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將軍府。
亥時三刻,夜涼如水。
嚴生手指頎長,將他臉上那條白絹從眼前緩緩揭下,在原本應該是眼楮的地方赫然出現的是任何人都難以想象的一幅景象。
韓艾吃驚地望著他的雙眼,她原本設想,這少俠應該長得眉清目秀,雙目炯炯有神。可是如今在她眼前的完全不是一張人類的面孔。只見一雙足有夜明珠大小的瞳孔,散sh 著綠瑩瑩的光華,放sh 出無窮無盡的煞氣,雙瞳周圍滿是鼓起的青筋,郁結著深紫s 的玄青之氣,一時間仿佛將整座將軍府的光明都掠奪走了。
「鬼瞳!」樓澈見狀竟然失聲大叫起來,「怎麼可能?」
嚴生的嘴臉忽然之間猙獰起來,從他的嘴角露出尖利的牙齒,狂笑道︰「這還都得拜你所賜,若不是你這婆娘用玄冰之箭將我的雙目刺瞎,我也不會有機會得到這對鬼瞳。」
他忽而雙目一瞪,幽幽綠光便如同一道光束從他眼瞳中直sh 而出,徑直向樓澈sh 去,潔白的長袍被強勁的氣流向身後高高鼓起,長袖當風。
只听「轟——轟——轟」數聲爆響。環佩琴竟然被這幽綠s 的光束攔腰截成兩半,煙塵四起,石室之中被這綠光映照的恍若九幽地獄。幸好樓澈一個側身避過,她原本端坐的地方已被灼燒得焦黑一片。
眾人均是大吃一驚,想不到這嚴生白絹之下竟然還隱藏著這麼一手,想必在他雙目被刺瞎之後遇上什麼機緣才會長得這麼一雙鬼瞳。韓艾一見這對雙眼心中便是涼了一截,這眼楮分明和百丈飛澗上山魈的那對雙眼生的一模一樣,煞氣逼人。
嚴生將頭一轉,綠s 幻光所及之處,沙石被轟鳴聲激起,就算是堅固的青玉石板也被鬼瞳的煞氣所洞穿,留下一道焦黑的刻痕,這威力實在令人膽寒。蓮心見狀,引風一躍,將長袖在空中舞出數道波紋,散落的花瓣便在這一片飛沙走石中揚起,結成數道花障。豈料那瑩綠s 的光芒僅僅是一照便在那花障上融出一個個洞眼,霎時間花障便化作焦灰迅速崩解。
樓澈失了瑤琴便如刀客失去寶刀,劍俠失去利劍一般,唯有輕輕搖動手臂上環繞的一串串珠玉銀鐲,發出「叮當」的樂聲,向黃岐和嚴生展開微弱的攻勢。
黃岐記得很清楚,七年之前的那個雪夜,與韓賡和樓徹的一場苦戰之後,他抱著雙目被刺瞎的嚴生一腳深一腳淺地在即墨城外的雪地中跋涉。嚴生雙眼不斷有嫣紅的鮮血流淌出來,在白雪皚皚的地上留下一行長長的印跡。
黃岐見已經跑出很遠,便停下腳步運功封住嚴生雙耳前側的兩處穴位,血流方才逐漸止住。他慌張地安慰著嚴生,一定會找到辦法救他,就在這個時候,茫茫風雪之中有一個人影從遠處緩緩走來。那人拄著一根老槐木手杖,一身厚厚的斗篷將他的身子蓋住,高起的斗篷下面露出半張蒼老的面孔,灰白的長須垂下。他滿是皺紋的臉上帶著一絲怡然的微笑,走到黃岐和嚴生身旁,囑其將嚴生放在地面上。
「來,讓我瞧瞧。」那老者平和的說著。湊近嚴生滿是血污的臉,仔細端詳一番,若有所思的從口袋中取出一只小瓶,那髒兮兮的瓶子里赫然浸泡著兩只巨大的綠s 眼球。黃岐眼睜睜的看著這詭異的一幕在眼前發生,不禁問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救他。」老者簡短的答道。話音未落,便見他將那小瓶中的兩只眼瞳取出,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忽然之間,那兩只眼球放sh 出奪目的綠s 熒光,甚是駭人。他將這兩只眼球放入嚴生的眼窩之中,只見從這綠s 的眼瞳周圍伸出數條青紫s 的經絡深深扎入嚴生的眼眶周圍,他的身子猛然一震,只一瞬,那雙眼楮便滴溜溜的轉動起來。
黃岐簡直不能相信眼前所見的一切,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那老者頭也不回的向遠處走去,說著︰「這小子運氣不錯,剛好有兩只山魈的鬼瞳。」
時至今r ,黃岐和嚴生再也沒有見過那個拄著老槐木拐杖,穿著厚厚斗篷戴著高高兜帽的老者,但是他永遠也不會忘卻當時的場景。
且說僧人黃岐借助《七佛滅罪咒》的金s 佛光抵御住梨花瓣的攻擊,見蓮心已經被鬼瞳所放sh 出的犀利光線追擊得自顧不暇,覆蓋在金s 光罩外圍的梨花瓣籠蓋也失去靈力的駕馭,他僅是微微發力,雙手猛一合十,一時間佛光大盛,奪目的金s 光束從密密層層的潔白花瓣之間放sh 出來。黃岐一個縱身便從中躍出,徑直向著蓮心揮掌擊去。
興許是漫天紛飛的花瓣迷了雙眼,蓮心躲過兩道綠光的掃sh 之後,一個不及便被黃岐及腰一掌重重擊中,雖然這一掌僅是灌注了三層達摩神功的內力,但是蓮心身子單薄,只覺胃腸之中一陣翻江倒海,整個身子便向後倒去。韓單想要上前去接住,卻渾身使不上勁,樓徹躲避一道道鬼瞳的放sh 已是慌亂不堪。
眼看著蓮心從半空中向下直直倒去,就在這時候,一個身影從深坑里迅疾躍出,是誰?是誰還有這般j ng力,是誰還能夠催動迅捷的身法?
只見那身影將蓮心接下,定楮一看,竟然是阿七,他身上罩著的破布已經滿是洞口,露出他黝黑而健壯的脊背,滿頭亂發在身後飄揚,他將蓮心穩穩的放在地上。
「你還沒死?」僧人黃岐不敢置信的望著阿七,「經受裂空咒轟天佛光的沖擊,你是唯一一個能夠幸存下來的人。」
阿七的臂膀微微抽動了一下,他緩緩的轉過身,身上到處是一條條被金s 光芒所劃過留下的傷痕,慘不忍睹。他淡淡的說道︰「你們所說的阿七早在七年之前就已經死了,早就被杖打和鞭刑制裁在玄鐵柱下。」
韓賡對女兒低聲說道︰「我這一輩子對不住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粗粗算來也有五個人。第一,是你,我不該瞞著你把你娘藏在這石室之中,讓你苦苦思念母親而無法相見。第二,便是我那好兄弟田牘,若不是我將你娘藏在他家中,也不會害的他家破人亡,死于非命。第三,就是田牘的女兒蓮心,如果當年能夠找到她,悉心照料,或許還能夠告慰我田兄弟在天之靈。第四,便是這阿七小兄弟,當年為了息事寧人,想盡快的將田家命案結束,以免牽連出你母親下落的秘密,在縣官審案時沒有說出真相,害的他慘遭酷刑的折磨。」
話未說完,那阿七大喝一聲︰「我也算是從地獄走了一遭,今天便要你們看看我的本事。」他的雙腳忽然之間涌上無數玄青之氣,一縷縷黑森森的氣不斷向他雙手凝結,他陡然一振雙臂,向著僧人黃岐和少俠嚴生揮出一掌,「十九焚靈!」
一道赤紅的地獄烈焰之中不斷涌出一個個黑漆漆的鬼臉,恍如驚濤駭浪破堤而出,化成萬丈火焰向兩人掃去。黃岐忙祭起一道萬字符,綻滿金光,嚴生鬼瞳圓睜,綠光如炬。
幾乎是同時,蓮心勉強支起身子,將粉s 水袖長長揚起,螺旋狀的飛花盤繞著飛舞的水袖向三道強勁的氣旋交匯處擊去。一時間,四股震撼人心,莫名強大的內力在深坑的zh ngy ng發生劇烈踫撞。赤紅、瑩綠、黃金、紅粉,四道氣流沖開滿地飛沙。
霎時間風雲際會,強光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