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韓林自己現在都很難說他的實力到了什麼樣的境界,或者說是什麼樣的程度。以往單純以段位來分高下的衡量模式早已經失效。到了現如今的境界,牽扯了許多更加復雜的東西進去。
段位,本心,意境,和功法。如果非要用一種很形象的比喻來說明四者之間的聯系,那大約相當于是一條管在往水缸里不斷的噴灑著液體。
首先是段位,段位便像是那水缸。似乎是到了眼下的境界之後,段位已經顯得有些不那樣重要了。但其實不然,段位的高低,就像是這水缸的容量多少。當其他三種條件都難分勝負的時候,自然便只有容量多少才能起到決定勝敗的關鍵性作用了。提升段位,便是提升水缸的容量,讓一個人在擁有強大資本的同時,將這種資本盡可能的變得更多。
而後是本心,本心便相當于管的粗細程度。本心越強,管越粗,從而往水缸里噴灑液體的速度也往往越快。目前韓林的道心便比正常高手的本心粗壯了十幾倍不止,所以提升段位的速度也是極其迅捷的。不過這管還有另一層作用,便是耐受力。本心越強,管的耐受力便越強。若別人的管都是膠皮管,韓林現在的管可以稱之為鋼鐵管。至于耐受力有什麼作用,還要從已經說起。
意境,便是罐里往水缸噴灑出去的液體的成分。為什麼風嘯曾經說,高手該以修煉意境為主,而段位為輔。說的便是這個道理。例如普通修士在不掌握本心與真正功法的前提下,他們水缸所承載的便是最普通的清水。
而超越普通境界之後擁有的意境,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為眼觀,心觀,神觀。眼觀便是水缸的水變成了茶,成分有了質的變化。而心觀境界,則是茶變成了硫酸,殺傷力再次飛升。然而最恐怖的神觀境界,則是水缸的硫酸徹底演變成了岩漿。強大到足以摧毀一切生命,甚至是堅石。
如此一來,風嘯以低段位戰勝高段位的高手原因,便十分容易理解了。亦如你抱著一口盛滿了清水的超級大缸,去找那只端著一小盆岩漿的風嘯決斗,最後誰書誰贏很容易能猜到結果,甚至因為對比太過明確,所以連猜都不用去猜了。那麼本心的強大與耐受力的作用也便呼之欲出。你可以擁有岩漿,前提是你那脆弱的膠皮管能否承受的住。
功法,最為簡單。例如你我在段位相同,意境相同的情況下,便像你我二人都端著一小盆岩漿來決斗。
你不懂功法,所以只能愚笨的用雙手去捧岩漿來潑我,當然潑是肯定潑出來了,你自己也要受到岩漿的侵害,效率也低的驚人。我有功法,所以我懂得很聰明的直接端起盆來潑你,不但不會傷到自己,效率也強的驚人。若功法的強度再有提升,則代表著我用岩漿潑你的精準度了,說潑你臉便潑你臉,說潑你的腿也便潑你腿。
韓林大致能夠分辨出目前自己的狀態,就像是守著一根很粗很堅固的管,手里卻端著一只小小的盆,而盆里裝的液體,是比硫酸更強,比岩漿更弱的一種。對潑起來風嘯肯定能先潑死韓林,然而韓林也絕對可以先潑死用硫酸的高手。這就是站在神觀大門口正在撬鎖的境界。
把高手之間的決斗比喻的像互相潑硫酸的無賴打架,確實很沒品。不過事實就是如此,戰斗麼,形式是次要的。勝負才是最重要的。
功法為人所開創,所以當人的境界提高到了一定程度,便也具備了對功法最徹底的了解與掌控,甚至能夠加以改善。點水步,便在韓林身上發揮出了絕對超過原來極限的程度。
一個瞬間,以點水步閃爍到刑川背後,再一個瞬間重回酒攤。這整個過程如電閃,轉瞬即逝。
黃啟向來以速度著稱,他輕易不會用劍。而是用那笨拙巨大的船錨來當做兵器投擲出去。除非遇到了高手,否則腰間斜挎的細窄長劍輕易不會拿出來。
此時的黃啟冷汗直流,船錨早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他自己切斷丟到了一邊。右手已經按在了劍柄上,有隨時拔劍的沖動。因為他看不清韓林的速度,這是絕無僅有的。在他最為依仗的速度面前都輸了,代表著什麼或許只有黃啟自己心里最清楚。
攤主不敢再遲疑,立刻幫韓林倒了一碗酒,雖然酒水多數都撒了。可韓林並不在乎,他只要能夠嗅到酒味便足夠。
「換。」搖了搖頭,這不是他想找的酒。
如此,廣場上的氛圍又變得更加古怪離奇,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的看著韓林要酒,這韓林卻並不喝酒,往往是聞一鼻立刻便要求更換。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一個嗜酒如命的瘋,除非酒水的所有條件都滿足了他那刁鑽刻薄的嘴巴,否則絕不肯輕易去觸踫一滴。
所有人都明白一個道理,戰場上形式瞬息萬變。可誰也沒料到會是這樣一個變法,首先是兩會會長交鋒,都以那恐怖不可侵犯的高姿態出現,向眾人呈現出無以倫比的戰斗力。而後突然出現了一個精神嚴重失常的殺人瘋黃啟,所以大家也跟著黃啟一起精神失常。最後,又有一個不知道哪里來的冷漠少年,所以大家也跟著這少年一起冷漠。
把酒攤開到了心區域,已經充分說明攤主的資本雄厚。巧的是,這攤主便是以酒水無花瓣們來著稱。探後方擺放著整整三十幾壇美酒,每一壇又與每一壇完全不同。在加上攤主內心惶恐,開啟酒壇封泥的動作也變得凌亂無章起來。
韓林也不在乎,又不催促,就靜靜的等。端一碗上來,便嗅上一嗅,搖頭繼續要求換酒。
「這里很熱鬧啊。」
一股勁風吹來,圍觀的人群某一個方向被吹開巨大的豁口,上百人隨著狂風翻飛出去,或是跌落在大老遠的地上,或是砸進了草叢,又或是掛在了樹上。
三人踏步而來,當首一人身披一件巨大而寬松的大衣,兩只空空的袖筒于身後隨風搖擺。短發,刀疤,猙獰的臉上處處創傷,嘴里叼著的巨大煙卷所冒出冉冉升起的白煙,與那不可一世的表情都在向所有人表明一個態度,他不好惹!
身後另外兩人全身上下纏滿了白色的繃帶,只露出雙目與口鼻。雙腳的腳腕上各有一條長長的繃帶尾巴在地上拖出去老遠。十分怪異。
「暴風領主郎擎!懸賞金一萬八千命魂幣!」
「後面那兩位不是晴空獵手,價值一萬三千命魂幣的赫氏兄弟!?他們怎麼與郎擎走到一起了!?」
有人認出了三人的身份,都是忍不住驚聲叫了起來。越來越多,越來越復雜的戰局,讓旁觀者們亢奮到了極點。似乎這廣場今天注定不會寧靜下來,最初的兩會爭奪戰已經演變的漸漸失去了掌控。到目前為止,已經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單方面停止這場戰斗了。失去了話語權的兩位會長不能,後來的黃啟不能,那神秘少年恐怕不能,就連暴風領主郎擎,恐怕也不能。
「黃啟,這里有好玩的為什麼不叫上我。莫非看不起我麼?」郎擎笑聲粗獷而豪邁,在刑川面前他自然是個小矮人,小侏儒,可與常人相比還是未免顯得太過巨大。三米多的身高讓常人頭頂最多抵到他的前胸。而說這句話的時候,便是往軒仲會長的頭上彈了彈煙灰。
這是一個挑釁意味十足的動作。看似不經意間與軒仲並肩而立,雙目望著黃啟,卻似有意無意的充滿了侮辱性的將煙灰彈落在軒仲頭上,一下眾人都驚呆了。
這恐怕是軒仲出生以來,最為恥辱的一天。可他不敢動彈,暴風領主郎擎的名號不是白叫的。他很憋屈也很不甘,一次完美的秀自己實力的戰斗徹底從掌心溜走,他已經淪為了配角,甚至連配角恐怕也都算不上。他失去了話語權。乃至于連那一頭精心保養的柔順青絲之上的煙灰,都沒敢伸手去拍落。
「你想找我打也容易,可找上赫氏兄弟卻不怎麼光彩吧?」黃啟對郎擎有些忌憚,這留著兩撇金色胡須的壯碩年漢實在是不太好惹,尤其是其身背後還多了兩個十分棘手的兄弟。這兩兄弟是每人一萬三千懸賞金,兩人聯合起來又能發動最為完美的攻勢配合,棘手的很。
「啐!」郎擎怒道︰「要打你還用得著找幫手!你太也看不起我。當年繁星群島你在我臉上留下的傷疤依然歷歷在目,今天就是專門找你來的!老一人與你單打獨斗,絕不會有外人幫忙!」可這口濃痰,卻是噴在了軒仲的臉上。
「哦……」人群發出一陣似懂非懂的嘩聲。原來貫穿眉心到嘴角的傷疤,竟然是黃啟劈的。
黃啟微微點頭,眼珠亂轉。他知道今天不好善罷甘休了,論實力的話,比郎擎稍稍差了一籌。哪怕就算是真的僥幸打贏了,那赫氏兄弟怎麼辦?于是乎,一雙眼楮便匯聚到了韓林身上開始盤算起來。
集英島上的人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黃啟幾乎都能認出來。唯獨這神秘的少年卻看不出身份,是否把他也拉進來亂斗一氣。那樣才好有機會月兌身,可如何拉攏?黃啟看到韓林臉上冷漠的不能再冷漠的表情,頓時泄了氣。
他泄氣了,有人卻沒泄氣。先是煙灰,而後是濃痰。最重要的是,彈落煙灰的時候旁觀者還能緊張的發出驚訝的叫聲,可吐出濃痰在自己臉上的時候,那些看熱鬧的竟然連反應都懶得給了。這是軒仲最無法容忍的,曾幾何時他如此風光,如今連受到屈辱都無法繼續贏得關注,所以他忍不了了。
「郎擎你欺人太甚!!」
「哦?」听到軒仲怒吼的郎擎微微詫異了一下,那原本伸出去準備在軒仲頭上繼續彈煙灰的煙卷,稍稍停頓了一下。
「原來這里不是鳥窩,是個人啊。」
郎擎的話再一次敲碎了軒仲的自尊,他怒吼,咆哮。誰也沒料到,第一個打破僵局先出手的,竟然是軒仲。
當他將頭上煙灰拍落,將臉上濃痰擦去的時候,刑川已經抱著巨大的寶塔轟砸過來。
同一瞬間,軒仲身後最後一名悍將也出手,是兩柄如柳般的彎刀。不但是他,連那尚羽,瓊陽,以及最後一名悍將也同時出手,目標正是郎擎。
「此時不打還等何時!?」黃啟大笑一聲,這是最好的機會。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郎擎顯然已經惹怒了兩會的會長,那兩個會長暫時同仇敵愾進攻郎擎,黃啟也要趁機發動攻勢。這是最好的時機,也恐怕是唯一佔據主動的機會了。
刑川的寶塔依然虎虎生風,郎擎不退,身後赫氏兄弟同時甩手,兩道雪白色的繃帶如毒蛇般將寶塔纏繞起來,隨著向後拉扯,那繃帶瞬間收緊,堅固的寶塔瞬間崩塌成了無數碎片。大量的碎石從天而降。
這寶塔雖是耀斑石打造,可在強者手那硬度也會再次提升幾個檔次,猶如強者可摘花拈草殺人與無形。草尚可鋒利如刀,更不提這耀斑石打造的寶塔了。
出手了。
失去了寶塔的刑川終于拿出了自己真正的武器。
沒人知道刑川的武器是什麼,他似乎沒有武器,往往隨手模到什麼就是什麼。或者從地上連根拔起一棵大樹,甚至抱起一塊巨石都能當做武器。而現如今答案終于揭曉了,人們也都終于明白了為什麼刑川從來不露出自己的兵器了。
原來那是一個十來米的布女圭女圭,大大的眼楮長長的睫毛,小臉蛋上還涂著腮紅。
所有人都用錯愕的眼神看著那布女圭女圭,包括黃啟在內的高手竟然很不合時宜的狂笑出聲。誰也沒料到這樣巨大的壯漢竟然還隨身攜帶如此可愛的布女圭女圭,真是外表越凶殘的人,越是擁有一顆柔軟的內心啊。始料未及,當真始料未及啊。
兩大會長親自出手,率領四大悍將迎戰赫氏兄弟,黃啟則避開戰圈獨自尋找郎擎決斗。
那郎擎時不時的回頭看一眼刑川的布女圭女圭,每每放聲大笑,眼淚都甩出來幾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