卻突然傳來了爆炸聲,張世虎不禁楞了楞。從窗向外望去,黑漆漆的遠處海面上,已有火光出現。爆炸聲更密集了,但這個過程持續的時間並不長,不久,夜s 又歸于沉寂。
「小張同志」的耳邊傳來了一陣洋洋得意的笑聲︰「怎樣?熱鬧吧?如此風月,你我又豈能無酒?」
張世虎吃驚地問道︰「將軍,水師就在附近?」
蘇劉義挾起碟中的小菜,送到自己的嘴里,滿心舒坦地說道︰「說不遠,也不近。只不過今晚來的,怕是霍公明、尤宗祖這兩個混球。」
「那兩個海賊?」
「是啊,海賊嗎,干干這種偷雞模狗的事,還不是手到擒來。再說了,老子這里燈都給他們點好了,那他們就更不會模錯了。」
張世虎忽然有點明白了︰「將軍,水師是要拖住、耗死對方?」宋軍上下現在對這種偷冷著「打了就走」的戰法,已經是深有體會了,這的確是弱者對付強者的一個有效的方法。
在戰爭中,不管他什麼戰法,只有能贏,才是王道。
蘇劉義斜了他一眼,又飲了一杯酒,「你別說,這個法子還真是不錯的,開始的時候,參謀院不是沒有考慮過。只不過光用此法,所需時r 長了點,我等在島上的壓力,也就大了些。」
咀嚼著嘴里的小菜,他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擔心北兵的水師嗎?」
張世虎搖了搖頭︰「末將不知。」?山之戰中,宋軍的船只實際上是多于對手的,更何況己方還有霹靂炮。但現在你不僅數量上和對手相差極大,而且軍械上也不佔優勢,這在步軍看來,的確令人擔心。
蘇劉義這個時候真的有點江湖上的匪氣︰「因為在老子看來,就他們的這些船,怕是水師的那幫小崽子們還嫌少。」
張世虎這才大吃一驚︰「水師如此有把握?」
蘇黑手反問道︰「其它的,本將暫時不說,不過,水師的軍功獎賞之制,那幫小子和你說沒說過?」
張世虎點了點頭︰「他們私下里好像說過,水師也是以殺敵來計功的。」
蘇黑手的鼻孔里哼出了聲︰「說是這樣說,但畢竟和步軍是不同的。他們實際上是按擊沉戰船的大小和多少來計算的。」
宋代的造船業,實際上已經有固定的標準,通常所造之船,它的載重量是以「石」來計算的。大料海船長達百米,載貨達到上萬石,按後世的算法,其載重達到了六、七百噸,除去船上各種設施和所需的物資,可載五六百人。據當時的人記載,還有比這更大的海舶木蘭舟,舟中除可載數百人,同時存有可用一年的糧。其它的則是幾千石的中料船和數百石的小料船。
但用在軍事上的戰船,一般是以千料級來計算的,它們通常裝載士兵幾十個人。你比如說,襄陽之戰中,李庭芝麾下的張順和張貴兩人曾率3000人,乘戰船100余艘前往增援,他們的每艘船上平均只裝載了三十人。如果考慮到他們的船隊中還有載糧等物資的船,可以推斷,一般戰船上的士兵是要高于三十個人的。
東要求水師自己拿出獎勵之法,劉師勇在和手下之人商議後,為了和步軍之法相匹配,提出了水師戰功根據擊沉戰船所載人數來計算的方法。但東看了之後,覺得不太合適。他認為,水步兩軍是不同的兵種,水軍的目標更主要的是擊沉對方戰船,因此兩者不應該按同一個標準來衡量。故此,他提出了水師按擊沉戰船的載重量來計算,這實際上是他借鑒了後世海軍計算擊沉敵艦噸位的方法。
既然宋代的造船業已經有了固定的標準,那麼每一艘船的大小,實際上只要是有點「專業知識」的,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出,這樣,計算戰功很方便。
這個穿越者的確是「顧不了」,他下令︰水師的戰功計算,以擊沉載重萬石之船,論五千畝土地的標準計算,其余以此類推。n in i的,既然它載五、六百人,還能再裝各種物資,老子就給它按裝一千人的高標準來算。
但這個守財奴又害怕如此一來,水師的這幫兵痞腦袋一熱,就此將所有戰船通通擊沉。為了多撈取東西,他同時又補充一道旨意︰凡是對方投降的,戰船就此拉回來,但軍功仍然按擊沉來算,不僅如此,戰船上的軍械全歸水師所有,就是財物也按過去的規矩辦。那些軍械如果水師用不上,可以拿到軍械司去換。
水師的弟兄們心里有點小算盤,怕步軍眼紅不願意透露,但蘇劉義是知道這個標準的,因為他的手下,在每條船上都有,督軍司的職責之一,就是防止有人軍功做假。
他嘆息了一下問張世虎︰「擊沉的戰船越多,軍功越重。而依本將這幾r 所見,北兵的那一艘戰船,都值上千畝土地,如果你是水師,你說你該怎麼辦?」
張世虎這下明白了,怪不得水師的這幫家伙這半年多來整天駕船出海模海況,忙得個不行,原來他們早就在挖空心思琢磨怎麼收拾對方了。
蘇劉義看了他一眼說道︰「水師早已經急不可耐了,咱們根本用不著為他們c o心。」
張世虎點了點頭。
「你告訴兄弟們,這段時間就是吃好睡好休息好,睡不著的就看看海上的戲文。要不了多久,哼哼,就該輪到咱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