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忽聞林中傳來一聲清嘯,聲震于野,他們三人還沒有覺出什麼,伏尸卻突然停下腳步,神情作惶恐不安狀,眼光直直的望著樹林中。
眾人也都跟著望過去,只見林中轉出一個身著白衣,書生裝扮的中年人。面如冠玉,峨冠博帶,風神秀異,邊走邊吟道︰「野老籬邊江岸回,柴門不正逐江開。漁人網集澄潭下,賈客船隨返照來。長路關心悲劍閣,片雲何意傍琴台?王師未報收東郡,城闕秋生畫角哀。」
茅隱茅鴻面面相覷,不知這個中年秀士在自吟自唱些什麼。張宇一從小就愛好道術,雖然對詩詞之類的文學不太感冒,但張夫人卻不管這麼多,逼著他狠狠讀了幾年書。一听之下立即知曉這是分明是杜甫所作的一首《野老》,形容的是杜甫在隱居之後看到山河破碎,生民涂炭,憂憤難平的一種痛苦。與時下唐朝邊塞失守,民眾流離的局面頗有契合之處。
心中一動,便出口答道︰「漢家旌幟滿y n山,不遣胡兒匹馬還。願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這首《塞上曲》中內含一個典故︰漢代出使西域的班超,在西域留守了三十一年後,上疏漢和帝要求歸國,疏中說道︰「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願生入玉門關。」此詩反用班超說的話,說報效國家之士留守邊疆,捍衛國土,又何必一定要活著回到玉門關內呢?這里張宇一用來借以表達在國家危難之際,自己願意盡到守疆護國的一份決心。
那中年書生沖他微微一笑,以示嘉許,到了近前對三人開口道︰「三位深更半夜來此險惡之地,不知所謂何事?」他聲音清越,有一種金敲玉溶般的味道,讓人听得甚是舒服。
茅鴻心直口快,說道︰「我們上山是來除去伏尸的。」說著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伏尸。
中年書生「哦」了一聲,看了看旁邊的伏尸,那伏尸卻似對他頗為敬畏,在他過來之後一直面帶惶恐,畏畏縮縮的站在那里不敢過來。
中年書生微帶驚訝,問道︰「各位和它有何冤仇嗎?」
張宇一解釋說道︰「我們是山下來岳村請來的滅尸的,最近一段時間來岳村不少人被吸血而死,因此趙員外請我們上山來消滅伏尸。」
中年書生微一沉吟,說道︰「來岳村民被吸血而死?這我倒不太清楚,但是我能肯定的告訴你們,這具伏尸絕對不會是凶手,各位找錯對象了。」
「什麼?」張宇一三人怎麼也沒想到中年書生會說出這番話來,這也太意外了吧,僵尸不吸血難道喝水啊,茅隱「哼」了一聲說道︰「可是來岳村村民尸體上都有兩個被牙齒咬過的血洞,這不是伏尸作怪又是什麼?」
茅鴻也附和道︰「而且我們剛才是在一顆老槐樹的樹干里發現的它,如果他不是凶手,躲在那里干嘛?」
中年書生微微一笑︰「這樣吧,我先讓伏尸留在此地,我跟你們下山去抓正真的殺人凶手,若是抓不住的話我願意以命相抵,而且你們也可以再次上山來剿滅這伏尸,如何?」
茅氏二人尤待不信,但見這中年男子氣度非常,言語雖溫和,但舉手投足之間有一股莫名的氣勢,雖是溫言相商,但叫人不敢違抗。張宇一原本就隱約覺得有些不對,此時也覺得自己上山認定伏尸有些魯莽了,這來岳村自己初來乍到,說不定其中另有內情,于是便拱手沖茅氏二人道︰「兩位道兄,這位先生說來有理,我們不如先和他一同下山,再做打算。」
二人沉吟片刻,微微點頭。張宇一對中年男子拱手問道︰「還未請教先生貴姓?」
中年書生拱手答禮︰「不敢當,在下韓逸。」
當下三人相互作了介紹,韓逸道︰「三位稍等片刻,在下先把這位朋友安頓好再說。」
說著一拍巴掌,本來自他過來之後站在遠處不敢動彈的伏尸竟似能听懂一般,朝他走了過來,眼神之中殺氣全無,那畢恭畢敬,服服帖帖的樣子,和剛才的凶殘嗜血判若兩人。
韓逸看張宇一三人嘴巴一個比一個張得大,微微一笑,解釋說道︰「這是在下的一位朋友。」說完還用手輕輕拍了拍伏尸肩膀。
張宇一三個早已看得是目瞪口呆,「天,這是什麼人啊,竟然和能伏尸做朋友,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但卻由不得不信,畢竟事實擺在眼前,那恐怖無比的伏尸在他面前竟然像個孩童般服帖,這也太詭異了吧。
韓逸附耳在伏尸耳邊說了幾句什麼,伏尸點點頭,走到不遠處的另一塊墓地上,雙手發力掀起一座石棺,躺了進去,然後又自己將石棺蓋上。
韓逸走上前去,咬破中指不知在石棺上畫了些什麼,回來說道︰「好了,伏尸已經被我封在石棺內了,咱們這就動身去來岳村吧。」
三人點點頭,下山在山下找到早已躺在樹下睡著的趙祿,茅隱茅鴻因為要回宋員外家,路途較遠,因此先行一步。張宇一看了眼睡得正香不時磨牙的趙祿,手里還緊緊地攥著自己給他的那張「保命符」,心中暗笑︰「這小子倒也不傻,仗著有符防身居然在這里睡著了。」
見他睡的正香,不忍心吵醒,便將他背到了後背上。忽听到「嗖」的一聲,回頭一看,剛才還在身邊的韓逸身形已在數丈開外,只听他哈哈一笑︰「張兄弟,敢不敢與在下比試一番腳力,看咱們誰先到達來岳村。既然你背上負有一人,在下也不敢佔你便宜,就讓你一炷香的時間,咱們相約在村口相見,若在下到達村口後一炷香之內你能趕到,就算你贏。」話剛說完,身形早已化為一個小點淹沒在夜s 中。
「這人,還真會討巧。」張宇一苦笑一聲,你要比腳力早說啊,偏偏等自己背上添一個人了再提,還真會佔便宜。不過他生來就有種不服輸的脾氣,就像前世在大學追女生,越是難度大的反而能堅持得越久。韓逸這般做法反而激起了他胸中血x ng,當下背起趙祿,發足狂奔。
在行了倆三里地後,能隱約看見韓逸背影了,張宇一心中鼓舞,再提一口氣,把紫府真氣運到八成,將兩人的距離又拉近些許。
韓逸回頭一看,呵呵笑道︰「張兄弟果然功力深厚,在下以為還要一時半刻功夫才能趕上呢,沒想會這麼快。」
張宇一不由微感氣餒,這人即便在疾馳之中吐字說話還是和平時一般無二,字字清晰無比,感覺就像在自己耳邊所說一般。這份功力,實在是駭人听聞,而且神s 悠閑,步履優雅,猶如閑庭信步一般,看似不費半分力氣。反觀自己,悶著頭發力狂奔,一口氣憋在胸口,連一句話都不敢說,生怕氣一泄又會落後一大截。不由心生羨慕,自己要是學會這樣高明的輕身功法就好了,以後即使是逃命那也逃得相當瀟灑。
韓逸見他也慢慢趕了上來,差不多和自己齊頭並進了,面露一絲狡黠,說道︰「張兄弟,你可要把上面的小兄弟照顧了,在下可要發力了,不知你是否還能跟上。」
說完身法一變,踏宮進坎,一步邁出六丈有余,一下子把張宇一甩出一大截,張宇一叫苦不迭,看來游戲才剛剛開始啊。
韓逸形若游龍,疾似飄風,轉瞬間就只剩一個小點。張宇一原本就用了大半功力,這時別無他法,只好把紫府真氣提至十成,盯著前面那一點影子,拼了老命的狂奔。
可這樣一來,身形已不能像先前那樣保持凝立不動,晃了幾晃之後,把背上呼呼大睡的趙祿給震醒了,睡眼惺忪的趙祿黑暗中見樹木村舍飛快的往後退去,還以為自己被妖怪給擄走了,在背後哇哇大叫。
張宇一一口氣含在胸中,又不便和他開口說話,生怕氣一泄落後得更遠,見趙祿在背後呼天搶地,被他吵得心煩意亂,心知再被他這樣鬧下去,自己真氣非走岔不可,靈機一動,左手後探,一下點中了他的昏睡穴。趙祿驚叫一聲,再度沉沉睡去。
張宇一松了口氣,認準了道路朝來岳村口奔去。又勉強行了十多里路,累得已是氣喘吁吁,總算到了目的地。韓逸卻早已到了,正在那里好整以暇的休息,右手中托著一座不知從哪找來的香爐,上面的一支檀香燃了一大半,眼看就要見底了。
「唔,還好,總算趕在最後關頭前到了。」張宇一把趙祿往地上一扔,雙手叉腰,滿臉通紅,低著頭邊喘著粗氣邊想。看了地上的趙祿一眼,心中苦笑︰「這小子倒是睡得舒坦。」
韓逸卻神s 不變,全然不像是長途驅馳後的樣子,見張宇一盯著香爐,面帶得意之s ,嘿嘿一笑。從身後又拿出兩只燒完後的殘香,說道︰「張兄弟,實在過意不去,讓老弟你空歡喜一場,你眼前看到的其實是第三柱香,前面兩只早已燃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