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泥大街的四喜牌樓仍舊喧鬧嘈雜,男人聚在一起吹牛聊天,女人也湊在一起談論家常。
大叔和謝小玉突然間闖入進來,引起了一陣騷動,這兩個人實在有些狼狽,特別是大叔,他一路撞破牆壁,又在地上滾過爬過,身上全都是泥土和灰塵。
「你們這是怎麼了?」李嬸一臉緊張地看著她的男人。
「哥,你們遇到了什麼事?要不要緊?」二子也有些緊張。
「沒什麼,有人想對付我們,那個家伙自己不出面,花錢買了黑刺社的殺手,不過被我們干掉了。」大叔滿不在乎地說道。
他很清楚,隱瞞是沒用的。
對方出得起價錢買動黑刺社的殺手,肯定也能知道他和這座牌坊的關系,他不想害了這里的人。
「黑刺社——」人群中響起了一陣尖叫,叫的人不止一個,男的女的都有。
「你們居然從黑刺社的手底下活了下來。」二子難以置信地說道,他已經完全傻了。
天寶州的人全都知道黑刺社的恐怖,對于他們來說,那就是地府,黑刺社的殺手就是地府里面的勾命無常。
「沒什麼了不起的,只是一些小角色罷了。」大叔故作鎮定,他揮了揮手說道︰「總共來了三個,全都讓小哥給宰了。」
這話一出,天井里面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這里很危險,我怕黑刺社的人找你們的麻煩,大家最好另尋住處,這里有些東西,是黑刺社的殺手身上搜出來的,大家分一下就當做補償。」謝小玉把兩個納物袋掏了出來,拉過一張桌子,把里面的東西稀里嘩啦全都倒了出來。
「你們得罪了黑刺社的人,憑什麼我們遭殃?」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人很憤怒地站了起來。
大叔臉色微變,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
謝小玉看了那個人一眼,手指一彈,一枚劍符激射而出。
劍光繞著牌樓轉了幾圈。
只听到一陣 啪亂響,整座牌樓轟然倒塌,竹片、木板飛得到處都是。
「我們和黑刺社打斗的時候,沒辦法控制力度,戰斗的余威波及了一個街區,十幾幢樓被拆平了,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真是可憐。」謝小玉淡淡地說道。
那個中年人哆嗦著坐了回去,天井里面的其他人也一個個噤若寒蟬,他們的心里原本有股怨氣,但是當牌樓倒塌下來的一瞬間,什麼怨氣都沒有了。眼前這兩位連黑刺社的殺手都能干掉,殺他們還不是像碾死一只臭蟲?
桌子上的東西大多是錢和銀兩,那些錢自然不是普通的銅錢,都是用昂貴金屬鑄造而成,價值甚至超出同等的黃金,不過謝小玉沒興趣一個個去區分,隨意地劃拉了兩下,把這些東西分成了幾十堆。
「一戶一堆,幫忙分一下。」謝小玉說道。
這話是對著二子說的,不過大叔卻搶先站了起來,這樣肯定不均勻,少拿了的人家心里會有怨憤,二子承受不起,他卻不在乎。
「你們兩家就別拿了,這一次我們原本打算把李嬸和喜兒姐帶去礦山,現在出了這件事,你們倆也一起走吧?」謝小玉對這兩位有點好感,二子是大叔的關系,戲子在有人打上門來的時候,把那位張捕頭請了來。
「我明天就去藥鋪辭工。」二子倒也干脆。
「別,今天晚上出的事不小,消息肯定很快就傳到你那老板的耳朵里面,要走,明天一早就走。」戲子很干脆,他孤家寡人一個,不像二子還有個老婆需要顧慮。
「我們去了礦上,恐怕干不了什麼活。」戲子轉頭又說道。
「用不著你下礦,就連我們自己,也只不過把挖礦當成練功。」大叔自從成了修士之後,眼界開闊了許多,早已經不是那個一文錢掰成八瓣的鄉下人了。
「我們也能修煉嗎?」戲子有些激動地試探道,當年他急不可耐地就買了一部功法,毫不顧忌地就偷偷瞎練,可見他的修煉之心有多麼灼熱。
「這個……」大叔不知道怎麼回答。
「或許可以。」謝小玉在一旁說道。
這不是敷衍。
在來天寶州之前,他制訂過一份計劃。第一步是養雞種地,爭取能夠自給自足,不需要擔心天寶州無處不在的毒素,第二步是仿照以前那件本命法器,打造出替代品。第三步他會游歷天寶州,尋找所需要的藥引,煉制排毒丹。有了排毒丹,天寶州遍地的藥材就可以利用起來了。
可惜,計劃從一開頭就被打亂了,他意外得到了「六如法」,改走劍修之路,本命法器用不著了。但是真氣轉化為劍氣,逼得他不得不盡快煉制出一種養護經脈的丹藥,所以尋找藥引,煉制排毒丹這件事就不得不提前了。
一旦有了排毒丹,就要看這兩個人的運氣了,如果運氣好,他們的氣血還沒有被瘴毒完全滯澀,毒沒有深入骨髓,就還有希望。
《力士經》不是什麼高明的功法,但是溫潤平和,又是煉體的功法,最擅長梳理經脈,調和氣血,排擠瘀毒。
謝小玉正琢磨著那份一塌糊涂的計劃表應該怎麼修改的時候,只听到外面響起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有人飛身跳了進來。
謝小玉猛地一轉身,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間已經捻著一枚劍符,大叔同樣也把刀輪抄在了手中。
「別,別誤會,是我啊。」來人連連擺手。
來的人正是信樂堂的那位蘇舵主。
「你已經听到消息了?」謝小玉問道。
「蒲觀巷修士火並,兩邊殺得昏天黑地,房子倒了十幾幢,里面的人更是不知道死了多少,臨海城已經好幾年沒出這樣的慘事了。」蘇明成笑著回答,從他的神情之中可以看出,他對倒了多少房子?死了多少人?根本就不在乎。
「火並?」謝小玉臉色古怪,他連忙問道︰「那些巡捕難道沒有發現黑刺社的殺手的尸體。」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天寶州有那麼多修士,隨便找兩個最近死掉的修士頂這個罪名就可以了,總好過跑到黑刺社去詢問案情。」蘇明成很清楚官府的做法。
「說起黑刺社,我倒是挺感興趣,修士雖然不把人命放在心上,但是像這樣肆無忌憚的似乎不多。這里面肯定有什麼名堂吧?」謝小玉問道。
「小哥剛來這里,不清楚,黑刺社並不是幫會,而是一個殺手組織,完全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黑刺社的成員身份隱秘,他們可能是某個幫會的舵主,也可能是官府中人,不過最多的還是散修,散修不想在幫會里面受限制,又需要資源用來修煉,那麼加入黑刺社就是最好的選擇。今天被殺的三個全都是散修,而且是有名的凶人,平時干的也是殺人越貨的事,自然不把人命放在眼里。」蘇明成解說著其中的緣由。
一听到黑刺社是殺手組織,謝小玉的腦袋立刻大了一圈。
「黑刺社死了人,有什麼說法嗎?」謝小玉在作出決定之前,首先要打听清楚情況。
「這本來就是交易,有人出錢買你的性命,他們接下買賣,結果沒成功。接下來他們有兩個選擇,要麼把錢退回去,因為出過手,還死了人,按照規矩他們只會退一半。要麼繼續派人暗殺你,不過這要看價錢是否談得攏?黑刺社的殺手全都是自願接取任務,你這任務難度很大,報酬相對太低,恐怕沒人會接,除非出錢買你性命的人追加報酬。」蘇明成解釋著其中的門道。
謝小玉稍微放心了一些。
殺手組織有兩種,一種是左手接買賣,右手抓著大把的殺手,自己只充當一個中間人,殺手全都從外面招募。另外一種是自己豢養殺手,大多從小開始培養,過程非常殘酷,層層淘汰,最後只剩下一批精英。
第二種絕對要危險得多,一旦得罪就如同附骨之疽。
黑刺社屬于前者,這值得慶幸。
「黑刺社里面有沒有真人?」謝小玉要確認最後一件事。
剛才的戰斗讓謝小玉對劍修有了更深的了解。
練氣境界的修士只能調用自身的力量,所以誰的攻擊更集中,爆發更猛烈,誰的贏面就大。劍修的攻擊力集中于一線,瞬息間爆發,手法雖然單調,卻有萬千變化,純粹就是為殺戮而存在,在這個境界難尋敵手,但是遇上高一個層次的對手,結果就難說了。
真人是踏入玄門的修士的尊稱,他們能夠溝通天地,借用天地之威,出手極其恐怖。
「沒人知道黑刺社的情況,不過里面肯定有真人,而且數量不少,有時候他們還會臨時聘請高手幫他們殺人,只要代價足夠,哪怕從中土過來需要半年,回去還要半年,也仍舊會有人願意跑一趟。」蘇明成潑滅了謝小玉的僥幸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