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玄盤隱 第一章 離別

作者 ︰ 沫夕歌

()中州已經不再平靜,這片浩土在沉靜了九百年之後,終于又燃起了新的戰火。但這一切對于只有十六歲的坤寧來說一點也不重要,他只知道中州和東方的炎州在打仗,而且已經打了好幾年了。而至于其它的,他什麼也不知道。

坤寧的家離東方的戰線很遠,戰爭對他住的這個小村莊沒有任何影響。戰爭打了好幾年了。但他和村子里的人依舊像沒打仗之前生活著,一切似乎都沒有變。他們每天r 出而作,r 落而歇,像每個村子里的家庭一樣,坤寧和母親每天也都這樣過著。

那天一大早,坤寧便被外面嘈雜的聲音吵醒。他揉著惺松的睡眼走出去,正疑惑著外面怎麼這麼多人時,目光便被那群被人群簇擁著的士兵吸引住了。那些人個個目光如炬,身穿黑亮的鎧甲,背後紅s 的披風,騎著彪悍的大馬,說不出的威風。

坤寧遠遠的看著他們,少年的心里滿是羨慕。若是有一天自己也能這樣,那肯定也是很威風。他吞了吞唾沫,急急的向人群跑去。

那幾個士兵騎在馬上,俯看著抬頭望著自己的村民,頭盔下的臉沒有任何感情。就連他們的眼神,也似乎是沒有一丁點的感情。

坤寧看著他們,突然覺得心里一顫,眼里原本有些狂熱的s 彩也漸漸暗了下來。

「我們是來自皇都的赤峰鐵騎,都是地皇麾下的士兵,由大將軍赤峰統領。」終于,騎兵中領頭的騎兵長開口說道。

「想必大家都知道中州正在打仗吧!東方炎州的夕族人不顧整個大陸的和平,竟然聯合北方的海族人攻打中州,讓沉寂多年的戰火又在中州重燃!如今,戰爭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地皇的士兵傷亡無數,已經沒有更多的兵力派到戰場,所以……」

騎兵長的話音頓了下,他掃了眼馬下的眾人,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接著道︰「所以,作為中州的子民,你們也該拿起武器對抗可惡的夕族人。讓他們知道,中州的男兒,都是鐵骨錚錚漢子,我們絕不允許外族人侵犯自己的家園!」

「那……那是不是也可以像你們這樣威風啊?」突然,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來。

騎兵長楞了一下,往人群中看過去。眾人紛紛讓開,露出坤寧滿是羨慕、疑惑,還有幾分稚女敕的臉龐。他抬著頭,手因為緊張不停地蹭著身上有些破舊的衣服。

坤寧的母親趕緊上前賠不是,然後是有些憤怒的看著他,小聲的說他什麼都不懂。說完,臉上又馬上變得哀傷無比。

坤寧的父親早逝,母親辛苦地養育他,讓他過著和其它人家小孩一般的生活。而和其他人家的孩子一樣,坤寧很調皮,正是十六歲少年的心x ng。

「當然了!」騎兵長忽然微微笑了起來。「皇都會善待每個願意保衛自己家園的士兵,只要你能奮勇殺敵,就算當上將軍也是有可能的!」騎兵長說著,坤寧更加羨慕。

「好了,該說的我都說了,接下來所有十五歲到四十五歲的男子都到我這里來記錄,每戶人家都必須出一個士兵!」騎兵長臉s 又變得冷漠,他嘿嘿冷笑了幾聲,又道︰「如果讓我發現那一家少報人數的,那全家都要抓到監獄里去!」

村民們一個個都面露苦s ,卻又不敢違抗騎兵長的命令,只好排著隊開始記錄自己家的人數和年齡。沒有人願意到戰場上去,大人們都知道,去了戰場,等著自己的,只有死亡。

終于,戰爭還是影響到了這個小村莊。已經到了最後的決戰,皇都開始不顧一切地擴軍,就連這樣的村落也沒放過——但戰火之下,哪里又有和平安寧的地方?

「大人,我家這孩子天生就是殘疾,能不能不要讓他上戰場啊?」一個滿臉堆笑的微胖女人指著她的孩子,討好的問道。「你看,我這孩子手沒長好,連割麥的鐮刀都拿不穩。」

騎兵長順著女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是個瘦弱的孩子,手更是像七八歲小孩那般粗細,有些說不出的怪異。騎兵長沉吟了下,開口道︰「嗯,既然是殘疾,那自然是可以的。」那女人听了,馬上笑的更開心了。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女人彎著腰,臉上滿是興奮,本來微胖的臉也也因為高興而顯得更加的肥胖。

「等等,我的話並沒有沒說完。」騎兵長抬起頭,看著那女人道︰「你的孩子殘疾不能上戰場,但你的丈夫必須替代他!」

女人馬上變得哀傷起來,她滿臉哀求的看著騎兵長。「噢!大人,我丈夫已經四十六歲了,您說的是四十五歲啊!他上個月就已經有四十六了。」

「你的孩子不是不用去戰場了麼?夫人,你應該知足了吧!四十六跟四十五都差不多,就這樣吧!」騎兵長依舊冷漠的說著,完全沒有管女人的哀求。

「回去準備吧!」他冷冷的掃了女人一眼,像是又想起了什麼,又接著道︰「我要提醒,如果因為懼怕上戰場而假裝殘疾或者蓄意作假的,那一樣要受到懲罰!好了,下一個!」

「騎兵大人,您看……」坤寧的母親走上前,搓著手道︰「大人,我家就只有一個孩子,他父親死的早,您看能不能……」

「不行!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每戶人家必須出一個士兵!」騎兵長直接打斷了她的話,厲聲道。

「大人……」

「不用說了,回去準備吧!明r 清晨我們必須出發。下一個!」說著,騎兵長不再看他們。

坤寧跟著母親慢慢的向家里走去,他看著母親,滿臉的疑惑。

「母親,你怎麼不高興啊?我能像那些騎兵一樣威風,還能賺到錢養你,這樣多好。」坤寧笑著,對母親的悲傷毫不理解。

「你還小,還不懂,去了戰場就回不來了,你知道嗎?」

「我懂的,我懂的。」坤寧搶著道︰「我長大了,就該我來照顧母親了。那個騎兵說只要當了兵,每個月都能領到不少錢。而且你看那些騎兵多威風,放心啦,我一定給你爭氣,將來一定當個大將軍。」

她看著自己的孩子,少年眼里堅定的目光,是無知又或是無謂。她微微笑了起來,眼角隱隱有些發紅。「母親知道,坤寧是個好孩子,我相信你一定會當上大將軍的!好了,我們回去吧,今天母親給你做你最愛吃的蜂蜜烤鵝!」

午飯很豐盛,都是坤寧很少能吃到的美食。吃完飯,母親幫著他收拾東西,她只能勉強的笑著,自己的孩子那麼小就要上戰場,而他自己卻對將要面對的危險毫不知情。或許,他真的去了就回不來了……越想著,他越是覺得難過,眼淚忍不住的流了出來。

「坤寧,去到軍營以後要學會照顧自己,凡事要忍讓,能躲就躲,能逃就逃,知道了麼?」坤寧不知道母親為什麼一直在不停地跟他講這些,他根本就沒當一回事,對他來說,能像個真正的男子漢一樣到戰場上去,穿著威武的鎧甲,騎上大馬殺敵,那就是少年眼中最風光的事。

坤寧又怎麼知道戰場上是什麼樣呢?他的世界只有這個從小生活到現在的村莊,他從未走出過這里,更別說能看到外的世界會怎樣。他很期待自己當上騎兵的樣子,甚至夜里興奮的睡不著。

那一夜,他朦朧中覺得自己像是已經到了軍營,騎著高頭大馬和周圍的騎兵一起向著敵人沖過去。敵人被他們殺的四處逃散,他像個英雄一樣的被眾人簇擁著,周圍的人都在為他歡呼著,吶喊著,而他也開心的大笑著。

只是當他醒過來,終于發現只是一個夢而已。他不禁有些失落,像是失去了些什麼。「管他是不是夢呢,這應該是個好兆頭,也許就連上天也是眷顧著自己的,要給自己一個的開始」他這樣想著,推開門,迎著初升的太陽走了出去。

「好的,現在開始報名,每戶人家出的士兵都站到前面來!動作都給我快點,別磨磨蹭蹭的!」騎兵長騎在馬上,在村民之間來回的走著,開始一個一個叫著被征做士兵人的名字。人群里的少年和青年最先被叫了出來,然後是三四十歲的大齡男子。

坤寧看著自己的母親,少年終于有些不舍。「母親,我一定會風風光光的回來!」他堅定地說著。母親看著她,眼楮紅紅的,最後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去吧,坤寧,母親相信你!我會在家里做好最美味的飯菜等著你回來!」

坤寧走入人群,有許多和他一般年紀的少年都被征入伍,可他們卻是表情各異。有高興的也有滿臉哀傷的,有的人神s 復雜,坤寧覺得他們都應該像自己一樣,高興一些,這樣自己的家人也好受些。

「嘿!羅別,我在這!」坤寧朝著人群中一個有些高大的身影喊道。

「哦,是坤寧啊!」羅別轉過身,笑著向坤寧走來,身後還跟了兩個長的一模一樣的壯碩少年。他們是一對雙胞胎,大哥叫泰因,弟弟叫泰洛,都是坤寧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這下我們四個人都齊了,以後就能互相照應了,那樣在戰場上生還的機會就會大些。」羅別說道。他是四人中年齡最大的一個,比坤寧大了一歲半多。

「嗯?羅別,戰場上真的很危險嗎?你這樣說,母親也這樣說,難道戰場真的很恐怖麼?」

「坤寧,我听家里的大人說,你別看這些騎兵外表多威風,在戰場上稍不留神就可能丟掉x ng命,而且他們都是經過嚴格訓練出來的,更別說我們這樣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了。」羅別正s 道。

「這樣啊……」坤寧原本狂熱的心忽然涼了一下,但他馬上又想到了些什麼。「如果能夠讓自己變得比這些騎兵還強大,那是不是就可以活下來呢?」

羅別想了一下,緩緩點頭道︰「如果我們能像統領這些騎兵的大人物一樣強大,別說活下來,就算是當個大官也不難。」

「那我們不是有希望了麼?」坤寧笑著道。「你看泰洛和泰因平時力氣就很大,去到了戰場上,也一樣把敵人打得到處逃跑,是吧!」

羅別笑著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泰因和泰洛听坤寧這樣說,都傻傻的笑了起來。大哥泰因說道︰「母親讓我照顧好弟弟,本來弟弟可以不來的,但他說不想和我分開,求了母親好久她才答應的,我要照顧好弟弟,因為我是哥哥,我也要照顧好你們,因為我們是好伙伴。你們說的當大官,我和弟弟都不聰明,肯定是當不成的。」

泰因說著,泰洛也憨笑著點著頭。四個人在一起有說有笑,全然沒有周圍大人們的哀傷。

「好了,現在人都到齊了,我們馬上出發!」騎兵長清了清嗓子,朗聲道。

村莊的老人和女人送著自己的親人向村外走去,跟自己的親人做最後的道別,這一去,不知還能不能回來?只是大家都隱隱知道,或許根本沒有人能再回來。

跟母親做了最後的道別,坤寧和他的三個伙伴,向著皇都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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