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一聲蒼老的聲音隔艙傳出,「女客要去哪?」
「石門壺瓶山。」
「壺瓶飛瀑布,洞口落桃花。」擺渡人蒼聲問道︰「女客莫不是要去那落花洞。」
「正是。」
沉默許久,擺渡人愴聲一笑,「既如此,便請女客上船來。」
話音未落,女客便飛落船中。破船抖了抖水花,復又靜停下來。
擺渡人一聲嘆息,「女客,落花洞去不得。」
俏立船頭的女客旋即反問︰「為何?」
「女客何必明知故問?」擺渡人似有不悅。
「你可是以為我此去便是送死?」女子聲音陡然揚起。
「哼!」擺渡人的態度已說明一切,「你落船時水花激蕩,輕功只算稀松,真氣懸而未凝,又如何飛躍那壺瓶飛瀑?」
見女客**船頭,不置一語,擺渡人怒氣更大︰「你去送死,本與我無關,卻偏要乘我船,便是讓我心生希望,復又失望,先喜而後悲,如此撩撥我這冢中枯骨作甚?」
女客笑著跺了跺腳,「鐵力陰沉木,烏蒙老駝叟,日日水邊練,夜夜哭北婁。你以入水即沉的鐵力陰沉木做船,又續以內功另其懸浮水上,如此日夜操練,如今已二十余載,我且問一句,還能報仇否?」
「……」船艙內一片死寂
女客聲音陡然一降,「你妻既死他手,你亦追了二十有年,如今老之將至,報仇無望,今我欲替你走一遭,你,幫是不幫?」
「名捕既鐵了心要去,老朽便陪你!」船簾無風自動,黑不溜秋的破船,扭頭便走。竟靈動如斯!
「好內功!」女客嬌聲贊道︰「滄海魚龍變,九曲浪飛沙!」
「哼!」擺渡人悶聲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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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宮女捕沉睡未醒,吳銘既去心結,哪肯久待。便拉上明妃,去試一試那闢瘧鏡。高塘港內浮尸遍地,臭氣燻天。兩人雖都厚巾裹面,卻仍被燻的頭暈眼花。明妃稍好,畢竟佛法高深,空色兩忘。而吳銘就被燻慘了!
他本就耳聰目明一小廝,又被靈氣撐大了神經,嗅覺不要太好!
朔風裹著尸臭撲面而來,他不但全盤收錄,第一時間辨識出處;甚至還能從這一股股的尸臭中,辨識出腐爛的部位,並清晰的‘看到’死者腐爛的慘狀……怎一個惡心了得!
高塘蘆港既有此名,必有蘆葦蕩。出港口過門樓,便入了蘆葦飄蕩的內港。與清一色的東聖神州建築不同,內港蠻漢混居,圖騰獸骨亦不難見。搭眼看去,細膩與粗獷並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混搭的極為和諧。
即便是世之桃源,此時也早變成了阿鼻地獄。內港人口密集,大霧一起,染病者十之**,死者極多。
大澤居民本多水葬,可為了阻斷傳染源,尸體只能焚化。能有如此見識,顯然不是凡人,問了同來的老掌櫃才知曉,一切都出自北宮螢之手。
「好叫閣下知曉,螢大人雖出身南疆,亦非高塘蘆港人氏,卻時常往來于此,閑時也多在此地逗留,蘆港人都以為她只是個普通的南疆巫醫,卻從不知螢大人正是名動天下的四方名捕之北宮。」老掌櫃娓娓道來,末了忽然橫了吳銘一眼,「恕老朽狂妄,有句掏心窩子話想說與閣下听。」
「長者賜,不敢辭。」吳銘通明如斯,又豈能不知?
果然,老掌櫃嘆聲道︰「螢大人自幼孤苦,卻靈秀天成,歷練雖多,仍少女心性,不知紅塵深淺,情之一物,穿腸蝕骨……」說著,老掌櫃陡然停步,一雙朗目熠熠生輝,直透吳銘五髒六腑,「閣下若無情,請切勿傷她。」‘
北宮螢雖非親生,卻是老掌櫃自小護佑,庇她長大,自是舌忝犢情深。吳銘雖誤打誤撞,激她悟道,但究其本意卻並非如此。
吳銘自家人知自家事,便尷尬的點了點頭,「小子知道。」
「多謝。」老掌櫃長揖到地。
悄悄走到兩人身前的明妃,伸手掀開門簾,卻解了吳銘的窘困,「這家還有人。」
「情況如何?」吳銘就坡下驢,大步沖上。
「且去看看。」將吳銘護在身後,明妃挑簾而入。
此屋名曰吊樓,乃南疆蠻人所創。但見木牆長頂,屋檐牛骨高懸,上下共三層,除去屋頂蓋瓦,皆由杉木建造。屋柱用大木鑿眼,柱柱之間由小杉斜穿套連,房子四周還建有吊樓,其檐上翹外翻,展翼欲上天。
房子四壁皆由杉板密瓖,里外涂滿桐油。底層不住人,以作飼養家禽,放置農具雜物。此時已空無一物,雞犬未見。
沿梯上樓,二層便是主人居所,內設臥室,外接明堂,堂內設有火塘,閑時一家人圍著火塘吃飯聊天,即寬敞又方便。
因有窗,所以明亮,光線充足,通風也好。一眼掃去,也未見人。
眾人遂由一條與明堂相連的走廊,來到三層。
三層高懸,以避大澤濕氣。蓋因透風干燥,且又十分寬敞,所以屋主人一家三男四女便置身于此。
榻上七人久病纏身,面容枯槁。男主人蓬頭垢面,五官難辨,鎖骨激凸,肋骨條條,高卷的褲管內,正露出一截干枯的腿骨;女主人骨瘦如柴,眼窩深陷,顴骨暴凸,衣襟半敞,干癟的ru房好似喝光了水的皮囊,耷拉在肋下。一男童頭大如斗,渾身尸斑遍布,襠下膿血橫流。雖已死透,小嘴猶噙著**。
其他兄弟雖喘著氣,卻也進多出少,時日無多。
饒是三樓通風尚好,可濃重的惡臭還是嗆到人難以呼吸。
明妃默念佛號,莊嚴寶相沖吳銘說道︰「取鏡來。」
闢瘧鏡是乾坤如意銘文唯一沒有收入不周山界的寶物。吳銘既收鏡靈,又合陰陽,寶鏡自行彌合,早破鏡重圓不提。
明妃是用鏡的行家里手。隨手接來,這便照將過去。
但見一道華光蕩過病榻,遂由病者口眼耳鼻不停鑽出的扭曲黃霧,恰是飛沙粒粒凝結,朦朦朧朧中,于半空組成只蓬首燻面的丑陋邪物!
可不正是那瘧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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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晚了,話不多說,看書看書。
這幾日忙的腳不沾地,希望周一能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