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
少年從噩夢中驚醒,猛地坐起,頓覺胸口劇痛,又無力的癱了下去。
「醒了?」坐在窗下的老者正是半年前駐店說書的黔先生。
「是您救了我?」胸膛盤踞著一團由五色光芒匯聚的漩渦,折斷的胸骨正在它們的扯動下,緩緩復位。校骨雖然劇痛難忍,傷情卻正向好的方面發展。
「嗯,感覺如何?」說書人悠悠的吹著茶花,漫不經心的應道。
「很酸,很痛。」少年實話實說。
「我問的是先前的打斗。」說書人眉頭一皺,顯然對少年的回答不滿意。
「我漏算了一個,不然不會失手。」少年揚了揚眉毛。隨著思緒漸漸活絡,他越來越覺得自己等了十五年的奇遇來了。
「呵呵。你漏算了兩個。」說書人豎起兩根手指,「還有那個老屠子。」
少年不服氣的撇了撇嘴,「當時他正和那潑皮抱在一塊,拍完就跑,諒他兩眼昏花也未必看得清我。」
「你青衣小帽,一身店小二行頭,他能看不見?」說書人笑道,「其實,你從一開始就犯了個致命的錯誤。」
少年心中一動,「我不該在豬籠巷下手。」
先前進去時他就有些莫名的忐忑,果然有問題。想想也是,都是滿身油血的絳衣屠戶,他一身干淨的青衣是太醒目了。即便是老屠子沒認出他,但只要與前街後巷的屠戶們一對照,他鐵定跑不了。
「嗯。」說書人微微一笑,「孺子可教。」
胸口麻癢難耐,少年忍不住用手去抓,卻被說書人隔空彈開。
用的竟然是茶水!
「先生,您果然深藏不露。」說書人喝茶都帶著面紗,半年來少年就沒見他摘掉過。
「小子,想不想學?」
「當然……」
‘不對!’少年一口咬住打顫的舌頭,打量著滿身鬼氣的說書人疑問道︰「先生,不應該是‘我一頭磕地求你收我為徒,而您卻正襟危坐,捋須微笑不置可否的麼’?」
劇本不對啊!
「咳咳!」說書人終于顯出那麼一絲尷尬,「小子,你願學我願教,你我既有緣便隨性而為,哪來那許多酸腐之氣!」
說的也是啊,少年點了點頭,卻又想起一事,「還是不對哦,先生,您在店里一住就是半年多,甚至還知道今天我要去拍人……難不成您很早就瞄上我了?」
「哈!哈!小友,我看你骨骼清奇,豐神如玉,他日必成大器……」
少年終于耷下臉來,「老先生,這可是如假包換的萬金油哦!」
說書人干笑著喝起香茗,被面紗遮住的腦袋不曉得又打起什麼主意。
氣氛一時冷場。懷疑歸懷疑,就憑他將自己救出又療傷,一心想出人頭地的少年還蠻心動的!
「那個,先生,為什麼是我?」和所有非主角的人格一樣,只會端茶倒水的平凡少年在被巨大的餡餅砸中時,狂喜中又透著小小的不自信。
「吾門收徒只有一個條件……」放下茶碗,黔先生目光如炬︰「超月兌三界之外,不在六道之中!」
少年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說白了,就是徒弟不是這個位面上的嘛……
還不對,「老先生,我有父母的哦!」
說書人笑這點了點眉心︰「你當然有父母,可本門指的不是肉身而是這!」
「靈魂!」少年猛然坐起。
奇遇,這便是奇遇了!
端著茶碗的說書人趁熱打鐵,「小家伙,現在願不願學?」
「願意!」五色氣旋噗的消失,少年挺著完好如初的胸膛一躍而起,撲通跪地。
「好,好,好!」說書人開懷大笑,染滿風霜眼角不禁濕潤了。
「好徒兒,呃,你可有名號?」
「大郎。」
「何姓?」
「吳。」少年貼身銀鎖上刻著他的姓。
「吳……大郎。」說書人不禁擠出幾滴眼淚,「徒兒,為何為師听到你的姓名竟有種流淚的沖動?」
「呃……師傅,俺姓吳,不是武。」這老頭估計舌頭被青磚拍過,語調太重。
「哦,大郎只是乳名,算不得數。這樣,為師給你取個︰銘,吳銘可好?」不等少年回答,老頭自顧自得道,「等你及冠,我再給你取個字。」
「吳銘……」少年靈秀的雙眼升起一陣迷霧,長這麼大,自己終于有個正式的名字了。
「銘兒,可知這是何物?」說書人長袖一翻,捧出四四方方一台印。
「印章?」
「然也。」老頭捋須笑道,「取張黃紙來。」
少年趕緊從床頭取來一沓如廁用的黃紙,恭敬的放在桌面上。
老頭的表情很精彩,不過等他將印章從黃紙上抬起,小徒弟的表情更精彩。
「哇……」雖然古體字長的都很歪,不過吳銘還是一眼認出了那是個歪歪的‘口’字。
老頭神叨叨的吐了口氣,一臉的成就感。
可吳銘將黃紙翻來覆去看了個通透,還是個口字。
「我說師傅……」吳銘下意識的模了模胸口,要不是剛才老頭露了一手,他都以為被人涮了。
「徒兒,再取張紙來。」
「哦!」原來是失手了,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少年急忙又攤開一張黃紙。老頭將印章放在嘴邊哈了口氣,翻手印了上去。等印章移開,少年頓時驚呆了。
古樸的氣息撲面而來,歪歪的口字中間竟多了一橫,變成了‘日’字!
不給少年反應的時間,老先生左手取紙,右手蓋印,‘品、田、冒、晶……’越來越復雜的文字層出不窮,躍然紙上!
「徒兒,這就是師門至寶翻天印!而為師便是如假包換的宇內第一『銘文師』——黔墨!」
「翻天印?!銘文師?!宇內第一?!!」少年牙關咯咯直響,嚇的屁滾尿流。這那是奇遇,明明是能把祖墳燒成渣的仙緣哇!
「然也!」
腦袋擠成漿糊的吳銘狠狠擰了下大腿,「啊!」少年噌的從地上彈起,半空中猛然下腰一頭撞上地板。
咚!老頭冷不丁被茶水震了個滿臉花。
「師傅在上,受徒兒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