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木門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在距門外數丈遠處小天便迫不及待的跳下馬來。
未等敲門聲響起,木門便被小天重重的推開了。
「馮師傅,起來快走了,有人要來抓你。」小天氣喘吁吁的說道。
連沐和韓艾也相繼走入屋來。原本一向鎮定的連沐如今臉上也滿是焦急︰「馮師傅,小天說的沒錯,真的有人要捉你,現在還是快去山中躲起來。」
馮虛只是放下手中的竹葉杯,抬起頭來略有吃驚的看著三人,他的臉s 有些憔悴,微白的發絲凌亂的垂落下來。他說道「你們怎麼回來了?」
「別說了,」小天過來拉著馮虛的手,想向屋外拖。「是左問和白潦,匡章派他們抓你回去。」
馮虛原本已經做好了與左問白潦兩人會會的準備,只是沒有預料到這三人現在會趕回來,他望著連沐,眼神之中似乎藏著些什麼。他說道︰「小天,你快將屋外的馬兒牽到後面的馬廄中。」說著轉向連沐和韓艾,「你們先坐下吧。」
「現在還哪有時間放什麼馬,快跑路吧。」小天急不可耐的說。
馮虛攬著袖口,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這些我早就知道了,不必驚慌。」
小天半信半疑的出門將三匹馬牽至屋後。
待小天安置好三匹駿馬回來,馮虛才鄭重其事的說道︰「其實我已經預料到他們會來了,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昨r 送你們三人出谷之後我已經囑咐素問和連湘、還有谷中的幾戶人家,這幾天千萬不要出門,若是遇上什麼陌生人也千萬不能接觸。」
小天還沒有安下心來,仍然不斷催促著,韓艾豎起耳朵關注著門外的動靜,連沐問道︰「既然知道,為什麼不避開他們呢,他們看起來並不是什麼好人。」
「你不會是打算隨他們一同出谷去吧。」小天大呼道,「算我看錯你了。」轉念一想,自己以前也沒覺得馮夫子有什麼好的,那算是看對了。
馮虛沒有理會小天的打岔,道︰「那左問前r 來谷中已經打探到我就住在這兒,如果我現在離開,你們說谷中的其他人會怎麼樣?不能僅僅因為我的事情,就讓這美麗祥和的山谷蒙受威脅,讓這山谷中的百姓遭遇不測。」馮虛的神情寧靜卻又透出些堅毅,「他們兩人很快就要到了,現在你們三人也無處可去,待在這屋里可千萬不要出什麼聲音來。」
殷小天听了馮虛的話,立即默不作聲,在他的心中,馮師傅一直是一個文弱書生的印象,他還背地里責罵過他,說他頑固不化。卻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他為了維護整個桃源谷的平靜,甘願自己一人來面對危險。這是小天從來未曾想到的。他不由的站起身來,說道︰「還有我吶,我也是這山谷中的一員,桃源谷有難,我殷小天怎麼能夠躲在後面呢。」
「不,你們三人千萬不能出來。你們不是左問和白潦的對手,更何況匡章手下的其他高手會不會一起來還尚不清楚。既然他們是為我而來,念在同門之宜我想他們也不會拿我如何。」
突然間,那柄被玉佩銀線捆扎住的長鋏又發出輕微的嗡嗡聲,馮虛輕言道︰「從前這麼做便可以消除刀劍共鳴了,沒想到這次的共鳴如此之強。」
也許這就是霸刀所發出的殺氣吧,就在這時,木屋外傳來那小天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馮老弟,好久不見了,還記得你左問兄弟嗎?」門外傳來左問那帶著西域口音的聲音。
馮虛回頭向三人示意不要出聲,便提起長鋏,輕輕推開木門。小天三人只得躲在屋內,隔著牆壁探听外面的動靜。
「怎麼會忘呢,那年我們在風雲樓上的不打不相識,現在想起還是歷歷在目。呵呵。」馮虛鎮定的走出門去。
門外站著的正是巫醫左問和霸刀白潦。穿著粗布麻衣,別著數個布袋的左問提起腰間的葫蘆飲了一口,那眉目因為美酒的甘甜而舒展開來,不禁說道︰「這壟西美酒果真名不虛傳。」一旁的白潦交叉雙臂,右手上潔白的繃帶上還留有深褐s 的痕跡,他腦後的一撮赤發醒目的飄搖著,見馮虛出來報以一絲淺笑。左問站在白潦身邊僅到他腰部,經過這長途跋涉兩人都未顯出絲毫疲憊的神s 。
左問開門見山的說道︰「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也長話短說。今天我是奉匡章丞相之命,希望你能夠出谷輔佐匡丞相,將來榮華富貴自不會少。」
白潦補充道︰「馮兄弟,許久未見,快隨我倆回臨淄風雲樓上大喝一頓。」
馮虛並沒有回答,只是緩緩的環顧著山谷中盛開的桃花,漫山的紅暈肆意的綻放著,桃紅柳綠,ch ns 盎然。「我們三人自從孟嘗君死後也有七八年沒見了吧,當初你們選擇跟隨匡章丞相也是自然,避免被齊閔王追殺,能夠繼續為朝廷效命,只是那時候我做出了不同的選擇。」
左問說道︰「你現在仍然有選擇的機會,與其在這個山谷之中埋沒了你的才華,為什麼不到更大的天地之中去呢。」
「別人常說良禽擇佳木而棲,能人異士自然不缺君主賞識,可是對于我來說,孟嘗君田文的恩惠這輩子都不會忘卻。又怎麼會有心思輔佐他人呢?」馮虛平靜而又堅定的說著,手中的長鋏便是他與孟嘗君之間情誼的最好證明,他繼續說道,「左兄和白弟選擇輔佐匡章,也是情理之中,虛也未曾有絲毫怨懟,只願故友能夠找到自己的位置便可。如今在這山谷之中,r r 過著田園生活,對于谷外七國之勢我早已放下,更別提出山了。」
左問見馮虛面s 安詳,似乎早已有了決定,也不再勸說,只是將葫蘆又重新別在腰間。說道︰「我想你應該也明白,若是無法為齊國所用,便難保以後不會有其他諸國的人得知馮虛在此處,前來邀約封侯,成為我齊國的敵人。」
馮虛點點頭道︰「這些虛自然明白,想必那匡章早已囑咐你們二人若是不成便要滅口吧,果然符合他的所為。」
「若不是君主之命,我們二人實在不想打擾馮兄的山林生活,」白潦一手握緊五尺長的霸刀,暗使寸勁,有這寸勁輔助便可在一瞬間便將重達三鈞的霸刀舞起,徑直向馮虛斬去。另一邊,白潦還是維持著平靜的神s ,說道,「誰也不想七年相別之後的重逢便要刀劍相向,不妨馮兄再考慮考慮。一邊是錦衣玉食、達官顯貴的生活,另一邊可是x ng命堪憂、腦袋不保的厄運。」
原本左問白潦二人還試圖說服馮虛出谷,可如今看來馮虛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絲毫沒有想要出谷的意思。一場大戰在所難免,白潦眼光緊緊的盯著馮虛手中的長鋏,蓄勢待發,右臂傷口上的紗布上略微透出一絲鮮紅。
馮虛輕嘆一口氣,說︰「我不想看到同門相殘,人生不過幾十寒暑,若是能遇到交心知己實在難得,又何必要與故交拔劍相向呢。你我當年共事孟嘗君,朝夕相處,如今我願引劍自刎,以了卻你們二人的任務,也方便你們向那匡章回報。」
一听這話,左問和白潦二人不禁一驚。「自刎」,兩人腦中忽然閃過這兩個字,這是在他們一路上都從未曾預想到的情況,說起來馮虛當年在齊國也算是排的上名次的劍客,劍法奇絕,絕非不戰而敗的懦夫,而現如今卻甘願自刎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與此同時,馮虛宅中方才靜默著不敢做聲的殷小天、連沐、韓艾三人悄悄的听著屋外的對話,此刻听到馮虛的話便坐不住了。小天騰地站起,雖然自己對馮虛並無過多交情,但是看著他被壞人要挾,實在是看不下去,怎能放任這兩個家伙在美麗祥和的桃源谷中放肆。
沒等小天沖出屋去,韓艾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角,將他拉了回來,壓低聲音說道︰「這兩人功力深厚,武藝高強,你現在這樣沖出去,恐怕只是去送死罷了。還是在這兒靜觀其變吧。」
三人貼著木板嵌制的牆面,弓著身子,靜靜的洞察著屋外的動靜。連沐低聲對二人說道︰「恐怕我們三人合力也不是那霸刀白潦的對手,現在出去恐怕不僅幫不了馮虛,只是添亂罷了。」
小天只得暫且作罷。
桃源谷中微風和煦,桃花早已綻滿枝頭,遍地粉紅。在馮虛宅旁的柳樹上停息著幾只蒼雀,此時正梳理著自己的羽毛,靜觀樹下的馮虛緩緩舉起長鋏。
他持著手中的長鋏劍,舉至胸前,對左白二人說道︰「我可以自刎以消匡丞相的顧慮,但是虛有一事希望兩位能夠成全。」
「但說無妨。」左問此刻反而顯出一絲矛盾的神s 來。
馮虛直言說︰「我只求一死,能夠換來這桃源山谷的安寧。你們要答應我,若我死後,便不能再傷害這谷中的其他人。怎麼說我也在這桃源谷中度過了數個年月,給這兒的山民添了不少麻煩,若是能確保他們無恙,我便也能夠安心的去了。」
左問听完心想馮虛一直以來是個顧念恩情之人,如此安排也是他一貫以來的道理,便答應了他。絕對不會傷害山谷中的人。
連沐在屋中听了瞬間明白過來,原來馮師傅是要用自己的x ng命來交換整個山谷村民的安全,不由肅然起敬。可眼看著馮虛已將長鋏劍舉至脖間,鋒利的劍刃抵上了喉頭,他也不由的吞了一口唾液,心中的怒火不由焚燒起來,直竄胸口。還是韓艾將他拉住,低聲勸道︰「不要讓馮師傅為了你們白白犧牲。」他听了韓艾的話才漸漸平緩下來。
另一邊,馮虛持劍抵著自己的脖子,頸部汩汩搏動的血脈就正對著寒光四sh 的劍刃。望著這道隱藏了數年的鋒芒,他陷入了對往昔那些刀光劍影顛沛流離生涯的追憶之中,那段早已埋葬在記憶盡頭的「刀劍共鳴」此刻卻仿佛又浮現在眼前。就連白潦也感受到手中霸刀所發出的震顫,一時間唯有繽紛的花瓣和漫天的雲霞與其作伴,而內心早已隨著手中的兵刃回到當時與馮虛初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