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意境麼?韓林問自己。
有!當然有!而且那意境太深!太濃!濃到他不敢下筆。
所以手里拿著筆,遲遲沒能落下去。他的意境是殺戮,他的道心是乾坤。在乾坤殺盡勁敵,在殺戮領悟乾坤。那所謂殺戮的意境實在太過鋒芒畢露。
韓林沒想過意境也是可以融入書法當的,這種說法讓他心頭微顫。最終,那握著筆的手終于是收了回來,將比重新平放在桌上。看著筆毫,韓林苦笑連連。這一瞬間,那柔弱的筆毫似乎比利劍更能傷人。
王墨蘭微嘆︰「看來你還沒懂什麼是意境。那也不錯,我相信以你的資質是完全能夠邁進來的。好在你還不懂,可以有許多選擇。我能提供幾種給你。」
王墨蘭拿起筆,寫了兩個字,一個為「欲」,一個為「殺」。
「欲,是上層人士最缺少的東西,我的已經也屬于欲的一種。如果你潛心鑽研,必然能學有所成。」
「殺,可要比欲強太多了。終歸這里是罪惡大陸,殺戮存在于每一個人的內心深處,可以讓他們變得亢奮,變得嗜血。讓他們激動的連眼楮都移不開來。這應當是罪惡大陸最難能可貴的意境,沒人可以拒絕。只是這殺又太難,每個人心或多或少都有過殺意,沒人懂得殺究竟為何物。」
「那為什麼?」韓林問。
王墨蘭笑了笑︰「我見過太多想要模仿殺的人,惡貫滿盈的人殺人無數,可寫出來的意境卻是惡,心懷仇恨的人殺人無數,寫出來的卻是恨,而沒有任何理由殺人的人更多,可寫出來的,只能是怒。他們為了追求將殺寫進字里,殺了太多的人,到頭來發現離題十萬八千里。」
王墨蘭端詳著韓林的臉,聲音變得格外輕柔與溺愛,似乎看到了曾經身穿小花襖的自己重新站在了自己面前,如果再讓時光重新倒流一次,她依然會選擇進入王府,依然選擇現在的選擇。然而放在韓林身上,她又不忍心看到韓林被污染。這是一種只許自己墮落,卻看不得別人學壞的心思。
這種眼神韓林很厭惡,恨不能把王墨蘭的眼珠摳出來當水泡踩破。正像是許多榮華富貴一生的人,到頭來長吁短嘆。
「唉,我這輩是吃過見過也玩過了,可到頭來不還是兩手空空要撒手而去。所以啊,我勸你們不要太在乎這些表面光彩照人的東西,那都是一場夢啊。」
說這種話的人最草蛋。你他娘的吃過見過玩過了,自然是無怨無悔了。說什麼狗屁虛幻,老要的就是虛幻。你怎麼懂得凡人的心思。
王墨蘭便是能夠找出一萬種理由為自己的墮落開月兌,卻要教訓別人千萬不能學壞。純潔是最寶貴的東西。寶貴,寶貴怎麼不見你珍惜?女乃女乃個球。
當然,這種心情韓林並不怎麼太過糾纏,他學壞的時候,王墨蘭恐怕連小花襖是什麼都還不知道。
「如果,假如你真的領悟了什麼是意境。那麼一定要盡快表現出來,或者第一時間離開。這是我的忠告。」
臨走前王墨蘭丟下了這句話,韓林剛開始並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後來懂了。
深夜,坐在窗前的桌前一雙眼楮斜著望向王府的某個角落。哪里有殺意,他便能察覺到分毫。
七情說過,三島之地有一個懸賞金超過三千的恐怖家伙對韓林很有興趣,現在,這家伙便在王府當。只是情況不怎麼樂觀。這是一個身材雄壯的漢,如果韓林能親眼見到應該會明白,竟然是一頭妖獸。而且是一匹狼。
狼以凶狠而著稱,最讓人心驚膽寒的是它們不懂得退卻,一直要戰斗到死。而最恐怖的利器則是它們的獠牙,然而這條價值三千命魂幣,足夠讓三聖境界高手出手的狼,此時卻被人足足咬掉了半邊身,內髒也破裂了許多,正氣若游絲的堅持著,雙目噴出了憤怒的火焰。
王家有門客三千,而此時圍困狼的人便是這些門客其的一小部分。狼被攻擊,不是因為他要尋找韓林而闖了進來。而是當他發現此地不對勁兒想走。所以說王府是進的來,卻出不去的。
幾乎沒有損壞一間,房屋,在無數人細心書寫字,想要得到王墨蘭垂青能夠有肌膚之親的寂靜夜里,那匹狼便悄無聲息的死了。一個懸賞金超過三千命魂幣的凶徒,就這樣死了。很蹊蹺,很安靜。
所以韓林懂了王墨蘭的意思,知道了為什麼她第一次勸自己離開,當知道自己不肯離開後,第二次願意傳授自己意境為何物的知識。這王家並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樣莊嚴,這里的水很深,深的嚇人。
通過狼的戰斗,韓林大概知道了一些王家的底。那三千門客不是鬧著玩的,絕對不是鬧著玩的!除非讓那個不肯陷入自己殺戮之道的虛空心魔出手,否則基本上沒有硬闖出去的能力。
湯。
密室,地下室,往往是陰暗潮濕的角落。是進行一些不為人知邪惡骯髒勾當的陰溝,然而王家的密室卻截然相反。金碧輝煌的牆上掛滿了名家真跡,這里墨香飄逸讓人心生安寧。
唯一不怎麼融洽的是,那懸掛在同樣金碧輝煌燦爛奪目的柱上的人,是一個個先前溫爾雅的書生。一種飄散在空的迷香讓他們被開膛破肚依然毫不所覺,神采飛揚的與王景天談著書法之道。渾然不覺自己處境幾何。
這是一名很有成就,很有意境的先生。肚被刨開用鉤掛住,鉤連接絲線纏繞在遠處的倒鉤上。就這樣敞開了胸懷,鮮血順流直下落在一個黑色的巨大硯台里。有下人手持巨大的墨錠將鮮血混雜墨塊研制成墨水。
「累了吧。」王景天溺愛的揉了揉王墨蘭的頭發,這樣問,是注意到王墨蘭的眼神與往常不太一樣。開膛破肚,以鮮血做墨的路,王墨蘭見過太多太多了。向來是不怎麼動容的,只是今天看著這種行徑卻有些不太一樣。
他當然不知道王墨蘭已經聯想到,這里倒掛著的是韓林,開膛破肚的是韓林,那種情景如何還能讓她安寧下來。
有專業人士在玲瓏松木盆洗手,不談這玲瓏松木盆有多昂貴,單單是這洗手的程序就復雜到令人咂舌。一共分為七道,清洗只是最粗淺的部分。當這一整套過程完畢之後,又帶上了讀書人細心拿孤品真跡時,為了不損傷紙質而佩戴的白色手套,實在是講究。
只是這樣講究的規矩不是要去書寫什麼,而是用一根小如毛筆的尖刀,將倒掛先生的頭顱切開,那細致認真的模樣,像品讀一篇價值連城的古樸書籍。臉上恬淡的微笑,手上輕柔的動作,卻在做著最為恐怖的宰殺。
當以人腦熬制成的鮮湯捧上來時,往常王墨蘭也都是慢慢的去品,品讀先生生前的意境。可此時面色開始發白,聯想到或許不久之後,這湯或許會是韓林的腦,禁不住五內翻滾幾乎嘔吐出來。
罪惡大陸是瘋的聚集地,連發瘋的時候都那麼有藝術感。韓林幾乎差點忘了這地方叫罪惡大陸,這里與外界一味的屠殺世界是完全不同的。在這里,殺戮,犯罪,都是一種登峰造極的藝術。是讓人無法聯想到在犯罪的藝術。
所謂瘋,狂人,王景天算一個。他不是三島之地的任何一個島主,卻讓島主都輕易不敢招惹。因為他太痴迷書法,痴迷到用人腦來熬制鮮湯,用鮮血來制成墨水。這一切都被這個瘋冠以雅的名號。當一個屠夫拎著刀要殺人的時候並不怎麼可怕,但當一個人拿著筆說要寫死你,那種瘋癲荒唐的行為,才讓人心生恐懼。
在王墨蘭走後,韓林嘗試著將自己的殺戮之道融匯進書法當,王墨蘭在的時候他沒寫,不是寫不出,是不敢寫。正如眼前所見的一幕,當一個已經極力溫柔的,書寫出來的「殺」字映入眼簾時,雅居塌陷了。
殺意,這才叫真正的殺意。什麼是藝術,當一個門道深奧到旁人無法理解的時候才叫藝術。王景天沒這麼深的造詣,只能用歪門邪道來試圖增強自己的意境。然而韓林有。
那殺字初現,一種鋒芒如針的氣勢從橫豎撇捺「爆射」出來,同一個瞬間雅居已經千瘡百孔,如果房屋里還有旁人,恐怕早被這「殺」字給殺了。
韓林動作很快,將紙迅速撕爛又揉成紙團,只是面對著崩潰離析的破爛雅居是欲哭無淚。那該死的殺就是殺,怎麼來控制力度?難不成但凡有人攤開自己的字卷觀察自己的字時,都要被自己的字給殺了?這樣該如何賣錢?看一個死一個。
狗屁的殺意書法是會寫,但有誰敢看?
韓林頭疼。
……
祝大家新年愉快,來的有點太遲了。都知道的,每個月總會有那麼一天的,正好那一天便是元旦。姓韓的家伙元旦那天出去風流快活了,所以沒能及時祝賀新年。
願新的一年里大家事事如意,身體健康。成就一番偉業我是不怎麼敢夸口去祝福的,至少希望大家事事順心吧。你們好,我就好。你們看我的書,我就寫下去。就這麼簡單了。
你瞧,我是多麼和藹可親的一個人啊。來,都過來讓我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