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宇一微笑道︰「馮老板眉下田宅處厚而有光,天倉部位飽滿,額骨豐隆,必是仗有父祖余蔭,從事的應是與財物質押有關的行當。印堂處有黑氣隱現,驛馬左右有隱隱浮現紅黃之絲,想必近r 有破財之劫。而文曲之處隱現紅光,印庭火土常明,憂心的應是與筆墨有關的物件。能出入典當行作質押的,不是名家書法便是畫家真跡,綜上看來,應該是貴店近r 里收到了假的書畫質押品,馮老板,在下猜的可對?」
只听「 當」一聲,原來是馮德才手中的茶盞一時拿捏不住,摔落在地上,足見其心中之震撼。馮德才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氣,喃喃說道︰「可是……一般相士推算,起碼也得先報上生辰八字,才能有所斷言,為何先生僅憑一對眼楮就能看出這麼多細節?」
張宇一喟然道︰「有心無相,相隨心生,相有更變,心之所向,而相從之以變,譬如斗柄一般,指東則ch n,指南則夏。心猶斗柄也,相猶ch n夏也。一般相士對于‘風鑒’之術僅略得皮毛,就出來招搖撞騙借機生財,如何能明白這其中真味。」
張宇一這邊徐徐道來,圍觀眾人卻听得心驚不已,先前還一臉不屑的馮德才此時早已信服。他眼骨碌一轉,暗想,這年輕人看來還有兩把刷子,能幫我解決眼下這個麻煩也說不定。于是連連作揖,換上一副笑臉道︰「請活神仙恕小人剛才有眼無珠之罪,活神仙既然能看出小人疑難所在,想必定有解救之法,懇請活神仙您大發慈悲,為小人指點迷津,究竟如何才能追回那筆銀兩。小人今後一定為活神仙您建立生祠,天天香火供奉。」不過他是個鐵公雞,話雖說的漂亮,但卻沒有半分表示,連先前打賭許諾的五十兩紋銀也不想掏出來。
張宇一心下猶豫不決,按他的淡泊秉x ng,本來不想多管閑事。而且這馮德才看似和氣,其實內心ji n狡,平心而論,自己也不太願意幫助這種人。並且如果為馮老板略作指點,在場眾人一定也會各自提出心中的難題上前請教,自己也不能厚此薄彼,但這一來二去在此地耽擱的時間可就長了。但轉念一想,此次下山原本就是歷練紅塵,多一些經歷見聞也並沒有什麼不好。況且在場的有些人,可能會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受益良多,這也算是急人所難了,符合正一道的修行宗旨。
打定主意,于是便接口道︰「馮老板不必過于憂慮,依在下看來,雖有青氣聚于印堂,但印堂明闊,五岳朝拱,氣運正當時也,這筆銀錢不r 之內定會自己送上門來的,你安心等候便是了。」他這話倒也不是故意忽悠馮德才,所說的確是事實。
馮德才听得莫名其妙,這被騙出去的錢怎麼還有自己送上門來的道理?但見張宇一說的頭頭是道,加上先前推斷得當,也不好當面詰問,心下卻是半信半疑,想要說話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他不說話,旁人可早就等得不耐煩了,雖說在場之人有很多先前都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來的,但見張宇一剛剛露了這麼一手,心中的疑慮不由就先去了一半。有個別x ng情急躁的早已經按捺不住,想求張宇一指點迷津了。
只听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道︰「哈哈,馮掌櫃,照我說,這活神仙既然開口叫你放心等了,你便洗干淨那白白胖胖的身子,上你家媳婦兒床上安心等候便是,要不上鳴翠樓余鶯兒那里等也成,那里的床啊……是又大、又舒服。」說完,那人還沖馮德才眨了眨眼,一臉猥褻之s 。
原來這馮德才人老心不老,背著自家婆娘在鳴翠樓還養了一個叫余鶯兒的j 女做小,平r 里不接客,只侍奉他一人,他自以為瞞的天衣無縫,沒想到陶然居的幾個熟客卻大多都知曉此事。
馮德才听聞此言心中一怒,正想要破口開罵。卻認出這出言調笑之人是住在自家對面的陳大榜。這陳大榜以前從過軍,在塞北還打過匈奴,後來因左腿受了傷才退伍回鄉。生的五大三粗,孔武有力,是個揚州城西人人都不敢惹的主兒,人稱「陳二橫」。見是他發的話,馮德才便把那心中騰起的火氣又強行壓了下去,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又不好過于示弱,便假意把臉一沉,「哼」了一聲,說道︰「老夫才不與你這粗人一般計較。」
陳大榜見他臉s 一黑,倒也不敢過于放肆。畢竟自己好賭,隔三差五是要到他家的咸亨當鋪里質些物件來救急的,便見好就收,道︰「活神仙,您既是幫這馮掌櫃解了疑難,還請幫我陳大榜看看這困擾了我多年的毛病。」
說完沖張宇一討好似的擠出一個微笑,只不過滿臉的橫肉讓人看了大煞風景。張宇一看了有些啼笑皆非,凝神默默查看片刻,已猜知其心意。有意逗他一逗,便故意說道︰「你是想讓我幫你想一個辦法,解決怕老婆的大難題嗎?」
圍觀眾人「哄」的一聲,發出一陣會意的笑聲,原來這陳大榜雖然在外面飛揚跋扈,脾氣火爆,但回到家中卻成了個軟腳蝦。在老婆面前唯唯諾諾,點頭哈腰,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絕世好老公,著實讓在城門口擺攤算卦,自稱閱人無數的「李半仙」都直呼看不懂。
陳大榜黑臉難得的一紅,硬著頭皮向周圍眾人強辯道︰「我這是愛老婆,並不是怕了她……你們難道不記得有一位大大的武學宗師都曾經說過,‘這世上沒有怕老婆的男人,只有尊重老婆的男人’。」說完「嘿嘿」一笑,模模自己的光頭,似為自己能在關鍵時刻想到這一句重要的名人名句,來為自己做開月兌而感到高興不已。
眾人一愣,似都沒想到這呆頭呆腦的陳大榜竟也有開竅的時候,陳大榜見狀更是得意洋洋,不再理會他們,把頭湊到張宇一耳邊說道︰「嘿嘿,這個……活神仙您老既然都已經猜出來了,那個……能不能幫我想個辦法讓我……那個……那個……」
「重振雄風是吧?」張宇一微微一笑,接口道。「哈哈哈哈……哎喲,笑死我了。」眾人先是一愣,接著听懂了張宇一所說的話,大都猜到了陳大榜所求的是何事,笑得跌成一團。更有位年輕人捂著肚子笑道︰「陳大榜啊陳大榜,今個我才真正服了你,難怪你小子有事沒事總是喜歡來些葷段子的調調,原來是y 蓋彌彰。其實自己是個銀槍蠟棒頭,怕別人看穿了你才故意這樣說的,你這一手玩得可真是高明啊高明,小弟今r 算是長了見識了。」
旁邊眾人也是心中恍然,無怪乎陳大榜這樣讓著他老婆,原來是每天晚上讓他老婆獨守空房,自己有心無力,又怕他老婆母虎發威,所以就只好在白天稍作彌補咯。
這人一番話說的陳大榜臉紅一陣白一陣,直y 勃然發怒,將那出言譏諷的小子提出去痛扁一頓。幸好還記得自己是來求活神仙幫忙的,當著活神仙的面,不敢隨意放肆,憋粗了脖子想了數下,終于還是把火氣壓了下去,狠狠的瞪了那說話的人一眼。
張宇一見狀呵呵一笑,這陳大榜也並非是個全無心機的直魯漢子,至少他還懂得選擇發火的時機嘛。也不忍見他太過難堪,便輕聲道︰「你且附耳過來,我教你一法,保你們夫妻今後如魚得水相敬如賓早生貴子。」
這陳大榜果然听話的把耳朵湊到跟前,張宇一在他耳邊悄聲說了幾句什麼,把這陳大榜听得抓耳撓腮,到最後一拍大腿,大有懊惱不已的模樣。
有好事者問道︰「陳大榜,看你這後悔不迭的樣子,好像剛剛道長告訴了你什麼洞房秘法,能不能說出來,讓我們大伙也效法一二?」說完對著他又是一陣擠眉弄眼。
陳大榜出乎意料這次卻沒有生氣,低著個頭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麼,忽一跺腳,沖張宇一抱拳道︰「陳大榜多謝活神仙指點,這就回家試試效果。」說完就真的像頭牛一般,低頭沖開圍觀人群就往家中跑。
眾人一時間都相顧無言,也不知這陳大榜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忽然有一名在一旁默默旁觀了許久的中年男子擠近張宇一身前,俯身一禮拜道︰「在下趙正銘,請教這位道長尊姓大名?」
張宇一微微一怔,凝目看了這中年人一眼,見他印堂方正,兩眼有神,疏朗清秀,看面相是位宅心仁厚,頗有福氣之人。而且衣飾華貴,氣度徐蘇,應該是這一帶的知名人物,便微笑道︰「「姓名乃是身外之物,這位先生又何必深究?若是有何指教,在下洗耳恭听便是。」
趙正銘吃了這軟釘子,卻毫不動容,反而哈哈一笑,接口道︰「先生所言甚是,為人處世但求無愧天地,本就不應拘于這副軀殼,更何況姓誰名誰,只不過是一代號而已!在下一時愚昧,倒是流于俗套了。指教萬萬不敢當,在下冒昧,若是先生不棄,便請先生到舍下一聚,好教在下一盡地主之誼如何?」
他一出聲,圍觀眾人便有人低低驚呼︰「啊,趙員外竟然親自出面,請人到家里做客,這是數年來從未有過之事啊!」
張宇一j ng修道法,加上先天太乙之門已開,耳目聰敏之處即便是尋常武林高手也頗有不如。大廳中雖人數眾多,那人說話聲也小,卻如何瞞得過他。被他听了個清清楚楚,略一沉吟,暗中思忖道︰這位趙先生看樣子不但大有來頭,且氣s 祥和,頗具君子之風,自己左右無事,便隨他去家中盤桓一二,看看他找自己所為何事。于是便呵呵一笑,點頭說道︰「既是如此,在下卻之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