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朱子興極端不負責任的話來說,王學謙是拍拍**走人了,留下一個爛攤子。
當然收拾爛攤子的人也輪不上他,事實上,朱子興很無奈的,被逼迫的成為了王學謙的手下。
眼下,王學謙右手正托著下巴,打量著朱子興,這種表情在他的眼中,絕對是不懷好意的下套子。其實他也明白,自己能干什麼活?專業的,他沒學,文字伏案的工作,他打小作業都是讓同學做,寫個便條倒是還成,可王學謙的人品確實讓他擔憂,會讓他在辦公室里,寫便條混曰子嗎?
想來想去,王學謙倒是想到了一個適合朱子興的工作,用商量的口氣問︰「三哥。」
「少套近乎,我可不是你三哥,擔當不起。」
「還生氣呢?」
「哪敢啊!」
「我說三哥的肚量,怎麼可能為這些小事而怨恨小弟。不過看三哥的臉色好像不太好,不會是水土不服吧?」王學謙假惺惺的關心道。
朱子興的臉色確實有些慘白,一是大太陽底下的趕路,能舒坦的了嗎?二就是被氣的。他倒是一肚子委屈,可是誰能幫他呢?只好眼巴巴的看著寧波城的城牆距離他的視線越來越遠。
當他听到王學謙說他是水土不服,臉色慘白的時候。
差點都快被氣哭了,這家伙太欺負人了,誰會在自己的老家水土不服?
在鎮海碼頭上,貨棧的工人都躲在一邊納涼,奇怪的看見一行十來個人,往碼頭而來。當然碼頭上人來人往,別說只有十來個人,就是百十來個人也沒什麼稀奇的。讓工人們吃驚的是,碼頭上停泊著一艘讓他們心神不寧了一個上午的小軍艦,突然開始發動起來,滾滾的黑煙似乎是一張不夠大的黑色幕布,想要把整片碼頭都籠罩進去。
站在艦橋上,王學謙回頭看著岸邊距離他越來越遠。
王學謙的離開,並沒有讓報紙轉移目標,隨著《京報》的報道開始,《字林西報》等等在**擁有很高地位的報紙,開始競相報道寧波選舉中發生的幕前幕後的博弈。
《字林西報》畢竟是英文報紙,側重點完全是從西方人的角度去看待問題。
在**,只有少數的社會精英,才會訂閱這樣一份非常有面子,但和主流社會格格不入的報紙。好在王學謙和《字林西報》記者露西的交流還算融洽,露西並沒有過多的透露選舉中,婦女的選舉權被臨時提上選舉過程中來,因為這是不合法的。
而是從整個選舉的過程來詮釋,其實東西方文化有差異,但人民對于基本的渴望是相同的。
**、**、參與社會的權利。
和其他報社一樣,《字林西報》也將這個新聞報道當成了一個系列的題材作為報道,當第一篇新聞出來之後,社會效果很好。但作為新聞的采集者,記者露西,卻和主編在辦公室里大眼瞪小眼爭執不下。
「主編先生,你這樣是夸大了新聞的作用,甚至是造假,誘導民眾。讓他們天真的樂觀情緒,卻對未來毫無所知。」
主編從辦公桌背後,挺了挺他的大肚子,金絲眼鏡框背後,閃出一絲不悅的眼神出來。就像是所有佔據高位,卻失去了智慧的重要人物一樣,主編的作用更像是一個高層之間妥協的橋梁,而不是一家報社的掌控者,更像是一個應聲蟲一樣可憐。
當然主編是不會承認這一點的︰「露西,請注意你的形象!」
露西小心的看了一下胸口,似乎沒有**,這讓主編非常惱火,因為他自認為是一個紳士,怎麼可能只關注女部下的胸口部位?
「領事館傳來消息,上海總領事館和寧波政斧的談判非常不順利,帝國的權益沒有貨的該有的地位……該死的,我和你說這些干什麼?」主編克萊德懊惱的放下手中的放大鏡,顯得非常煩躁。
「可是我們是報社,不是政斧豢養的走狗……」
「請注意你的用詞,露西小姐……」
「好吧,我為我剛才的比喻不當而道歉。但您想過沒有,如果將來領事館方面和寧波政斧談妥了協議,而作為報社,我們又會獲得什麼?寧波政斧因為我們的不實報道,將矛頭直接指向報社,不允許我們采訪,那可怎麼辦?」
主編臉上有點尷尬,嘀咕道︰「這不是你考慮的問題。」
露西無奈,只好先離開報社主編的辦公室,她想去社長那里踫踫運氣。
等到露西離開之後,主編這才緩緩的低聲道︰「這也不是我考慮的問題。」
其實,他在不久之後,要離開報社,回到英國。即便在遠東做出再出格的事來,也不會影響到他在英國的生活。更何況,只不過是應付領事館的要求,先把寧波的選舉刻意夸大,等待時間的發酵,最後把霉爛的一面展示給公眾看,就這麼簡單。
《字林西報》畢竟是英文報紙,對于**的人來說,這份報紙的作用幾乎和‘裝逼’利器等同。
誰沒事在本國,看外國人舉辦的洋文報紙?還報道的多半是本國新聞。
相比《字林西報》在**的影響力有限,總社在燕京城的《京報》的報道,從一開始就整篇幅的用近乎苛刻的標準,去衡量在寧波城發生的選舉。
‘顛覆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習俗,農村很快因為女人的地位提高,而失去了原來的平靜。關系到國民生計的糧食問題,將困擾整個國家。當然,也有可能是反對者站起來,舉起而攻之。很快這個新成立的地方政斧,將因為自己的愚蠢決定,而受到毀滅姓的打擊……’
在北方,《京報》的重要姓,已經毋庸多疑,盤踞燕京,擁有整個**夢寐以求的制高點,很快不少報紙都開始爭相轉載《京報》的這篇新聞,甚至給地報紙中,不少督軍府的幕僚也站出來,反對寧波的這種做法。
如果說,對于**來說,軍閥割據不過是從大桌子吃飯,變成了小飯桌吃飯。不管如何,大家還都有飯吃。
要是官員都是**選舉出來的,那麼誰還給實權人物賣命?
這種行為,等于是要把給地督軍吃飯的桌子都掀掉,能不讓人著急嗎?
反倒是《大公報》的新聞,更貼近于真實情況,但對于社會主流來說,一個政斧因為對治下百姓反對的無所適從,讓百姓內部掐起來。說好听點是引入競爭,說難听點,那就是制造社會矛盾。
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三份報紙上,都對寧波政斧的行為產生了誘導。
看了《京報》的讀者,義憤填膺,就差在街上找人干一架,來消解胸口的煩悶。
《字林西報》的影響力雖然只是在**的洋人,但是當英國人,法國人欣喜的認為,寧波對他們已經不設防了的時候。正所謂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只要這些洋人發現,寧波根本就不像是報紙上說的那樣,勢必會失望,需要宣泄。到時候,找上領事館出面,是最好不過的辦法了。
這讓聚集在一起的寧波商團,哦,現在應該說是寧波市政斧的幾個主事者感覺很棘手。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總要尋找解決的辦法,而不是坐在一起,低著腦袋抽煙了事。
見沒有開口,王鴻榮不得不開口道歉︰「諸位……犬子好大喜功……」
朱葆三擺手打斷道︰「賢弟大可不必如此,商團想要有一塊地盤,從商人轉變成為官員,當初我們想到的困難可要比現在艱難的多。」實際上,朱葆三在最初的時候,首先想到的困難,並不是**的聲討,而是戰爭。
相比戰爭來說,報紙上不痛不癢的報道,對他來說,確實沒有多少殺傷力。
再說了,對此,他也不是沒有想過應對之策,尤其是在**的控制上,商團也並非是只能別動防守。相對于**最重要的幾份報紙,《京報》和《大公報》的影響力,主要在北方。雖說兩家報紙都在上海有分支機構,但發行量還是以燕京和天津為主。
而在南方,最有影響力的報紙《申報》,卻出人意料的按兵不動,要是熟悉《申報》老板史量才的為人,就能感覺到這其中的異樣。
楊杏佛見會場氣氛比較凝重,也知道大多數人都害怕言多必失,不僅得罪人,還把自己給賣出去。
而他不是商團的人,作為政斧參議,他說話倒是沒太多的顧慮︰「現如今,對于我們來說,最迫切的問題是,選舉是否還要繼續下去。」
王鴻榮听到這話,嘴唇動了動,這個提議是他兒子提出來的,按理說,他是應該無條件支持的。可見眾人為難的表情,他也退縮了,想到港口的建設已進入設計階段,能到南北鐵路通車之後,整個寧波將呈現出龍盤虎踞的態勢,前途不可限量。
要是因為沖動,像四年前那樣,丟掉民政廳長的官位,他確實有些不甘心。
朱葆三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王鴻榮,後者有種如坐針氈的緊張,口干舌燥的開口道︰「我看繼續下去,有繼續下去的好處,要是各位信得過我的話,不如讓我出面……」
「北侖港口建設是重中之重,不容忽視。」朱葆三早就看出王鴻榮患得患失的心境,其實,不單是王鴻榮,要是幾年之前,踫到這麼大的事,他也淡定不起來︰「杏佛,你手上的工作放一放。我看選舉的推行和監督,你先抓起來。我沒有其他的要求,就是一個字,要‘快’。用最快的時間,將選舉推行到這個區域。」
楊杏佛低頭想了想,感覺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在外部壓力下,寧波這個新政斧因為抗壓,而成長起來。
可要是讓他在短時間內將選舉全部推行下去,他確實有點為難。
尤其是,有些富庶的地方,地方武裝本來就存在,雖然不強,但是幾個警察確實對其沒有很好的辦法。想到王學謙在選舉之中,動用了一個機槍班,近二十人的軍隊。
這讓他不免有些心動,可是動用軍隊的選舉,是**嗎?
這個疑問,其實在王學謙當初帶著部隊下農村監督選舉的時候,他就有疑問。不過考慮到安全的因素,他沒有多說。
可萬一是大規模的選舉,如果動用軍隊,就有種脅迫**的意思在其中。正當他猶豫不決的時候,朱葆三提議道︰「需要對軍配合的,就讓軍隊在選舉的縣附近訓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