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神告訴我,你並不相信我能夠做到這些,對吧?」韓林看著自己的母親,看著生了自己,卻沒有養育自己。看著對自己有生之恩,卻又一手毀了自己人生的母親。
她不該是世界上最維護自己的人麼?不該是為了自己而與天下人對抗的唯一的人麼?可為什麼到頭來這樣做的人,是自己的爺爺,而不是自己的生母。
「我知道你不信,所以你並不擔心。對吧?我是不是將要說到你不願意面對的痛處了?」韓林像一個殘忍的惡魔,用一雙尖銳而刻薄的爪,將人的表皮剝開,殘忍的撕毀他們的偽裝。扯掉他們最後的面具,直接讓他們**果的本性出來。
「因為你不相信我可以威脅到沈家,所以你才來看我,才敢來救我。若你知道我活著,會對沈家造成無可挽回的威脅,恐怕這次美好而短暫的母相遇,這樣溫暖人心看上去應該讓人痛哭流涕的一幕,或許便不會出現了。我說錯了麼?」
韓林越發靠近宋妍的臉,試圖從她臉上找到一些後悔和痛苦。
「我……我不知道。」人之將死,宋妍不願再繼續偽裝。正如韓林所說的一樣,假如她認為韓林對沈家是巨大的威脅,那麼能不能此次前來拯救韓林,是個未知數。她自己都不清楚那種情況下,她會做出怎樣的抉擇。
韓林明白宋妍的顧慮。一切的一切,不過都是因為對那沈家該死的愛。因為每一個沈家人都將沈家當做是唯一不能背叛,必須要忠誠到底的存在。因此為了沈家,他們寧願犧牲最親近的人。
韓林用一個真正的事實,打破了宋妍心所謂的美好感情。讓宋妍終于可以正視自己,所謂的母愛不過是一場施舍,是一場認定絕對不會輸掉的施舍。
「沈玉有沒有參加這次計劃。」韓林淡淡的問,他已經變得很不在乎了。也已經完全習慣了沈家人的冷漠。可又不知為何,竟然鬼使神差的問了這麼一句,他自己都想不通,為什麼在這樣的關頭,在知道被沈家甚至雙親都背叛的關頭,還會去在乎一個自己並不怎麼在乎,甚至可以說有些仇視的人,在乎這個人是否接近自己也不過是一次「美麗」的謊言。
「她不知道。沈家的小一輩當,沒人知道這個計劃。」宋妍的回答,讓韓林松了口氣。
然而到頭來,韓林又意識到了一個讓他恐懼,讓他駭然失色的現實。這個現實讓他橫欄直流,讓他痛苦,讓他不知所措。因為無論怎麼想,到頭來真正沒有背叛過自己的人,竟然只有爺爺和沈玉。
哈,多麼充滿諷刺意味的現實。沈玉,那個他曾經恨到無以復加,恨的想要生吞其肉的沈玉!那個被他一直以來當做宿敵的沈玉!他竟然與她接觸了,竟然被她愛上了,竟然自己也愛上了她。
沈家背叛了自己,他們說,是為了沈家。父母雙親背叛了自己,他們說,是為了沈家。連洛月也背叛了自己,她說,是為了她的。白痴皇齊撒也離開了自己,他說,是為了國家。
然而到頭來,唯一沒有背叛自己的人,竟然就是那沈玉!是那個口口聲聲把自己當做廢柴的沈玉!是那個竟然可以為了自己選擇放棄在暮光總會進修,為了自己寧願受盡委屈化作一個普通人,為了自己寧願餐餐吃糟糠,為了自己,寧願當做人質被人要挾,只為了激發自己本性的沈玉!
韓林有些暈眩,他感到天在快速的旋轉,感到大地即將崩裂。很有諷刺味道不是麼?自己的敵人是誰?韓林有些模不清,猜不透了。如今,現在,這世界上,他韓林的身邊。唯一兩個肯站在他身邊不離棄,不加害的人。一個竟然是沈玉,另一個,居然是該死的虛空心魔!!
「我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很陌生。」韓林說。
「林林。」宋妍試圖去抓住韓林的手,可在這最後關頭,在韓林咬著嘴唇遲疑了許久之後,終于是抓住了。
韓林本想把手縮回去,可他沒能做到。他是韓林,不是沈林。從他決定改變自己姓氏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再是冷漠無情的沈家人了。所以他還擁有爺爺,所以他要區別于那些該死的沈家人。整個世界的人都可以冷漠無情,可他韓林不能。因為他不願與這些人同流合污,否則的話,他依舊也還是沈家人的行事風格罷了。所以他沒有躲,他讓她握住自己的手,用這種行為告訴她,我姓韓。
宋妍痛苦的說︰「這些話,我真的不打算告訴你。因為我怕你恨我,可最後我還是決定告訴你。我知道我要死了,如果你對我的恨,可以讓你對失去我而減少一些痛苦的話,我也滿足了。我不怨你……」
「算了吧。」韓林語氣沒了多少情緒︰「謝謝您的好意,但我不需要。而且您也沒有必要怨我,若非要怨一個人的話,也應該是我韓林怨你。可我發現你似乎到現在還沒有弄清楚究竟誰才是犧牲品,究竟誰才是應該憤怒怨恨的那個人。所以我也不怨你,因為你瘋了。你們沈家人都瘋了。你們是非不分,顛倒黑白。你們作惡,卻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沈家。你們殘忍的剝奪別人獲得幸福的權利,卻自哀自憐的認為自己才是真正的可憐人。你們像凶殘的老虎吃掉了兔,卻痛哭失聲的質問蒼天,為什麼這兔如此難吃,為什麼蒼天要如此愧對你們。可你們沒想過兔是什麼心情。」
「真的。」韓林拍了拍宋妍手背︰「我一直以為我韓林是個瘋,現在看來我想錯了。你們才是瘋,比我還瘋。」
宋妍已經氣若游絲,她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在韓林耳邊低語道︰「不要恨沈家。不要與沈家作對。」
韓林殘忍的笑了︰「我也有件事要告訴你。希望那是您離開人世之前最後的禮物。您知道麼?無極符咒的地圖,其實一共有七張,而不是四張。然而你們認為並不存在的無極符咒,也的確是真實存在的。很意外不是麼?而且,這地圖我快要湊齊了。你以為我不是沈家對手麼?可你應該親眼看到了另一個黑色的韓林,對吧?那是你們計劃之應該出現的麼?我想不是吧。那,是我對付你們的資本。」
宋妍聞言,猛然瞪大了雙眼,她開始掙扎起來,試圖翻身下床。他知道,她也許是想要把這樣重要的信息去告訴沈家。
韓林又道︰「試問,如果在不久的將來,我殺上沈家。用你們認為不存在的無極符咒將沈家滅族。將你們當做老祖的沈蒼宇老狗狠狠的踐踏在腳下,喂他吃屎。這樣的一幕是不是很快意?很諷刺不是麼?你們費盡心思想要獲得的東西,卻被我這顆棋得到了。順便告訴你一聲,這叫因果報應。」
宋妍終究死了。韓林卻依然很傷心。
他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傷心了,在面對了這麼多打擊和挫折之後,對沈家的恨意,讓他不會對宋妍的死而傷心欲絕。可他發現他做不到,所以他很欣慰。欣慰自己至少還算個人。沈家不想做人,也準備拉著他韓林一起做個畜生。但他拒絕了沈家的邀請,人麼,你們沈家不配去做,可我韓林配!
韓林又很感激宋妍,曾幾何時,在他知道他狠狠的傷透了沈玉的心,奪去了她的愛,讓她痛不欲生時,那對沈家的仇恨也漸漸的淡化了。可宋妍的出現,讓他知道了一切的真相。從而他再一次獲得了新的動力,獲得了對沈家的仇恨。
是宋妍,讓他韓林明白了什麼叫做人。什麼,才是一個人應該具備的條件。至少這一部分作為人的資格,他韓林還能勉強保持著。至少也讓他韓林懂得了如何來看待自己的所作所為。所以他從來不後悔。
將宋妍埋葬在集英島的一個安靜而偏僻的角落里。墓碑上寫著兩行小字。
「愛恨情仇兩相忘,來生願做有情人。」
韓林從來沒想過將宋妍的尸體還給沈家,他不會還。因為在他看來,讓宋妍死後月兌離沈家應該是一種解月兌。
宋妍的死,也讓韓林終于意識到了活下去的一個目標。
對自己好一些,在這渾渾噩噩殘酷冰冷的世界里,在那身不由己命不由天的悲慘現實。對自己好一些,盡可能的,對自己好一些。讓自己好過一點,幸福一點。
「無極符咒。」韓林笑了。沈家並不是他所知道的沈家,那只不過是沈家這條餓狼披著的一層羊皮罷了。沈家不簡單,至少絕對沒有表面上那樣弱小。可沈家活該倒霉,活該讓他韓林遇到了紫電心魔,遇到了天玄老人。讓他韓林知道了世界上有七塊無極符咒的地圖。
想想看,在將來自己擁有了真正無極符咒之後沖回沈家,那時候,沈家人,沈蒼宇老狗,該是如何震驚的表情?該是如何的悔恨與不甘?一想到這種美麗的畫面,韓林便心曠神怡。
唯一的遺憾是,沒有弄明白那沈蒼宇到底藏在哪里。或者說,他偽裝成了什麼人依然神秘的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