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人扁鵲低頭看著手臂上纏繞著的花紋,不禁開始追憶起自己曾經行醫救人雲游四海的經歷來,鄉鄰棚戶將他似若神明救人于危難之中,而君侯將相亦對他禮遇有加,卻想不到對于自己身上所發生的變化會感到如此的無助。
自從他在驪山古道上被秦國太醫李醯所派的刺客殺害,由學徒親信送服下長生菇後,他時常會在睡夢之中驚醒過來,生怕這長生菇的效力會逐漸消失,或許某一天睡下之後會再也醒不過來了。有時候他又曾懷疑過,自己所吃下長生菇後難道真的會具有長生的奇效,還是僅僅給人編織起一個醉生夢死的幻境,在這幻境之中延續著未完的生命。
隨著身上的青灰s 紋路原來越深,越來越多,他的內心也在不斷的催促著自己,盡早找到解救的辦法,他從未有像此刻一般害怕死亡。也許就在他被秦國匕首刺入胸口的那個瞬間,死亡的恐懼早已經將他的心完全吞沒。
與時間賽跑無疑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殷小天與韓艾等人遠赴南越鑄劍山莊尋求幫助,希望能夠趕在樂毅攻打即墨之前找到援手。而荊雲、易涵和泫離他們也在與時間賽跑,盡快將三種奇藥收集全,煉成五陽續命湯令早已僵硬的煙嵐復生。至于他,也在根據那卷被燒毀古簡中的記載來找尋答案,將服下長生菇後不斷隱現的怪異紋路祛除,即使成功的可能x ng微乎其微,他還是要竭盡全力試上一試。
正這麼想著,他猛然間感到胸口一陣刺痛,就從一團相互糾纏的藤蔓般紋路之中傳出,似乎有一只手緊緊地攥住了他的心髒。心跳猛然間抽搐一下,又恢復了平靜。
「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三次了,」他黯然的自語道,「看來這條命終究還是要還的。」
在他的脖頸上已經微微露出一絲絲青灰s 的紋路尖端,這股仿佛是來自九幽地獄的觸手正不斷爬上他身體的肢端,恐怕很快便會出現在面孔之上。
秦先生頹然地從藤椅上站起,快步走出營帳,立于山坡的頂端向南面的莒城眺望。清風拂面,長袍高高飛揚起來。也許很快,他就能夠將心中的謎團解開,也有可能,自己終將消逝在歲月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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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樓前。
荊雲正吩咐五千燕軍將淮河以北幾座小城的珍寶細軟悉數洗劫,盡快回莒城與燕昭王大軍匯合。此番追擊殷小天奪取湛瀘劍的計劃並沒有完成,難保燕王不會怪罪,還是收刮些金銀器物,總比空手而回要好些。
如此商量決定之後,他又與易涵和泫離說道︰「丫丫個呸的,算那小鬼命大,這樣也能夠被他溜掉,甚至連墨家長徒南宮和匡章老賊的手下都出來幫他。要是下回讓老子再遇上,便直接一飛刀取了他x ng命得了。」
易涵的臉上依舊帶著幾分不解的神s ,接話道︰「可是我還是無法相信,你們也該看到,他能夠避過之前的數招全都賴運氣。可是這最後的梵天劍陣居然能夠被他一一躲過,並且還接住了我刺出的天寒劍,這其中恐怕還有些古怪。」
「不要再想這個了,」泫離安慰道,只怕易涵師弟引咎自責心中會落下什麼疙瘩,「還是準備準備,先去尋找續命湯配方中的長生菇和並蒂蓮吧。」
他們與南宮明哲、左問、白潦在晨曦之中交手數招,隨後燕軍鐵騎便趕到,廝殺得甚是混亂,煙雨樓前的地面上已經是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殘損的籬笆和折斷的樹枝,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劍痕和足印。左問心中盤算楊續應該已經帶著小天離開,與易水閣再多做糾纏以寡敵眾,恐怕對他們甚是不利,便命白潦舞起虎虎生風的霸刀,從重重包圍之中殺開一條血路。而易水閣三人並未受傷,很快便籌劃起下一步的行程。
易涵听了師兄泫離的話,心中似乎還對小天能夠接住凝冰訣的至上招式頗有芥蒂,念及尸身上已經顯露出青紫s 尸斑的煙嵐,道︰「也是,我們這就啟程,就近先往那桃源谷一探。」
易水閣三人很快便整備好行囊跨上三匹來自燕國北野草場上的駿馬,揚鞭策馬,與燕軍眾將士揮別,向西北面馳去。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在煙雨樓j ng細的窗稜梁柱之間,屋檐之下竟然隱藏著一個人影。那人穿著束身的玄s 衣袍,蒙著黑s 布巾,倒懸在屋梁之下,借著y n影的蔭蔽常人根本不會注意到他的身影。這好似一個蝙蝠般姿態的隱藏者便是孟嘗君十二門客之一的盜跖,他那雙敏銳的眼楮機j ng地觀察著煙雨樓前的所有動向,即便是荊雲袖中隱藏著的飛刀所露出的一絲紅綾,泫離腰間所佩戴著斬月刀刀刃所露出的隱隱黃暈,都在他的眼中無比清晰。就連空氣中飄揚的塵埃和駿馬蹄上的泥跡都看的一清二楚,無所遁形。
他靜靜地看著燕軍的將士整齊的陣列從煙雨樓前漸漸離開,塵土在空中一陣飛揚,那一粒粒凌空飛舞的塵埃在盜跖的眼中就好像是一顆顆流星般明晰。
盜跖見燕軍逐漸遠離,伸手拉了拉掩住口鼻的布巾,一個飛身便從屋檐輕盈躍下,靈巧的身姿敏捷地避過了空中飛舞的一粒粒塵埃。穩穩的落在一株縴細灌木枝干上,這根枝干如此單薄,絕不可能支撐住這漢子的體重,卻沒有想到他竟然能夠停在枝干末端,絲毫沒有將桿子壓彎。不禁讓人懷疑,盜跖的身子難道竟如同一只黃鶯般。
只見盜跖向南面張望,雙手將腰帶微微扎緊,小心地模了模胸口衣襟內放著的龜背甲,喃喃自語道︰「總以為即墨韓賡將軍府的守備會有多森嚴,魯公秘道和玲瓏寶匣的機關會有多危險,沒想到也不過如此,還不是被老跖我輕而易舉的得到了這龜背甲。那瞎子和老光頭費這麼大勁潛入將軍府就是為了這麼個不值錢的東西,真是讓人莫名其妙。」
他這麼想著,心中隱隱覺得解開這龜背甲的謎團的鑰匙應該會在韓賡的愛女韓艾身上。
便俯子將長袍的下擺扎入腰帶中,向南面縱身一躍,竟然便馳出數十丈遠。盜跖的輕功早已經超凡過人,須臾之間凌空飛躍姿態蹁躚,頃刻之間竟然已經趕至淮水之濱。面對著浩淼的江水,他並沒有絲毫的遲疑,繼續往南,雙腳向水中邁去。竟然在水面上留下一連串腳印,瞬間便漾開一圈淺淺的波紋,僅看到那玄s 的身影從淮水江面上好似蜻蜓點水般掠過,令人嘆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