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國王病危,不會是一天兩天之內發生的事。而木桐在整個逐日帝國聲名顯赫,皇室不可能沒有假意請他去為國王看病。若是木桐肯答應帶我進入皇宮,那也不會是他第一次進去,還不會顯得突兀。」
韓林冷靜的分析著當下的局勢,知道越是混亂的時候越要保持清醒的頭腦。現在他就是在一根高空中的鋼絲上表演雜技,這鋼絲不僅是軟的,且兩頭都有人在大力搖晃這鋼絲。一步走錯,全盤皆輸。現在的韓林輸不起。
雖是如此,可韓林的眼楮里還是閃過了一絲的疲憊之意,又立刻被很好的掩飾掉了。
紫電心魔又道︰「尚有兩個問題不容易解決,第一,你如何進入皇宮?去年你在帝都鬧的很大,幾乎過半的皇宮大臣與皇家近衛軍也都是認識你面目的。第二,那三皇子四公主謀劃已久,肯定是有十足把握害死國王的。否則木桐不可能無法醫治,而這又牽扯到另外一個問題,木桐是真的無法治好國王,還是他不肯?若是不肯,其中的門道可就多了,你再莽撞就是送死啊。」
韓林淡淡的笑了笑,用手指虛空在地上畫出一條直線,指著直線一端道︰「這里是起點。」又指著直線另一端︰「這里是終,要從起點走到終點也只有這一條路。我沒有第二種選擇。」
知道韓林分析的很正確,人的一生必然會遇到很多種難題。而有些難題是沒有選擇權利的,只有做或者不做。而這樣完全沒有第二條路可選的難題才算是真正的困難。只有真正的勇者敢于去面對。
緩緩閉上眼楮,韓林一連做了三個深呼吸,身體虛弱的非常厲害,卻在這最為虛弱的關頭無法停止腳步稍作休整。
望著眼前的康莊大道,韓林伸手一指︰「這前方便是一條單行道,卻通往兩個不同的地方,要麼煉獄,要麼天堂。我韓林早已無所畏懼,便是要去闖上一闖!」
稍稍整頓了一下因虛弱而劇烈起伏的胸膛,將寬大的長袍裹了裹身子,手里持著一根拐杖顫顫巍巍的向前而去。如今的他只看背影,全然不似一個半年前才年滿十六歲的少年,更像是一個遲暮老人。
佝僂的身影,蹣跚的步伐,緩緩登上了前往木桐藥園的冰龜車。這一路上行走韓林又驗證了另外一個問題,右相也一定是神秘組織的人,原本該部下天羅地網搜尋自己的高手均都不見了。只有當他們知道自己被罡烈抓去才會放松戒備。
木桐遙遠同樣建立在南城僻靜之所,距離此地可不算太遠,只用了兩個小時不到便到達目的地,此時尚未臨近中午。
腳步踏上藥園周圍的無人區,走了不久便遇到崗哨前來盤查,所幸木桐曾經送給韓林一塊客卿腰牌倒也相安無事的一路順利進入遙遠之內,門口依舊有那四名高手守護,同樣是見到腰牌放行。
院落里,那株七品人參草化作的小童在玩耍,听到身後腳步聲回頭望去一眼看到韓林,嘴巴扁了扁哇的一聲嚇哭了。
見狀韓林無奈的苦笑,他先前確實不懷好意的盯著小童看,又悄悄恐嚇過人家,看來在小童心里是落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
「小兄弟,帶我去見木桐。」韓林盡量使自己看起來和顏悅色一些,慈祥的笑著,可這笑容在小童眼里卻是另一種不懷好意的壞笑,嚇的哭聲更大了。
「別怕,我上次是逗你呢。」韓林無奈的勸解兩句,只覺得身體虛弱的厲害,不由的身子癱軟了一下,連忙扶住院落里一顆枝繁葉茂的小樹,這才將身子支撐起來。
小童哭聲漸漸變小,似是被韓林的模樣引起了好奇,指著韓林道︰「你怎麼快死了。」
「嗯,我虛弱的快死了,帶我去見木桐。不然我吃了你用來補身體。」這小童實在是不容易溝通,韓林不得已只能再次恐嚇他。
小童聞言又是哇的一聲哭出來,轉身一溜煙的跑了。韓林穩了穩身體,以點水步支撐身子也跟著小童一路飄去。
木桐的藥園佔地極為遼闊,若是讓韓林自己去找,一時半會兒還真是難以尋到木桐的下落。有了小童引路也就方便多了。
一件別致靜雅的書齋中,木桐雙手倒背默默的看著牆壁上懸掛的一副畫卷,見小童哭著跑進來頓時皺了皺眉頭,柔聲安撫了兩句,一抬頭便見到邁門而入的韓林。
「你怎麼……」木桐吃了一驚,指著韓林卻沒把話說完。他想問你怎麼還敢回來,你怎麼虛弱成這樣,你怎麼這麼沒臉沒皮每次都要欺負小孩兒,卻一時間不知道問哪個比較好。
韓林也不過多與木桐廢話,直接從乾坤袋中掏出一樣事物,啪的一聲拍在桌上。他知道,木桐無法拒絕自己的饋贈。
事實上,木桐果然也一下子雙眼瞪的滾圓,失聲叫道︰「六品凝雪草!!」已經嗖的一聲沖上前,從腰間抽出兩只雪白色的手套戴上,將凝雪草小心翼翼捧起來觀瞧。
「說吧,這次你想讓我幫你做什麼。」木桐人老奸猾,哪里不明白韓林的意思,便頭也不抬的問道,眼楮依舊是盯著凝雪草,嘴里嘖嘖稱奇︰「這東西現在可實在太過罕見了,我也曾悄悄潛入過妖獸世界,卻一直無緣得見。」
韓林眼楮里所看到的事物模糊了一下,身子癱軟無力,緩緩的歪倒在座椅上扶住桌子,喘息兩聲才道︰「帶我去見國王。」
木桐听到國王二字,終于面色凝重起來,將凝雪草收入乾坤袋,這個舉動已經說明他決定幫助韓林了。緩步走到近前伸手捏住韓林手腕探了探脈搏,皺眉道︰「奇怪……你這身體狀況很奇怪!怎麼跟國王是一樣的癥狀?」
韓林聞言猛的一驚,心中已經明白了七七八八。三皇子與四公主同樣是神秘組織的人,自己中的這種「毒」分明是那中年李先生親自喂服自己的,若三皇子也有,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帶我去皇宮見國王。」韓林又道。
木桐搖了搖頭︰「你治不好國王。我也治不好他,你們二人癥狀完全一樣,事實上,這並非是一種毒藥。而是一種催化劑。」
「催化劑?」韓林驚疑的說。
「沒錯,一種催化劑,催化人體器官組織迅速衰老的藥劑。稀世這種催化劑的方法我確實有,也可以治好你。但國王我無能為力,你現在服用催化劑的時間還不算長,可國王卻是年深日久一點點少量服用,漸漸將身體蠶食到如今這種狀態的。你去皇宮也無法改變任何事實。」
韓林意味深長的說道︰「你怎麼不問我如何會這樣虛弱,直接就說明我服用了催化劑?甚至能判斷國王與我一樣?看來你都知道了。」
木桐聞言先是一愣,接著使勁搖頭︰「我知道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韓林深深的吸了口氣︰「你我心里都明白,國王是被人暗害了。我知道你不想淌這灘渾水,便也不為難你,只需你帶我進入皇宮去見國王便是,剩下的都交給我。」
木桐長嘆一聲望向窗外︰「帝都不同往日了,你看這天,說變就變。剛才還晴空萬里,現在已經大雨傾盆。這可連陽光都照射不進來半分。韓林,以你一人之力是無力回天的。」
韓林沒有多言,而是直直的盯著木桐,眼楮里充滿了一種固執。
「唉……」木桐見狀只能無奈搖頭,又道︰「你讓我帶你去,我便帶你去。可你現在的樣子去了就會被人認出來。」
「我知道你有辦法。」韓林輕輕一笑。
木桐撫須哈哈大笑︰「知我者,韓林也。」說罷轉身離去,繞過回廊走遠了。
韓林身體依靠著桌子,端起一杯熱茶來喝,眼楮又瞄了瞄那小童,小童忌憚的往後慢慢的蹭,蹭到門口滋溜一聲跑了。
「枉你自稱大善人,卻把一個孩子嚇成這樣。」紫電心魔打趣道。
韓林無奈的縱了縱肩︰「我可什麼都沒做。」
稍後,木桐去而復返,手里還捏著兩個小瓶,一個為青花陶瓷,一個為純白色的瓷瓶材質。將兩個瓶子放在桌上,指著青花陶瓷的小瓶道︰「這是稀世你體內催化劑的解藥,你拿去服用。」又指了指那白色的瓷瓶︰「這是一種奇特的易容藥劑,喝下去可使人容貌與身體特征發生大幅度改變,不但面色與先前完全不用,連身體都會大幅度增高。但我可提醒你一句,一旦你喝了它,你全身骨骼會被強行拉伸,變得窄細而狹長,不用我說你也該知道要經歷何等的痛苦,不過這種容貌最多維持一個月左右便會自行復原。你自己抉擇吧。」
韓林一手攬過兩個小瓶,青花瓷瓶放入儲物袋,白色瓷瓶拔開塞子沒有半分猶豫便喝了下去。
「你不稀世催化劑?」木桐見韓林沒去喝那解藥,不禁驚訝的說。
韓林搖了搖頭︰「那催化劑對我不會造成真正的損傷,日後會緩解。留著它我還有用……」
這話還沒說完,韓林雙目猛的瞪圓了,接著身體開始劇烈痙攣起來,一雙拳頭攥的緊緊的,骨骼 啪聲響,額頭上也有青筋爆凸出來,一張臉被憋成了紫色。
隨著身體的痙攣,那桌椅也開始一起劇烈晃動,震的茶杯咯咯的響,木桐連忙端起茶杯自己喝了起來。前前後後也就十來分鐘的光景,韓林臉上的容貌果真開始扭曲。
一雙明亮的大眼楮開始縮小,最後到花生粒大小,鼻子也開始塌陷,鼻孔向天。那一張線條柔和的瓜子臉被狠狠的拉長,化作一張難看的馬臉。隨之變化的還有身體,四肢延長,身高猛的暴增到近兩米的高度。
過後,韓林全身已經被冷汗浸透,長長的呼了一口氣,站起來道︰「走吧。」
木桐手里端著茶杯,與剛才姿勢一模一樣,完全沒有變化,卻目瞪口呆的說道︰「你……你這全程連一絲痛苦的申吟都沒發出來啊。我曾經給人也服用過一次,那人可也是一名高手,卻哭天喊地如殺豬一般。」
韓林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嘴唇︰「痛苦是我最忠誠的朋友。」
「太恐怖了,太恐怖了。」木桐連連搖頭︰「一個人對自己都肯下這樣的狠手,對別人豈非更是不會在乎了?」
乘坐木桐專用符文飛車,只隨身攜帶幾名侍衛便立刻朝皇宮而去。
「你只管跟著我,其他什麼都不要做,不要說。一切看我眼色行事,還有,不要做任何大的動作,你現在骨骼是被強行拉伸的,稍有劇烈動作骨骼便會碎裂。」
「知道了。」韓林听從木桐的囑咐,點了點頭。
半天之後,二人終于到達皇宮,此刻已經臨近傍晚,大雨停息了,烏雲也漸漸散去了,一輪夕陽掛在天邊,將整座帝都映射的一片通紅。
「你瞧,這天,不也還是晴了麼?」韓林指著夕陽笑了笑。
木桐苦笑著搖了搖頭,也不再去勸解韓林。他從韓林眼里看到了很多東西,有許多是無法去改變的。
這並不是木桐第一次來皇宮為國王看病,而是幾乎沒過三四天便會過來一趟。但所有人都明白,國王的病是無法根治了。駕崩也只是早晚的事兒。
正如木桐所言,國王被三皇子與四公主暗中加害,常年少量服用催化劑,時至今日早已性命垂危毫無醫治的可能。也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敢大張旗鼓宣布國王病危,更是四處尋找名醫來為國王看病。心中卻是十拿九穩的。
宮廷內部戒備比往日更加森嚴,每走一段路便有一對對近衛軍巡邏而過,見到木桐也都是微微點頭示意。卻又將眼楮看向跟在木桐身旁的,那個馬臉小眼塌鼻梁的瘦高個,卻沒人認得出來,這人是去年將帝都鬧的滿城風雨的韓林。
晨喧殿,國王與大臣議事的所在,後方便是國王寢宮正午殿。預示著逐日帝國似那如日中天的烈陽一般不可抗拒,可現在的逐日帝國卻像是此時掛在天邊的夕陽,已經垂危了。
晨喧殿上此時站滿了影影綽綽的文武大臣,有那左相右相,還有那中央軍統帥,逐日帝國總將霍龍。昔日里嚴肅的晨喧殿此時卻被一種壓抑的氣憤籠罩著,每個人都是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