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虞很強,可以影響到大世界,卻無法支配小世界。這小世界獨屬阿呆與萱萱二人。
思萱閣里,沈萱看到窗外的朝陽被漫天雲影掩蓋,驚異的「呀」了一聲。恨恨道︰「六師兄這次是真惱火了,居然不顧門中規矩,解了封印,瞧我回去以後不向師伯告他!」見阿呆依舊在專心修面,無動于衷,于是朝他背上拍了一下,說道︰「喂,你再不出去,二哥就要被人打扁啦!」
阿呆不耐煩的道︰「小場面,急什麼?」
萱萱說道︰「好像你見過很多大場面一樣。那r 南湖夜坊被三皇子嚇跑,還有臉裝大尾巴狼。」
阿呆咧開嘴,沖她做了一個凶猛的表情,學了一聲狼嚎。萱萱撇嘴,嘲諷道︰「你這是大尾巴小乖!」似突然想起了什麼,又問道︰「六師兄不該這麼厲害呀,居然可以引動天地風雲。我爹出手時的場面也沒這麼壯觀。對了,上次你和我爹在書房談‘勢’,說什麼借勢,化勢,造勢什麼的,好像你很懂的樣子。依你看,六師兄達到了什麼境界?」
阿呆抬起頭,朝窗外望了一眼,見雲影更密,有如天幕。于是邊整理衣襟邊輕描淡寫的道︰「看似唬人,不過雲影雷音都借來的。充其量能借勢,未窺化勢之門戶。」
「那這三種境界究竟是什麼?是不是傳說中的一品之上?」
阿呆是失憶癥患者,想了許久也沒有想到自己以前究竟有沒有看過這三種境界的記載,又不想在萱萱面前失了面子,于是開始編︰「借者利,化者友,造者臣。」
萱萱捶了他一下︰「說人話!」
阿呆道︰「那我問你,上次包二皮出門時被漢中侯家的馬夫打了,他如果想報復,會怎麼做?」
萱萱托著下巴,實在是想不到這些馬夫界的恩怨情仇應該怎麼處理。于是猶豫不定的道︰「不知道。漢中侯府又不怕咱們家,搬出我爹的名號去嚇他們肯定不行,二哥又不管事兒,我想皮皮大概會回來糾集幾個家丁去堵漢中侯家的馬夫吧。」
阿呆一拍大腿,直夸她聰明,道︰「對了。這就是借勢。皮皮要請救兵,肯定要好酒好肉的侍候著。吆三喝四的出去打一次架,起碼得消費他三個月的薪水。陸虞也一樣,他要借勢,也得付出代價。他底子不薄,可要引動風雲助勢,至少也會折損一年的功力。這就是借者利,不管借什麼,總要付利息的。」
「化者友,那就是和‘勢’做朋友,譬如有人調戲了林小躒,沈飛應該怎麼辦?他就不需要像包二皮那般求人,只需將話兒放出去,自然會有一群狐朋狗友像雲凡小王爺啊蕭霜世子啊之流搶著幫他出氣,因為大家都是朋友嘛。
看萱萱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阿呆無奈,又做了一個比喻︰「萬一以後咱們吵架,我不想要你了,你跑去找蕭雪訴苦。蕭雪為你打抱不平,跑到這里又吵又鬧又勸的,我煩的不行,只好勉為其難的再接受你。你看,這樣子事情不就化解了嗎?這就是化勢。」
萱萱才不理會他這個比喻有多麼j ng妙,只是俏臉一整,順手模起那只昨晚剛讓阿呆y 仙y 死的玉算盤,蔥指一撫,算珠嘩啦作響,弄得阿呆心里一陣發虛。萱萱將另一只手輕輕的搭在阿呆的腰間,冷笑著問︰「哦,懂了。你倒是說說看,你是有多勉為其難,準備什麼時候和我吵架,然後不想要我呀?」
阿呆陪著笑,將她的手捉在自己手心,嘟囔道︰「別擰了,不就是個比喻嘛!」
「喻由心生,你心里肯定就是這麼想的!」萱萱哼道。
這白痴女人根本就沒辦法溝通,和萱萱一起久了,阿呆深諳此理,于是開始轉移話題。嚴肅道︰「哎呀,舉一反三,萱萱真是太聰明了。這一招,就是造勢!」
萱萱听得沒頭沒腦,暫時忘記了剛才阿呆的「勉為其難」。阿呆繼續道︰「所謂造者臣,就是君臨天下,令萬物臣服。你看,你哼一聲我就發抖,瞪一眼我就顫栗,皺皺眉頭我就得變著法的哄你迎合你。我本來那麼英武,卻被你收拾的服服帖帖,無中生有,就是造勢。」
萱萱越發得意起來,從背後環者阿呆,膩聲說道:「我突然想吃梅花糕了,快造一盤給我吃。」
阿呆翻身一攬,將她擁在懷里,不懷好意的笑道︰「不能好高騖遠,先從借勢學起吧。你只要付出一點點利息,我就教你怎麼借梅花糕」
他抱的太緊,萱萱感到有一點不舒服,于是挺了挺嬌軀,準備掙開。飽滿的酥胸一動之下更加具有誘惑力,于是阿呆埋頭便蹭了下去。含糊不清的道︰「這次這麼大方啊,利息算是給足了」
接著便是一陣淒厲的痛嚎聲
侯府門外,雲影越來越密。陸虞的手段似乎完全超越了凡人,這翻雲覆雨可是仙人才能有的大手筆。月照老僧的臉s 凝重無比,枯瘦的雙手緩緩收到寬大的僧袍袖子里,似在捏什麼法決手印。
雲已成海,只待星沉。陸虞面s 冷酷,唯有雙眸漸漸明亮起來。原本的y n柔狠辣之s 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攝人心魄的威嚴。
強如月照老僧,也感到一陣氣息不暢,空氣變的粘稠而凝滯。他氣運丹田,終于艱難的發出了聲音︰「陸居士,你冷靜點。打打殺殺的,不好!」
陸虞不言,目運j ng芒如劍。無形劍氣縱橫,將老僧的僧袍撕裂幾道口子。
老僧卻突然笑了,佝僂的身形驀然間變的挺拔高大,道︰「原來都是假的啊。看來你終究不是柳芙蓉!」說話間手勢變幻,連捏了幾個玄之又玄的印記,口宣佛號。
「如是我聞,世有虛妄念,如夢幻泡影,雲影霞光莫不如是。」月照僧神s 莊嚴,念念有詞,「破虛印」捏出,一道磅礡偉力自他消瘦的身軀迸發,倒卷蒼穹。有風疾來,將陸虞損耗一年真元召喚來的雲海吹散。露出了清晨天穹上艷麗絢爛的一抹金s 陽光。
原來這雲是假的,能阻世人視線,卻無法掩蓋昊天的本來面目。
「如是我聞,上界有三世諸佛,以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為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老僧「真實不虛」四字月兌口,「般若印」即成,佛言溫潤,瞬間淨化掉陸虞引來的滾滾雷音。沈飛等人只覺靈台空明一片,耳中聒噪的轟鳴聲立除。有秋鶯鳥語,有寒蟬哀鳴,有世俗之聲。
原來雷音也是假的,能亂人听覺,卻無法掩蓋天籟地籟人籟,萬物以息相吹之本音。
「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摩訶!」「摩訶本心印」結出,世界復歸清明。空氣又開始靈動,壓力驟然緩解。雲海已涸,星辰未墜,碧城絕技「海底沉星式」就此破解。
陸虞眼中j ng芒漸趨暗淡,臉上卻未見有絲毫的挫敗沮喪之意。只是極為惋惜,輕聲道︰「碧城通仙,高唐近道,大輪台寺尊佛,鎮守人間,鼎足而三,本應享有千秋流譽,百世尊榮。」
他話說了一半,便不再繼續。因為鹿霜青和冥衛、李大庸等人這時已走到了近前。此事有隱秘,不應被俗人听聞。
月照老僧卻毫不避諱,接口道︰「通仙而仙不至,近道而道不行,名不副實,悖于我佛‘真實不虛’之旨。不如都撤了吧。」突然之間,老僧似變了一個人,慈和安詳之s 蕩然無存,而凌厲霸道之意則盡顯無遺。
「我要碧城從此無仙,只沐諸佛光輝。曲闌干更為蓮花座,芙蓉塘填成菩提園,敕造碧城寺!」
「我要高唐從此叛道,只尊諸佛經典。十二峰移為金光頂,**閣改成靈鷲洞,敕造高唐寺!」
「我聞人間有重陽,可為我教尊者,敕造武安寺;我聞人間有西靈,可為我佛護法,敕造靈劍寺;我聞人間有雲、楚、秦、明諸國,尊我佛者,億萬人永享大r 神輝;悖逆我佛者,千百世幽禁冷月幽冥!」
老僧一口氣發表了這許多宣言,剛開始還頗有激憤向往之s ,說到後來卻如同背書一般,興致索然。好不容易說完,他長吐了一口氣,從僧袍領口衣襟抹了抹額頭沁出的細密冷汗,又恢復原本的慈和安樂,嘟囔道︰「話已經傳完了,你們有什麼要問的嗎?」
沒有人想問。因為除了沈飛和陸虞,大家都不認識原大輪台寺的知客僧月照何許人也,身份不彰,大家都覺得他是在吹牛發瘋。沈飛眨了眨眼楮,朝老僧道︰「我可是听說前些時候漢中侯錢增去寺里祈福,想讓他夫人添個兒子,布施了紫金三十萬兩。三十萬兩啊,足夠我府里開銷一百年了!我說這筆錢該不是被你們方丈首座貪污了吧?」
月照僧道︰「小沈居士不得妄言!方丈清明正直,怎會貪圖身外之物?」
沈飛道︰「你們寺又不興吃肉,區區千把個和尚天天吃青菜白米,能花多少錢?錢呢?都去哪了?哦,是了。想來你們寺里新進更名,又塑了個幾十丈高的金身大佛像?」
老僧認真道︰「本寺田產頗豐,向來自給自足。錢施主布施的三十萬兩紫金,自然是在庫房封存。他生不出兒子,我們也不敢花這錢啊。萬一他身有隱疾,一輩子生不出,到時候來寺里鬧,總得退還一半的。」
沈飛恍然大悟︰「原來是有錢不能花啊,我說怎麼就把你逼成了神經病了。看來是窮瘋了。」
月照僧不解,沈飛拍著他肩膀,道︰「真要是寺里拮據,揭不開鍋了,你只管來我這兒,我武安侯府雖比不上漢中侯府有錢,每年給你施舍個三五萬兩還是拿的出的。只是有一條,以後千萬別到處說這些瘋話,免得讓人笑話!」
「只是有一條」幾個字,讓老僧不由得想起了佛子秋風的說話套路,于是眉開眼笑,慈和的對沈飛道︰「小沈居士與我佛果有緣法,恰好本寺方丈近來y 收一關門弟子」猛然想起如今寺里做主的已不是方丈師兄了,又一改話頭,認真糾正道︰「只是有一條,以後武安侯府這四字是萬萬提不得了,得叫武安寺。剛才我已經向你通稟的很明白清楚了。」
沈飛哈哈大笑,盯著老僧枯瘦的身形道︰「你胖了。」
老僧道︰「居士著相了。胖瘦都是臭皮囊」
沈飛止住笑,一字一頓道︰「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老僧听出了沈飛語氣中的森森寒意,想起了沈氏與大輪台寺的故舊香火交情,不免有幾分尷尬,于是伸手模模光亮的頭皮,說道︰「代人傳個話而已嘛,小沈居士何必這麼認真?」又扭臉望向陸虞,謙笑道︰「陸居士也不必動怒。我本人對碧城閬苑的諸位前輩高人以及你的大師兄,還是很敬仰的。至于敕造碧城寺的事兒,要不然你先回去同師門長輩商量一下?」
陸虞想了又想,覺得自己縱然解除了封印,依然沒有必勝月照老僧的把握,冷冰冰的開口道︰「我在碧城是最不成器的弟子,說話沒有份量。你和我說這些都是白搭。若真想覆滅碧城,這里說話不方便,請到西門外一敘。」
老僧不知何意,擺手道︰「陸居士不必見外。听聞小沈居士的妹妹也是碧城弟子,有事兒這里說,豈不是更好?」
陸虞道︰「大師兄已經入世,因與人有前約,不方便入城。就在西門外等你。看究竟是你佛門能敕造碧城寺,還是我碧城能改建輪台閣!」
便在這時,因萱萱擔心沈飛的安危,執意要出來看看,阿呆拗不過她,只好攜手來到了府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