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矛刺皆縮回地下,煥然一新的泥塑正從盤踞廟宇中央的泥潭中飛快升起。
「他是土靈,能借土重塑!」畢方腳掌被刺破,早挨不住。矛刺一縮,他便急急落地,將兩張輕身符拍在腳底。
「擊他眉心!」能令泥塑顯靈自然是那枚靈顯銘文的威能,暗忖片刻,女捕快便打定主意。
「好!」腳底隱隱有叢雲翻騰,符師長嘯一聲,人做游龍繞場疾走,雙掌連連拍出。
一時雷聲隆隆,電光四射。
掌心雷道道不離泥塑眉心,好好一顆頭顱轉眼又坑坑窪窪,不成人樣。
「作死!」泥塑揚起雙臂重重撼向地面。
轟!
地動山搖,遠遠躲在牆角的吳銘竟被生生彈起。
場中畢方當即噴了口血,腳下趔趄不斷,掌心雷隨之失去準星。
「著!」泥塑甩手劈出,仿佛月兌了層皮的飛手直切畢方胸膛。
「金光掌!」符貼著手背點燃,將整只手掌鍍成金黃,畢方絲毫不敢耽擱,氣沉丹田,翻掌拍出!
兩掌當空對撞,泥掌崩碎,畢方吐血倒飛,撞破廟門遠遠栽落曠野。
短短兩天,三品巡察使便被二度拍飛,情何以堪。
須知他擊碎的只是泥塑甩下的一層皮而已!
「死!」背後掠過一道驚鴻,泥塑那顆大頭立時瓜熟蒂落。
吳銘生生將卡在喉嚨口的那聲好重又咽回肚去。
「雕蟲小技!」單掌接住頭顱,被削平的肩膀又冒出顆頭來。這邊也沒浪費,掂量掂量往上一拋,斷頭重又回到頸上!
「雙頭?」別說吳銘,饒是見多識廣的女捕快也驚呼出聲。而且更詭異的是兩顆頭顱上都有相同的靈顯銘文!
「翻天門果然不可小覷!」女子一把扯去斗笠,亮出廬山真面目。
「哇……」
斗笠掀起的剎那,仿佛隆冬時節忽遇一夜春風,冰雪消融,群花吐蕊,草木萌青,欣欣然,直讓人身心俱醉。
哈喇子流了一地的吳銘恍惚間竟記不得女子相貌!
「這便是驚為天人了吧……」少年虛著瞳孔,喃喃自語。
就是個天仙,泥塑也不會拿她當碟菜。雙掌左右虛劈,道道掌刃鋪天蓋地,襲取周身要害。
女子口中嬌叱連連,一柄秋水長劍舞的花團錦簇,將掌刃一一擊碎。
不過吳銘看得真切,女子都快退到牆根了,顯然還是泥塑比較強!
‘嗯……要不要來個英雄救美?’吳銘很有些躁動。
這念頭剛剛升起,就見女子飛身橫在半空,腳踏牆壁,猛然蹬出。
「秋水長天!」劍如白虹,卷起萬丈秋水漫卷天地!劍氣四射,經年未修的破廟哪經得起如此摧殘,申吟一聲便轟然坍塌!
一截斷梁正撞入劍式,眨眼便被劍花匯聚的白練絞成漫天木絲!
被塌牆埋住半截身子的吳銘自責的要死,甩了斗笠明顯是要拼命放大招嘛,自己還傻乎乎的等著被埋,兩輩子的人生真都活到狗身上了!
白練席卷陋室,仿佛一圈水瀑緩緩滲入泥塑體內。劍氣陡然消失,要不是下半身還埋在土里,吳銘都要以為是光打雷不下雨的花招了!
「好……手段!」數息之後,泥塑好似干枯的老樹,從頭到腳炸開無數道深深的裂縫,隱約可見盤踞在胸膛的那團五彩氣旋!
不及反應,滿室嗤嗤聲起,泥肚如被人一錘轟碎的南瓜,應聲炸開。劍氣隨之 射,將僅有的四面牆壁亂刀切碎。
煙塵蔽月,女子捏著劍訣凝神戒備。從那起伏的豐胸和額前一簇散落的青絲不難看出,先前那招劍式確是消耗巨大。
「不過小娃兒,這招還不給力!」泥塑整個胸月復被炸飛,肩膀和腰部之間除了那團盤旋的五色靈氣,竟沒有一絲皮肉相連。而就在說話的當口,腳底泥漿正一刻不停修復著破碎的胸月復!
滿室泥灰,女子無法呼吸。見泥塑如此,唯有調動一身所學,拼命恢復耗損的真氣。
「中!」一道火符自遠處拍中泥頭,碎去時燃起熊熊大火。
「封泥掌!」泥塑怒吼,雙掌八面拍出,一時滿天掌印。
「擊他胸中氣旋!」女子蕩劍挑開泥手印,點足飛退。
「飛火流星!」畢方咬牙嘶吼,一柄火焰飛符拖著長長的焰尾直射胸前!
啵——
霓光震蕩,泥塑反手捂住後腰,單膝跪地。
「有效!」畢方聲音又沉了些,顯然內傷更重。
當泥塑露出五行靈氣的時候,吳銘便打定主意開溜。開玩笑,命門都亮出來了還打個毛!
所以泥塑不支倒地時,他已經挖了個不小的坑,正齜牙咧嘴的向外拽著雙腿。
「畢方,合力一擊!」女子蓄力已滿,一劍刺出!
泥塑伸掌抵擋,掌心雖被刺穿,卻也死死握住了女子執劍之手!手臂跟著向外一帶,便躲過了穿胸的長劍。
女子不怒反喜,她本來就沒指望一擊功成。身後火光沖天,畢方雙手燃火,正合身插向泥塑胸膛!
「我靠!」偷空瞥了眼戰場的吳銘正趕上精彩一幕。
只見泥塑另只手竟詭異的扭轉過來,一把握住畢方火掌!
前後合擊立時變成了三方角力。渾身土造,重愈千鈞,泥塑一聲怒吼,猛然擰身,帶著兩人呼呼直轉。
「撒手!」女子剛喊出口,泥塑奮起余力死命一甩!擲鐵餅般將兩人連同齊根折斷的手臂狠狠甩了出去!
「啊——」女子還好,尚能一聲不吭保持氣度。就見雙掌被握牢的畢方倒騎斷臂,如同一根標槍扎向天際。
留下一長串殺豬般的嚎叫。
草草修復創傷,泥塑一個虎撲,合身向吳銘壓了下來。
地動山搖,毫無準備的吳銘被泥塑一壓入地底,慘叫還沒出口,周身便被五行氣旋牢牢裹住!
背後銘文光焰大熾,五行靈氣瘋狂涌入!吳銘顱內一聲雷轟,頓時意識全無!
混沌中,一個聲音直透腦際,震得三魂七魄嗡嗡作響︰
「小主人,且收俺八百年靈氣!也讓那些個編排俺‘只受供來,不顯靈’的凡夫俗子們知曉,泥菩薩也能過江!」
一道巨影從破廟騰空而起,幾個起落,消失在漆黑的曠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