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白潦提著霸刀登上六層,負責迎賓的侍者哪敢阻擋,他只覺手中的霸刀顫抖的愈來愈劇烈,仿佛是要從自己手中掙月兌般。他一間間踢開包廂的房門,厲聲大喝「劍客何在!」。那些衣冠楚楚的官員富賈見這麼一個高的快觸踫到屋頂的彪形大漢,提著一口大刀闖入,都惶恐的跌坐在地上。
白潦將六樓天地玄黃四面,共十二間廂房一一踢開都沒有看到一名帶著寶劍的人。轉而又奔上了風雲樓頂層,這七樓的裝飾愈加豪華,兩旁的窗格間瓖嵌著和田玉刻,廂房的門環均由黃銅白銀打造。這時候的霸刀仿佛是一只發了狂似的野獸,若不是系著韁繩,要是白潦一松手只怕這霸刀便如月兌韁的猛獸般將整間樓宇都撕毀。
嗡——嗡——
白潦一開始還沒有察覺,只道是心中興奮,氣血貫頂,耳朵也听不太分明,可這嗡嗡的聲響卻越來越近,似乎在和霸刀一唱一和遙相輝映,仿佛就在耳畔。
他環顧四周,尋找聲音的來源,四面圍著的十二間廂房大門緊閉,里面傳出斷斷續續的杯盞踫撞和行酒令聲,並無任何異樣,可耳畔的嗡嗡聲卻愈加響亮。只覺是在自己腦袋里面翻騰一般,只求將腦袋挖開一個洞,將發出怪聲的東西掏出來。
就在這時,白潦的背被什麼抵住了,他猛地睜大了眼楮,冷汗順著額頭滾落下來。
「你就是霸刀白潦吧,這兩天來臨淄城內到處都在傳說著你的名字,呵呵。今r 一見還真是名不虛傳啊。」從他的背後傳來這淡然的話語聲。
白潦虎軀一震,迅速向前俯子,側翻一周,躲開了抵在自己背上的劍刃。待他直起身來,那柄燦著寒光的長劍已經抵上了他的心窩。白潦額上的冷汗滴落到握著霸刀的手上,方才的豪氣一時間已經蕩然無存,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劍客身法竟然如此迅捷。這柄抵住他心窩的劍便是長鋏,劍身頎長,縴薄如翼,透出些玉石般高潔而又冷峻的氣息。白潦順著這把劍看向劍的主人,倒也是個氣質不凡的男子,劍眉星目,面容清秀,長發及肩,一身淺藍s 的絲袍是典型的齊服制式,隨著他暗運氣息,長袍的衣擺和齊肩的發絲順著氣流而緩緩飄動。
「你搞偷襲暗算,算什麼好漢。不如依照江湖規矩,公平比試。」白潦見對方手中的劍也在不停的震顫,這嗡嗡之聲便是從此處發出。只怕因為這震顫而不小心刺入自己的胸口,這麼死法可真是不光彩的事情,補充道,「還不知道你姓甚名誰呢。」
男子收起長劍,答道︰「我是孟嘗君田文門下的一名普通門客,不足為道,只是想要告訴你泱泱齊國,能夠勝你之人數不勝數。」
「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勝我。」
說完,白潦掄起霸刀,以劈、砍、斬、切刀法向馮虛攻去,招式連貫,勁力強勁,就連四周的木梁也被刀鋒砍出的強力氣旋所劈斷,盆栽瓷瓶都被擊的粉碎。然而馮虛只是側著身子閃躲,並沒有進攻。
五招過後,雖然白潦招招使出七八分的氣力,但是均沒有傷到馮虛半根毫毛,倒是這木質樓閣已經滿是一道道深深的刀痕。廂房中的食客們听到外面喧鬧的響聲紛紛打開門來,一見這副場景都抱頭鼠竄,逃下樓去。
馮虛亦是頗感驚奇,「刀劍共鳴」的說法曾經也倒是听說過,卻未曾親眼目睹,如今能夠與一位實力相當的刀客過招,而且是來自數千里外的西域,可謂難得。看白潦使出的五招刀法,攻守兼備,不僅招招攻擊對方薄弱之處,而且能以刀面順勢擋住對方可能發起的攻式,更為難得之處是他能夠將如此重的一口寶刀揮舞的得心應手,虎虎生風。
刀法與劍法略有不同,雖然均分為窺道至凌霄七層境界,但是刀法更為講究進攻的j ng準,和攻勢的狠辣。相傳坊間有一名庖丁,使得一手好刀法,功夫熟練而又j ng純,只消粗粗看一眼便仿佛目中盡是牛的骨骼筋肉,刀刃竟能從牛的骨骼間穿過,運行暢通無阻,游刃有余。白潦的刀法雖然未到這般境界,亦不遠矣。
只見馮虛手持長劍直直的指向白潦,露出一絲笑容,道︰「現在讓你領教一下我的劍法吧。」
「放馬過來。」
馮虛舞出一道劍花,長鋏劍在空中飛旋兩周後直直向白潦右手刺來,身法極快,仿佛是風中落葉一般,飛旋而下。不,這速度簡直就是那掀翻一切的狂風,掃盡落葉,吹盡狂沙,白潦的眼中只出現了一道模糊的身影,瞳仁里徒留那淺藍s 的殘像,根本無法追上他的速度。便慌忙後退半步,以霸刀對著馮虛消失的方向抵擋。心中不禁暗暗稱奇,這身法迅捷之人自己倒也遇上多次,與那道家天頤子交手之時,對方以道家輕功驅動步法,也是飄忽迅疾。可是如今一看馮虛的身法更是勝之。
只听清脆的一聲「當——」,刀劍相抵,迸出一道閃光,白潦定楮卻見霸刀竟然自覺得擋住了刺來的長鋏,一顆懸著的心不由緩了下來。許是因為這「刀劍共鳴」的關系,霸刀和長鋏之間已然產生了一種相互戰斗克制的聯系。
兩間兵刃復又劇烈的震顫起來,馮虛解下腰間懸掛的玉墜,纏繞于劍柄處,震顫漸止。白潦一見,便也解下皮甲上的系帶,纏繞于刀柄處,皮甲盡卸,一副厚實的胸膛和滿是肌肉的背脊袒露出來,還留著一道道傷痕。待兩件兵刃共鳴漸漸平息,兩人又擺開架勢。
白潦笑道︰「呵呵,若不是因為這‘刀劍共鳴’的關系,就憑你這副模樣恐怕還不配與我過招。」
「配與不配又豈是單憑你這一副濁眼能夠分辨的清楚,」馮虛冷冷說了一句,「我且讓你四劍,出了這四劍,我可不能擔保不取你的x ng命。」
「我且將x ng命放在這兒,只怕你還不敢來取吧。」
馮虛師承儒家第六任掌門孟軻,儒家弟子的修煉悉數圍繞「六經」而成,《詩經》教以語言文字,《尚書》教以政論時事,《禮記》教以宗法綱紀,《樂經》教以修養心x ng,《易經》教以內功外法,《ch n秋》教以道義是非。「詩書具其志,禮樂純其養,易ch n秋明其知,六學皆大,而各有所長。」然而儒家劍法在江湖之上卻並無甚名聲,或可自保而已。
可馮虛所使劍招卻借助其飄若驚鴻的身法而顯得玄妙十足,長鋏劍縴薄如翼,在他的手中更顯運轉自如,白潦只見一道殘影閃動,便再也找不到對手在何處。
當下慌亂起來,原地環步一圈,除卻這風雲樓上紅漆涂蓋的粗大木柱,和那陶盆中栽種的藍藤,這廳堂中空空如也,再也沒有其他人的影子。白潦心中的不安又再次翻涌起來,這活生生的人怎麼可能憑空消失呢,縱然身法再快,也該有些聲響痕跡才對。
只覺背後一涼,白潦驚覺欠身,回頭一看,唯有一道長長的劍影在半空中懸立半晌,忽而消失。背上已被淺淺的劃過一劍,鮮血順著傷口滴落,傷口並不深,空氣中傳來一聲遙遠的回響,「這是第一劍,‘退思黃粱’。」
白潦忿忿罵道︰「丫丫個呸,我還當是什麼高明的劍術,你這耍y n招誰不會啊。」雖然他口中這麼說著,身體卻靜靜扎穩馬步,兩顆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動起來,上下左右,不放過一絲可疑的角落。手中霸刀緊握,恨不得將這個躲藏在暗處的敵人劈成兩半。
忽听耳畔風聲襲過,便引霸刀狂引三道氣旋,迅猛至極,向著風聲所來處擊去。只听得「咚——咚——咚」三聲沉悶的響聲,這風雲樓的屋頂上被氣旋砍出三條深深的刻印,木痕斑駁,旋即,這道裂縫竟然突地洞穿瓦頂直沖九天,屋頂上豁的開出三道口子。陽光順著那裂縫映照進來,將紅木桌椅和漢白石雕照sh 的愈顯高貴。
「呵呵,若是這胡亂的擊打都能夠將我打敗,那我‘馮虛御風’的名號也太浪得虛名了吧。」空曠的堂內傳來馮虛空靈的話語聲,仍然無法辨別出他所在何處。
白潦心中一驚,這儒家「馮虛子」的名號倒也是听說過,儒、法二家乃是當今顯學至尊。所謂顯學簡單的說便是入世的學問,儒家世代游學君王之間,傳仁愛禮教,而究其原因為何儒家能夠與當今政權體系如此密切,這與它強大的勢力和各任掌門過人的手腕膽識密不可分。現任掌門孟軻更是受命齊閔王任相佐,雖是虛職,卻能凌駕于各君侯之上。現如今自己來到齊魯之地,莫不是已經進了儒家的勢力範圍,恍如籠中困獸,雖怒而不敢搏。
白潦一向不喜好所謂的名門正派,可這「馮虛子」的來歷還是略有耳聞。他雖然年紀輕輕,卻天資聰慧,僅僅用了十年時間便達到「衡靈」高階,這是常人耗盡六七十年方能達到的境界,是位列七十二賢者中年紀最輕的人。盡得儒家所學後,便入世投孟嘗君田文丞相手下。
想要勝過這麼一位武藝高強劍法j ng妙之人,實非易事。許是方才白潦思忱的太過投入,馮虛以飄忽的身法移步至他身後,以「怒斬夜郎」橫豎兩劍,掠過他厚實的脊背。待白潦抖身轉過來,早已不見馮虛的身影,唯有兩滴血跡淅瀝落下。
「這是‘怒斬夜郎’,還剩下最後一劍了,大個子,你可要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