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上線同學的名單貼在教學樓前面的陽光欄上面。前面圍了一大堆人,有的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掃了一眼就垂頭喪氣溜走了。有的覺得自己成績還可以,明明知道自己沒上線,仍然不死心的在一遍遍地尋找。
有走狗屎運意外考中的,他們便興奮的尖叫著。有超常發揮考出好成績的,他們站在陽光台下評頭論足,滿臉的驕傲與得意。總之,所有學生隨著他們考試結果的好壞與自身修養的不同,其表情與神態也不一而足。
陽光欄下不斷有圍過來看結果的學生,來了又走的居多。一看他們失望的表情就知道這是沒上線的傷心人兒,他們正匆匆躲到一邊去釋放自己的痛苦。
而那些老留在陽光台下的人往往都是上線了的,他們或是為了炫耀,或是為了從那些落榜者失望的表情中尋找更多的滿足。
不過,所有人一看到面色不善的十指幫的人來了,就都趕緊識趣的閃出一條道來,他們大多知道校門口發生的事。
那些趾高氣揚、眉飛色舞的上榜生也自覺啞聲了,怕無意觸到十指幫的霉頭,象學生甲一樣白白挨一場打。
十指幫有五人上線,六人落榜。意外中有失望,也有驚喜。
高子這樣一個成績實在不咋樣的居然也上線了,這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高子看到自己的名字時不相信似的喊了一句,「我也上線了!」
王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就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是呀!十指幫的核心與靈魂,成績第一、武功第一,赫赫有名的老大都沒上線,就算其他人都上線了,又有什麼得意與高興的呢?
作為一直是全班成績倒數的王猛是不會做那種希望榜單上會有自己名字的白日夢的,他瞪大眼楮尋找的是自己老大的名字,他不相信,不相信自己心目中無所不能、神話般的老大會落榜。
胖子何志平、棍老李凡、泥鰍劉軍、毛毛王平都看到了自己上線的名字,雖然他們非常高興,但他們一絲也不好流露出來。
他們也在一遍遍不死心地尋找濤哥的名字,只有找到了濤哥的名字,他們才可以放肆的歡呼,「我考中了!」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這樣的事情能不值得歡呼與慶賀嗎?
「不可能!絕不可能!這榜單是假的!」王猛借了火眼金楮也沒有找到濤哥名字後,就再一次竭嘶底里爆發了,
他邊喊著邊沖過去把榜單撕了下來,然後在手上狠狠地撕扯著,仿佛是撕扯著內心里的怨氣與怒氣。
那被撕裂的紅色的榜單片片飛舞著,似乎是在嘲笑王猛的無恥無知,你撕下榜單就能改變事實嗎?
彭小文沒有王猛他們那樣激動,他遠遠地站在一旁看著。雖然他對自己的考中不抱任何希望,但今天看到榜單上沒有自己的名字,仍然感到分外的憂傷。
說完全不在意那是假的,只要分數上線了,那就是身份的改變,命運的改變。可謂是鯉魚躍龍門,農民瞬間就變成手捧金飯碗吃國家糧的人,跟著而來的更會是一連串的榮譽與光環。
可現在因為榜上無名,這一切都屬于別人的了,自己只有收拾這暗淡、傷痛的心悄然離開,回到那偏僻落後的鄉村開始自己的掙扎。
當然,小文心里最震驚最痛惜的是濤哥的落榜。他比張濤要大二歲,但他心甘情願尊張濤為老大。他很少服人,但張濤的人格魄力卻徹底把他折服了。
張濤是那種初看似乎也平淡無奇,眼楮、鼻子與其他人也沒有什麼不同,但你深入接觸下去,你就會為他身上散發的光芒迷倒,並不自覺地追隨他的腳步前進。盡管有時候明明知道是胡鬧,也會無怨無悔地陪著他去胡鬧。
高子昨晚說濤哥有事要今天才能過來,小文當時就產生了疑慮,濤哥會有什麼事呢?什麼事能比看高考結果還重要嗎?
小文又回想了一下高考後濤哥憂心忡忡的樣子,難道濤哥對自己沒信心,或者說對落榜的事早有預感,他昨晚故意不趕過來參加聚會也是有意的嗎?
不過,他今天肯定過來了,而且就呆在四周的每個地方。
張濤的確在校園里,他此刻正靠在不遠處的一顆梧桐樹下靜靜地打量著校園里的一切,它們是那樣的熟悉、親切,現在又是那樣的勾起自己的愁緒與酸楚。
王猛他們在大門口為他出頭,爆打學生甲的那一幕,他在那屋角處都看到了,他感動得幾乎要忘卻了落榜的傷痛。
他頓覺得,此生有這樣一批肝膽相照的生死兄弟,神馬大學、錢財、美女那都是浮雲,不值一提。于是他馬上改變不辭而別的卑劣自私想法,偷偷翻圍牆,潛入校園。
是的,自己的落榜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事。對他來說,這是意料之中;對其他所有與他相熟的人來說,這是意料之外。
高考那三天的情形一閃而過,他心里又多了一份沉重與無奈。
高考的三天真是萬般煎熬的三天,他多麼希望自己能考出好成績,給父母、給家庭一個交待,一舉成名天下知啊!可事與願為的是,一向心理素質較好的他卻發揮失常了。
考場上他汗如雨下,頭頂呼呼轉動的風扇根本無法消除他內心的燥熱與緊張。
鋪在課桌上的試卷似乎不停在晃動著,那上面的鉛字一個個跳著舞,哂笑著他的白痴。手上的筆也變得無比沉重,要費好大的力氣才可一筆筆勾劃出一個方格字。
最讓他恐懼與緊張的是,考場上除了監考老師那虎視眈眈的眼光外,他分明感覺到白發蒼蒼父母和為他輟學的妹妹也緊盯著他,眼光是那樣的愁苦,又那樣的充滿期待。
一陣陣恍惚與迷惑向他襲來,他似乎覺得這監考的不是那威嚴的老師,而是在家里眺首以盼的父母妹妹。他也覺得自己不是在考場上揮墨,其實是在家鄉田野與父母揮灑汗水。
「同學,你怎麼啦!生病了嗎?」監考老師在張濤的課桌上用力敲了敲,大聲地說。
「沒…沒有…」張濤迷迷糊糊地說。
「沒有怎麼能在考場上睡覺呢?」監考老師威嚴的質問說。
看到張濤懵懂的樣子,他更加生氣了,「什麼素質?真是的!」監考老師鄙視一把,就罵罵咧咧走開了。
張濤在監考老師的鄙視里完全清醒過來了。這真是一場抗時日久的好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