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廳內花樹下的座位上,各府來人多半已就位。右首左首分列榮、和二王府中人,葉、沈、蕭、錢四家各自佔了幾張圓桌,依次雙列在後。再往後的座次就沒有事先預訂了,先來先坐。
桃樹合圍成圓形,中間便是一座長寬各十丈的高台。台子正北朝南搭一錦帳,左右各豎黃羅旗一面,八方瓔珞,四面流蘇,垂絛上懸著一副對聯︰「對話常用劍,爭名誰讓兄?」錦帳zh ngy ng,並列置著兩張紫檀太師椅。右側搭背為紫,左側搭背為白。高台中間臥著一頭丈許高的銅麒麟式樣大鼎爐,麟尾纏沙漏,麟首餃著一束香。
驀然間,一聲金鑼脆鳴,萬眾齊喑。司儀官大喝道︰「武安侯沈重陽到!」「太傅葉西靈到!」話音未落,只覺幻影連閃,眾人便見高台錦帳里太師椅前陡然多了兩條人影。葉西靈身穿滾龍鎏金瓖黃袍,懷抱神劍;沈重陽身穿紫s 長袍,腰佩寶刀。二人互相頷首致意,便端坐了下來。
這時,忽听一人爽朗大笑,自榮親王府的座位上緩緩站起,道︰「你們這兩個老小子,最愛賣弄。一出手便是這等神乎其神的輕功,若將我那些青年俊彥們嚇著,罰俸半年!」這人身穿常服,說話間虎顧鷹盼,環視四周。他言語雖風趣,偏偏帶著一股攝人心魄的威嚴。
看清此人眉目之後,除了最上首的幾張圓桌只是躬身行禮外,其余人等俱都忙不迭的跪伏下去,山呼萬歲。沈萱也拉著阿呆站了起來,低聲嗔道︰「楞什麼呢!這就是雲帝陛下。」
雲帝笑聲不絕,中氣十足。顯然內功修為不凡。他朝眾人擺擺手,自己便坐了下去。對台上道︰「開始吧。」
阿呆隨萱萱落座。心中卻暗驚雲帝之非常。說起來,今r 最尷尬的人正是這位帝國皇帝。他身份最尊,本來該高高坐在演武台之上。可是這麼一來,葉、沈二位便得退出錦帳,以示對雲帝的尊重。高台雖闊,但若再搭上兩座帳子,成三足鼎立之勢,未免會影響比武時的騰挪跳躍。于是沈重陽干脆提議︰「術業有專攻,這都是武學界的事兒,刀劍不長眼,您干脆別上來了。」雲帝當然不想錯過這等好事,推諉道︰「我是皇帝不假,同時也是武者。」可這次一向愛和沈重陽作對的太傅葉西靈居然也表示不買賬,反而對沈重陽的話隨聲附和起來︰「我看這樣,陛下既是武者,如果能擊敗我和沈侯中任何一個,我們便讓一個位置出來。」
「帥者將將也,皇者將帥也。」雲帝陛下嚴肅指出︰「我乃堂堂帝皇之尊,若是臣下交手,並且還打不過,至尊威嚴何在?」在灰溜溜的尋找座位時,他還不忘回頭甩一句狠話︰「沈重陽,你等著。」
被臣子擺了一道,卻不氣不惱。反而屈尊和眾人一同坐在台下,玩了一手十分漂亮的「親民秀」,雲帝手腕可見一斑。
得了雲帝口諭,沈重陽站起身來,先朝台下雲帝落座處躬身行了一禮,才凝聲道︰「此次大比,共四百二十四人參加。進入復賽者十六人。名額早已選定,請各位依照事前發放的號牌,逐對爭鋒!」
「對決一旦開始,只講勝負,勿論禮儀。沙漏盡、香束熄而勝負不決者,雙雙判負。交手時莫留情面,各式絕殺盡可施展。葉太傅親自督陣,自然萬無一失。」
「大聲喧嘩者,斬!擾亂他人對決者,斬!事後報復者,斬!」
言畢,沈重陽伸指虛彈,未見明火,相隔五丈的獸口餃香卻升騰起一陣青煙。
一通重鼓連響,仿佛敲在了眾人心頭。按照事先確定的順序,一號和二號拔地而起,躍上高台。各自向沈侯葉傅躬身行禮之後,雙方對視,殺氣彌散,二話不說便開打。
官分九品,武分七重。能在四百多人中月兌穎而出,武功都在三品以上。三品的官員,可作一省之大吏,而三品的武者,無論在哪里都有開宗立派的資格。一號和二號的路子相近,都是輕靈一派,動若御風,快如閃電。直看到眾人神馳意動,目眩神迷。
獨有沈萱,在瞄了兩眼之後,便覺無聊。不滿的嘟囔道︰「我要向陛下舉報我爹!這比武有黑幕,他們搞暗箱c o作!兩只三腳貓,在我門中也就是末流水準。這哪里是對決,分明是表演嘛。」
阿呆也贊同道︰「確實。還不如府里的歌姬跳舞好看呢。」
相對于萱萱和阿呆的私下低聲討論,沈、葉二人卻顯得客觀公正多了。他們點評的聲音雖不大,卻掩過了台上對決的拳腳相踫聲、風動衣袂聲,清晰的落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一號如鷹,二號如蛇,鷹迅猛而蛇靈滑,侯爺覺得勝負如何?」
「按理來說,應該是鷹吃蛇。可我總覺得這頭小黑鷹似乎有點殘疾啊。你看他撲擊之時,看似迅猛,卻不懂得盤旋借勢。跳起來,撲下去,跳起來,撲下去。倒像只蛤蟆。反觀那條小蛇,雖于‘滑’上做的不夠,卻將‘靈’練到極致。而且他每次出擊,必然震地化力,靈敏而不失厚重,嗯,應該是蛇能吃掉蛤蟆。」
武安侯講解的十分風趣,听得外行們抿嘴直樂。而真正的行家卻循聲細看,果然不差分毫。沙漏滴到一半時,一號又故技重施,自高空撲躍而下,攻勢雖凌厲,中門卻洞然大開。二號趁對手來勢已竭,抓住時機,將身子一旋,如靈蛇出洞般,飛起一腿,點向一號胸口。
葉西靈正端起茶杯y 飲,袍袖一卷,杯中水便化作一道白練,後發先至,點在二號的腳踝上。二號只覺腳腕酸麻,登時無力垂下。
沈重陽淡漠道︰「看到了麼?鷹y 擒蛇,當如葉太傅這般,去勢疾以逼敵,攻勢準而制勝。你速度雖快,距離卻長,只要那蛇不是斷了兩根脊柱,準能避開。你又力盡氣竭,無法應變,豈能得勝?此戰二號勝。一號太蠢,賜名‘飛蛤蟆’。」
二號極為穩重,喜不形于s 。道了一聲「謝二位大人點撥」後便匆匆下台了。一號卻滿臉羞愧,扭扭捏捏的不肯下去。沈重陽臥蠶眉一揚,喝道︰「你還等著開飯呢?」一號慌忙躬身,喏喏道︰「沈侯明鑒。飛蛤蟆雖然雅致,可我媳婦最怕蛤蟆了。更為飛蛙怎樣?」
台下哄堂大笑。連雲帝陛下都忍不住了,笑罵道︰「沈重陽說了不算,賜名‘御蛙’,滾下去吧。」
接下來,便是三號和四號。三號一身黑s 勁裝,極為消瘦。四號卻穿著藍底紅邊衙役公服,臂間纏著一盤鐵鎖鏈,身形魁梧,虎背熊腰,臉上生著濃密的虯髯,好生凶煞。
新添的一束香冉冉燃起。在照例向沈侯葉傅行禮時,卻被葉西靈止住了。他疑惑的盯著四號︰「貴庚?」
四號更加疑惑︰「小的現年二十八,未婚。」
葉西靈看向武安侯︰「怎麼長得像四十多歲的模樣。這是你選拔的?」
沈重陽也看了半天,搖頭表示自己不認識。四號哭喪著臉,如喪考妣︰「侯爺。我是原禁衛軍統領李大庸啊,您親自給改名李有才的那個。」
沈重陽「噗」的一聲噴出一口熱茶。「那個那個慕名已久了。你先去把胡子給剃了再來,這樣對手心理壓力太大」
等李有才剃好胡須再來時,香束已燃了過半。沈重陽不耐煩的揮揮手︰「快打吧。莫要辜負我給你取的這個名字。」
相對于第一場,三號和四號之間的對決屬于另一個極端。這場比賽極其沒有觀賞x ng。三號已經等了半晌,似乎還沒有等夠,他就那麼枯站著紋絲不動。一雙手籠在袖中,居然還閉著眼。而李有才卻因為剛剃光蓄了多年的虯髯,氣勢上先輸了三分。甩著鐵鏈,一個勁地圍著三號打轉。
葉西靈清冽的聲音響起︰「眾位莫急!三號四號的對決早已開始,凶險處更甚前場。三號使用的是暗器,他的手已在袖中變換十四次,卻始終沒有出手。」
「暗器之所以暗,最講究出其不意,先發制人。可擂台對決,先天不利。所以三號在等待良機,不出則已,出手便求必中,若不中,便是敗。」
「常人推崇的暗器大家,有什麼‘流星趕月’、‘漫天花雨’等技巧。不過是小兒把戲。遠不及三號的穩、準、狠、辣。而四號的兵器是鐵索。這種獨門兵器是流星錘的變種,使起來如蛟龍出海,可出可藏,可遠可近,可剛可柔。」
在香灰將盡時,李有才終于忍耐不住,他大吼一聲,鐵索翻卷,組成密不透風的一道屏障,擋在前面,緩緩朝三號移動而去。而三號依舊巋然不動,任由李有才逼近。
武安侯眼楮一亮,口氣頗感贊同︰「暗器固然尚遠,因為遠能蓄勢。可三號別出心裁,想要近戰。因為近能伺機。高手對決,縱有破綻也是稍縱即逝。因此由暗轉明,以近為好。三號不落窠臼,能因地制宜,不錯。四號的做法看似比較愚蠢,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所以舞鐵成牆,僅是虛招。這小子雖然長得丑,但是很狡猾。提醒三號,莫執迷于表象。」
三號的手終于探出。但與此同時,他卻猛然一個趔趄,栽倒在地。原來李有才早已趁著打轉時,將長長鐵鏈截為兩半,一半單臂揮舞,另一半卻學三號模樣藏在袖中,待近身時,猛然探出,纏住三號腳脖,將他拉倒在地。
沈重陽道︰「三號之負,在于不會分心二用。辨形听聲之術亦未到家。四號雖以一聲大吼掩蓋了截斷鐵索的響聲,真正的高手又豈會听不出來?四號天生神力,能以手勁斷鐵于無形,雖然把握力道的水準略有瑕疵,但仍是世間少有。此戰四號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