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閉上了雙眼,他依舊可以感覺到不斷搖擺著的火光熊熊躍動,腦袋像是疼得要裂開似的,令人昏昏沉沉,而他的虛影卻還在往地裂中墜去。他只希望這一切可以停下來,可以回到鑄劍山莊禁地劍冢里,他渴望從這可怕的回憶之中解月兌。
然而殷小天似乎是墜入了一個時光隧道之中,他迷迷糊糊地感覺到自己就好像是一條小魚般在滿是灰白s 畫卷的長河中游蕩。
半夢半醒之間,一幕幕熟悉卻又陌生的場景在他的眼前上演著。
他看到殷皓天手握湛瀘劍傲立于一片青雲石台上,在石台的另一角站著另一名黑衣劍客,天空中烏雲密布,很快便下起了滂沱大雨,電閃雷鳴之下兩名劍客揮出手中長劍,在瓢潑大雨之中一道道劍影劃出凌厲的氣旋,將雨幕切割成一片一片。
小天注意到比武場地的周圍站滿了身披鎧甲和各s 官袍的人群,每個人的面孔都隱匿在灰蒙蒙的雨幕之中,一動不動地關注著面前的比試。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幻境中逗留了多久,一聲聲金屬踫撞聲將他的所有視線都吸引到比武場中,他望著皓天將手中的湛瀘舞動地極為嫻熟,一招一式都鋒芒畢露,殺氣四起。兩人的身影在豪雨之中飄忽不定,游走如龍蛇。
眨眼之間,他又跟隨湛瀘劍的記憶向更加深遠的歷史長河中返溯,在他視線之中的場面也越來越迷蒙,仿佛經歷了歲月的洗禮而顯得有些模糊褪s 。
他看到一名身穿華貴錦袍的君主手中高舉著湛瀘劍,站在城樓上,城樓前掛著「姑蘇城」的匾額,他對著城樓下整齊列陣的上萬名整裝待發的將士高聲吶喊,誓要將越王勾踐的頭顱懸掛在這城樓之上。而這上萬名器宇軒昂的將士齊聲應和,整個姑蘇城都回蕩著這一陣陣響徹雲霄的吶喊。
而殷小天周圍的光線又再度明滅,他知道自己一定還在劍冢中通過人劍通靈進入了湛瀘的記憶里面,但是這漫長而沒有盡頭的幻境讓他無所適從,就好像是一個無休止的夢,不知道這些所見到了人事究竟是真是假,又或者發生在多久之前。
當他腦海中最後閃過一幅畫面,一名已是白發蒼蒼的老者身著棕s 布衣,正一錘錘地敲擊著一塊火紅的鍛鐵,汗流浹背,衣衫都已經完全浸濕,而他卻還在依舊全神貫注于手中的活。當他將通紅的鐵塊伸入池水之中,發出「嘶——」的一聲,潔淨的池水瞬間蒸騰出一片白茫茫的水霧。待霧氣散去,這名年邁的鑄劍師面露笑容,一柄顏s 黝黑,渾然無跡的絕世寶劍誕生在他的面前。
殷小天身子微微一怔,這柄劍便是他手中所握的湛瀘。
他騰地睜開雙眼,從虛空之境里清醒過來,卻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廂房的床榻上,雙眼正望著頂上一道道房梁。他坐起身來,腦袋那劇烈的疼痛已經消失不見,僅僅還有少許迷糊,他捏了捏自己的臉,已經可以確定,現在所身處的是真實的世界之中。
歐薏然正在一旁照料他,見小天醒了過來,忙捧上一杯茶水。
小天問道︰「我怎麼會在這兒?」
歐薏然將茶水遞給小天,說道︰「听段先生說,你在劍冢與湛瀘通靈的時候忽然之間昏了過去,是他將你背了回來,又命我來照看你。看起來你什麼大礙,那我就放心了。」
殷小天聞言露出一絲尷尬的神s ,他接過茶水一飲而盡,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暈過去,當時眾人都在一旁看著,這回可算是丟臉丟大了。他進入湛瀘劍的記憶之中,經歷了數個場景,零碎地回溯了湛瀘的歷程,卻不知道自己竟然會不支倒下,恐怕就是在他頭疼得最為劇烈的時候暈了過去吧。
他說道︰「真是麻煩你照料我了,我昏迷了多長時間?」
歐薏然淺淺一笑,「這是我的職責而已,不礙事的。從段先生將你背回廂房到現在只不過一個時辰,先生他說你或許是通靈時心神消耗過大才會支持不住的,若是覺得疲乏還可以再繼續休息。」
殷小天心里犯嘀咕,這老頭兒喚他進入劍的記憶之中,似乎是覺得這把劍會將某些關系到小天身世的事情昭示出來,可是小天看過之後卻更加迷糊了。
從他在虛空的幻境中所聞所見,這柄湛瀘劍從歐冶子鑄造成之後在吳越之地幾經輾轉,後來到了殷皓天手中,在一場比武時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可是殷皓天在魏國戰龍丘與墨子的一戰依舊是疑點重重,不僅驚醒了封印在地底的熊羆,甚至還將某個燃燒著火焰的大鳥從地下喚醒,而最後出現的黑影又是何人?只怪自己的頭在那時候痛得厲害,若是還有機會,一定要再去看一看。
小天撓了撓腦袋,百思不得其解,現在也唯有去找段先生問個明白。「段先生他還有再說什麼嗎?」
歐薏然答道︰「先生說你若是醒來,一定會有許多問題想找他問個明白,他吩咐我說卦師雖然可以卜卦探知身前身後的事,可是內心的困惑還是要靠自己去解答,你若是想要找他可以去書齋看看。」
小天苦笑道︰「這老頭子還真是會賣關子,跟那些江湖賣藝的一個德x ng。」
歐薏然听小天這麼一說,不禁掩嘴輕笑,眉眼彎成月牙,巧笑嫣兮。
「殷少俠,既然你已經醒過來了,那我還是不打擾你休息先告退了。」
「恩,歐姑娘,真是感謝你了。」
「你可以稱呼我為薏然。」說著,她對小天淺淺一笑便出了房門。
小天見薏然對他眉眼含笑,心中忽的好似吃了蜜糖一般,只覺清麗的山風灌入心門,甘甜的泉流匯入心間。今天真是不知怎麼回事,先是在y n陽井中見到了鬼氣森森的孟嘗君和歐震y n魂,又進入了湛瀘劍灰暗的記憶之中,唯獨歐薏然對他的回眸一笑令他忽然感到神清氣爽,好似先前那些莫名的遭遇都消散了似的。
他剛從床榻上起來,連沐便推門而入。
「我听歐姑娘說你已經醒過來了,怎麼回事,你在通靈的時候看到了什麼?」連沐關切地問道。
小天心想,連沐這小子如今可算是齊國丞相之子,雖然只不過是虛名,倒也算是將自己的身世打探清楚了。至于他自己到底是如何而來,生父是誰,依舊是一個謎。
「你應該知道十多年前殷皓天和墨子在戰龍丘的那場對決吧,」小天看著連沐,現在在他的身邊可以信任和提供幫助的也唯有連沐了,「我剛才看到了他們二人對決的場面。」
連沐听了不由雙目發光,畢竟這是天下世人都頗為好奇的一個謎團,興匆匆地問道︰「結果如何?」
小天道︰「雖然我並沒有看到最終的結果,但是從比武的角度來看,兩人可說是戰成了平手。」小天確實沒有說錯,殷皓天的橫掃千軍一式和墨子非攻劍招相抗衡之後兩人都元氣大傷,即便沒有熊羆出現,也無法再繼續比下去。「但是後來從沙地底下出現了熊羆……」小天將後面發生的情況向連沐大致說明清楚,直到自己因為頭痛y 裂而失足落入地縫之中。
連沐听完,良久不語。靜默片刻後,說道︰「湛瀘劍的歷任主人都不是凡夫俗子,小天,我相信你擁有這把劍之後也能夠有一番作為,而你與劍客殷皓天之間究竟有怎麼樣的關系,我想這個去問問你的母親也許會有些端倪。」
若是在從前,殷小天听到連沐這樣毫無建設x ng的意見,恐怕是要說︰「現在離桃源谷足有十萬八千里,難不成要我飛回去問問。」不過看在連沐承認他能夠有些作為的份上,只是說道︰「也只有這麼辦了。」
見小天有些情緒低落,連沐說道︰「以儒家內力調理身心可令人神采煥發,我見你今r 在禁地之中有些面s 凝重,或許與y n氣太盛有關,與劍通靈又耗人心神,不妨打坐調理一番。對了,有件事一直忘了告訴你,听公孫勿用先生所言,你身上的那枚卵石是傳說中的女媧神石,我見你每次運功都有氣浪涌出,或許與此有關。」
小天听了,雙目一瞪,月兌口而出︰「你不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