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了,快走吧!」
前面韓艾向他招了招手,小天對這粒木珠的來歷便不再細想下去,將這木珠小心收入衣兜中,揚起鞭子策馬前行。
這坡道較緩,從城西街市一路通向城中將軍府,坡道兩旁栽種著些青松翠竹。將軍府是當年韓賡將軍駐守即墨時修建的,位居城中的一處高地,墨河從城中穿流而過,也正好流經將軍府。將軍府周圍是些城中官員夫子的住處,只是這高地的坡道兩旁均無店家鋪面,只是白白的牆瓦,尋常時候只是些馬車匆匆穿梭而過。更不用說此刻,人人自危,蓬門緊閉,一路行來未見得半個人影,就是那鳥嘶蟲鳴也未曾听見。
小天此刻的心中還牽掛著方才驚心動魄的血戰,胸口的滿腔熱血似乎已經被那緊張得透不過氣來的戰斗所點燃。不禁問道︰「韓艾,我听你之前一直在嘀咕著什麼城東、城南、城西、城北的,那些究竟是什麼東西啊?」
「哦?這個啊。你說的是‘城東白塔,城西鐵枷,城南盲俠,城北蓮花,城中將軍,坐看萬家’吧,這其實就是指即墨城中的五個人。城西鐵枷和城南盲俠你剛才已經見過了吧,那城東白塔就在距離將軍府的不遠處,到時候你就能看到,在那塔里住著一個從比夜郎國還要西面的地方來的人。還有那城北蓮花是指一位栽種蓮花的姑娘,我看還是這個比較和你胃口吧。」韓艾輕笑兩聲,也許是離家近了,當初那急切焦躁的心已逐漸放緩。
她將自己還依稀記得的關于鐵枷和盲俠的事,告訴殷小天和連沐,那邋遢漢子城中的人都喚他阿七,也不知道究竟姓甚名誰,而那盲俠平素偶與人交談也只是稱一聲嚴生。韓艾將阿七犯下大罪和遭受酷刑的事,嚴生受傷眼盲和獨居行俠的事情大致與兩人說了。
三人不知不覺已經行至將軍府前。
將軍府外牆森嚴,屋宇高聳,盡顯大氣風範。韓艾重踏故土,心中突然涌上一絲別樣的愁緒來。舉目望著石刻瑞獸,和屋檐上的銅鑄風鈴,院牆內外與父母一同玩耍漫步的歲月忽然躍然眼前。
門外的兩名衛兵見是韓艾歸來,迅速上前迎接,將小姐迎入威嚴的大門內。其中一人將馬匹牽至後院馬圈,另一衛兵領著三人經過長長的回廊走道,步入正廳。
這將軍府可算是即墨城中的大戶人家,小天對著院落中的亭台樓閣發出聲聲贊嘆,無論是怪石假山還是水仙劍蘭,都是高雅而又尊貴的景致。入得正廳,那石壁上繪畫的群山滄海恍如身臨其境,那燦著古香的楠木桌椅和映著夕陽的繡紗帷幔無不透出高貴的風雅。
沒想到這大大咧咧的韓艾竟會生長在這麼一個家庭之中。
這麼想著,小天不由得看了看韓艾。這時候,從側廳中走入一個高大的身影,未等站定,韓艾早已迎上去,喊了一聲︰「爹爹!」
他就是那城中將軍,見女兒到來,他的眉宇之間竟然未有一絲的動容,仍然是一副威風凜凜、霸氣凌然的樣子。盡管他沒有穿上那一身先王御賜的青龍戰甲,但是那堅毅的目光和硬朗的身形已經透露出他是個身經百戰、殺敵無數的將士。韓艾細細端詳父親的面龐,不知為何,在他的臉上多了許多皺紋,雙鬢也攀上了斑白。
「爹爹,我听韓單哥哥說你的膝傷又犯了,現在走起路來如何?」
「不礙事。」韓賡坐在一張楠木長椅上,示意三人坐下。繼續說道︰「我家這貪玩的女兒讓二位少俠費心了。」
「哪有,要不是被小天拖累,我早就回到即墨了。」韓艾忙不迭說道。
連沐恭敬的回道︰「韓姑娘聰明機靈,倒是這一路來給我們多了許多見識。」
「正是正是,」小天取上背負的包裹,小心翼翼的打開,將一包包丹藥取出,「韓將軍,我奉母親之命將這‘解疫丹’送來救治染病的百姓,順便也可在這城中玩耍幾r 。」
韓賡微微點頭︰「你們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勇氣,長途跋涉至此實屬不易。幸好這城中原本便有軍事儲備,糧草淡水充足,即便被封了城門,不敢飲用墨河中水,城中百姓依舊能夠捱下來。我會安排手下近衛軍將這些丹藥及時送至各家各戶,這些你們就不必c o心了。想必你們也早已經疲憊不堪了,我這府中別院有幾件上房,已經備好晚膳、浴水,今r 進門就在這兒住下吧。」
經這麼一說,殷小天和連沐身上的疲倦似乎一瞬間都蘇醒了過來,這麼多天的長途跋涉早已經四肢酸軟,只是因為沒有抵達目的地,才不知不覺的支撐了下來。一旦給他們一個休息的機會,連續多r 的疲乏又紛紛出現。
韓將軍向下人揮了揮手,便有一名老管家上前將小天與連沐帶往別院,安置妥當。
其後,韓艾將離家大半年所遇到的經歷,包括如何與小天等人相遇,以及回程的離奇遭遇紛紛向父親述說。雖然韓將軍沒有什麼溫情細膩的舉動,但是韓艾明白,父親看到自己歸來一定是歡心的。父親也依舊沒有探听到任何關于母親樓澈的消息,遙想當初母親離開的那一年,似乎已然過去很久了,可是在韓艾父女心中從未停息過對樓澈的想念。
別院之中,小天與連沐一沾到枕頭就呼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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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時。
臨淄。
匡章丞相府內,書房。
燭火幽幽,燈影重重。在這書房之中遠遠近近站著三個人,恭敬地面向漢白玉雕刻而成的書桌,這三人便是匡章手下巫醫左問、妖人池徹和霸刀白潦。而他們所畢恭畢敬之人便是當今齊國的丞相匡章。
他坐在書桌後的一張長椅上,一身華服,頭戴官帽,滿頭白發,束在腦後,深陷沉思之中。交手相握,支在桌面上,手上是六枚青玉扳指。
突然開口道︰「你說那馮虛竟然為了山谷中的村民而自刎……」
左問小心的答道︰「是的,大人。」
「可是,據我所知,這馮虛當年在孟嘗君手下可是以輕功見長,以飄若驚鴻的身法和凌厲迅疾的劍術戰勝過不少高手,更何況他還習得御風之術,想要從那山谷中逃月兌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匡丞相細細分析道,滿月復狐疑。
白潦接話道︰「我們幾人當時得知他要以劍自刎,心中也有些許的不解。可是馮虛他平素便是個顧念舊情的人,不想給那山谷帶來麻煩,也不想與我們三人動手。」
匡丞相听了略微低下了頭,雙眉緊鎖,目光如炬。「保護山谷中人?這山谷中不就是一些尋常農夫獵戶嗎,又是什麼人值得他以自己的x ng命來保護,或是有什麼秘密需要用一名劍客的一生來掩藏。我看你們還需要回那山谷調查一番,恐怕在這馮虛的身後還有我們意想不到的事。」他心想,當年孟嘗君被齊王施以株連之刑,門下食客無不作鳥獸散,只求自身能有條活路,既然當年那馮虛退隱山谷,不問谷外瑣事。現如今,他依舊可以兩袖一揮,御風而去。可是這一回他卻沒有走。
「諾。」三人齊聲應道。
白潦心中膽怯,自己未能夠取得純鈞劍的事不知道應該如何向丞相開口,躊躇之際。倒是匡章先寬慰他道︰「純鈞的事情我已經听說了,小白,這件事怪不得你,那柄劍的古怪我也是略有耳聞。」
「那麼,我是否繼續去尋找那越國的歐辰?」說來也怪,白潦這五大三粗的漢子,被丞相這麼喚了一聲小白,x ng子倒也似內斂了幾分。
「這件事我已經安排其他人去辦了,你不必再c o心。現如今雖然找到了馮虛,但是卻已無法為我所用了,不知道剩下的十二門客之中還有沒有能人得以相見。不知道你們三人是否還記得那即墨韓賡將軍的夫人——樓澈。」
三人相視一眼,輕聲道︰「自然記得。」
匡章這時候雙手略微興奮的相互搓弄起來,笑道︰「如果我的布局能夠順利實施的話,或許你們不久便能夠獲得她的消息了。」
說著便一揚手,三人退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