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 n陽井並不像小天原先想的那樣,只是由四塊堅實的青岡石圍合而成,這四塊岩石歷經歲月蹉跎斑駁陸離,覆蓋著土灰和枯葉,岩縫間長出離離高草,在一片幽暗的密林之中愈加顯得鬼魅異常。長風襲面,穿林裹葉,發出陣陣淒厲的呼聲,仿佛從九幽地獄傳來怨鬼哀哭。井口之中似乎還隱約飄蕩出一絲絲瑩綠s 的微光,星星點點,細看才發現是螢火蟲悠悠飛來,恍若一個個y n靈縈繞,讓人毛骨悚然。
三人立于古井邊,歐辰對眾人說道︰「這就是y n陽井了。」
據歐辰所言,這口y n陽井能夠與冥界相連,但是並非讓人進入冥界之中,也不是把逝者的y n靈召喚到陽間,而僅僅是打開一扇窗戶,可以讓生人與死者得以見面,從而了卻心中未盡的遺願。
y n陽之間,流轉共通,y n生于陽,陽遂于y n,道家論及道生y n陽,傳為四象,變生八卦,化為萬物蒼生。所謂y n陽,乃是世間相輔相成的兩種能量,而對于人世生命亦可理解為陽間與冥界,人的生命在生死之間交替流轉,又保持著調和統一。陽與y n密不可分內在聯系,好似太陽與月亮,男子與女子,攻與守,進與退。
《道德經》雲︰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y n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y n與陽即便緊密相攜,但又保持相當的距離,陽間和冥界亦是如此。在這浩瀚的九州大地上有著神秘的通道可以與亡者相見,但是這種有違自然生息規律的通道並不能讓世人都輕易可得,否則勢必引起兩界混亂,甚至顛倒y n陽。
連沐沒有再走上前去,而是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這口古井,此刻,他腦海中浮現出父親所做過的種種事情。從公孫勿用的口中他得知父親從田嬰手中接任薛郡,封為孟嘗君,禮賢下士廣收門客,賢德功績聞名于諸侯之間,受命齊王成為得力親信。
對于這樣一名位高權重的人,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面對,從小在桃源谷中長大就連父親一面都未曾見過,他甚至有些擔心父親會不會記得他。
歐辰見連沐不發一言,紋絲不動站在原地,說道︰「連少俠,我知道你可能還無法接受自己的身世,但是有些事情我們終究要去面對,與其畏縮不前,不如鼓起勇氣面對。我想你一定很想與父親見上一面,有許多話要對他說,所以才會將這口古井的事情告訴你們。」
連沐听了他的話微微一怔,好似在這幽暗的林中照入一束亮光,打在他的身上,將他的內心映出一份光明。
他開始向面前這口古井邁出步子,直到趴在井沿上,若不是歐辰詳訴他根本不會想到面前這口平凡無奇的古井可以與冥界相連。他向著幽深的井口中探出身子,卻見里面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清楚。
隨即,一點點綠光從深不見底的井中亮起,連沐探出上半身懸著腦袋,好似整個人都要被這口井吸進去。他振作j ng神,將腦海中那些關于幽靈鬼魂的恐怖畫面抹去,全神貫注地向y n陽井深處望去,這口井中的空氣似乎夾帶著某種蒼老的氣息,混合著好似灰燼和薄暮的味道。
歐辰說道︰「我記得父親對我說過,貫注心神望著井中的水面,當心念所思與親人的魂魄向連之際,便會在水面上浮現出故人的樣貌。」
那些發出綠光的螢火蟲在井中緩緩飛舞,好似一絲一縷的煙塵彌漫,幽幽螢火將干涸的井壁照亮,並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連沐回頭向歐辰說道︰「這井里面什麼都沒有。」
「怎麼可能?你再試試看。」歐辰說道。
連沐又再一次望向y n陽井中,盡管螢火的光亮十分微弱,但是依稀可見井壁凹凸不平的縫隙間生長出雜草,並沒有任何水面的光影。連沐的心猛的一沉,難道說這口井因為歷經時代滄桑,早已經枯竭了嗎?
就在他想要放棄的時候,忽然感到眼前飛舞的螢火蟲都紛紛向井底聚集而去,在悠長的井道中匯成螺旋狀向下盤踞。霎那之間,井中猛然放sh 出耀眼的綠光,似乎一整個井中都充滿著螢火蟲,它們一同從草叢中飛出用畢生的j ng力發出光芒,點綴這個世界。所有的飛蟲都蘇醒了過來,它們好似依照著某種規律有秩序地在井中聚集,這是何等神奇壯觀的景象,連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他猛然意識到,這些飛蟲所聚集而成的平面就好似波光粼粼的井水,他心中想著父親田文,由于未曾見過父親的模樣,他只能夠用心念描摹出父親那偉岸峻拔的身姿。連沐在內心也曾呼喚過父親,但是他並不是對于一個具體的人,也並不是對于一個具體的形象,而是對于父親這一個無法替代獨一無二的身份,是對于父親慈愛仁厚關心守護的情懷。
連沐只覺眼前的螢火一陣撲閃,那由數以千計的螢火蟲組成的水面漸漸浮現出一個人形。待人形逐漸清晰,可見眼前這人穿著一身華貴官袍,發髻上梳,臉型剛毅,眉目英朗,難道說這就是他的父親孟嘗君嗎?
「父,父親。」連沐怯生生的喊道。
散發著綠s 幽光的人形抬起頭來,望向連沐,他的雙眼與連沐的好像,細長的眼角與烏黑的眸子透露出儒雅高貴。
他端詳著連沐的樣子,雙眼微微眯起,似乎是在腦海深處思索著,說道︰「你是田沐?」
「父親,你,你還記得我?」連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自己離開父親身邊的時候只有幾個月大,與現在判若兩人,「我現在隨母親名叫連沐。」
孟嘗君田文淺淺的笑了一笑,說道︰「自然記得,你的眉毛和湘兒的一模一樣,又細又長,還有你的眼楮……」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面容之中露出一絲難堪和窘迫,「對你們母子二人,我田文自知心有愧疚,未能夠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沒想到你還願意喚我父親。對了,這是哪兒?為何我會出現在此處?」
連沐將y n陽井的事簡短地告訴父親。
「原來如此,難怪我心中感到有人在不斷的呼喚著,穿過了一個漆黑的隧道便出現在這兒。」田文整了整身上的衣袍,並未因為突如其來的境遇而亂了陣腳,他問道︰「沐兒,許久未見沒想到你已經長大了,你與湘妃這些年來過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