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別哭……」汪公公到底不敢在坤寧宮多耽擱,急急的抱著小太子回了承乾殿。
皇帝雖然沒有召皇後,但是蔣後這個時候壓根就待不住了,只得在宮外頭焦急的等候。
「抱過來。」皇帝見汪公公這個樣子,直接伸手了,只不過那語氣里的冷意讓汪公公的心里一陣陣的發寒,這大半夜的將太子從坤寧宮抱過來,果然這皇帝的行事越來越出乎意料。
「去,給朕弄碗清水來。」那小太子半夜受了驚嚇,依舊是啼哭不止,一張臉漲地通紅,便是嗓子都已經有些啞了,然皇帝似乎絲毫不憐惜,接過嬰孩後也不哄,就這麼任由他啼哭。
汪公公有心想要勸幾句,可是在看到皇帝那陰測測的臉色時也不敢多說話,好在皇帝是讓他安排的。
不過一會,汪公公便端著一碗清水進來,將那碗水放在了案台上。
大概是哭的月兌力了,小太子的嚎啕大哭轉為了小聲的啜泣,然小孩子哭成這樣都沒有一個人心疼。
皇帝的盯著小太子看了好半晌,神情莫測,隨後又對著汪有德吩咐道︰「抱著他。」
「是。」汪有德不敢違抗,連忙伸手接過了小太子。
皇帝掏出一跟銀針來,眉頭都不皺的刺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讓後滴了一滴血到碗里,隨即拉過小太子的小手,眼楮都不眨一下的一針刺了下去。
「哇——」陡然間拔高的嬰兒啼哭聲听的人一陣陣的發顫,汪有德的身子不由得顫了顫,眼楮卻是死死的盯著那碗里的兩滴血。同樣目不轉楮的還有皇帝,那深深凹陷的眼珠子幾乎都要凸出來了。
清水上,漂浮著兩滴血慢慢的靠近,靠近,最後融在了一起。
汪公公只覺得那嗓子眼的心都落回了胸腔。皇帝的臉上漸漸的浮上了一抹笑容,最後匯聚為哈哈大笑,他沖著汪公公招了招手,汪公公連忙識趣的將小太子送上。
這一次皇帝的眼里映出了慈愛的光芒,一手輕輕的拍著小太子的背,柔聲安撫道︰「好了好了,不哭不哭,父皇疼你,哎呦,哭的都要喘不過氣來了,這氣性也太大了,以後父皇再不懷疑你了。」
小太子的哭聲這才漸漸的又弱了下去,小身子一抽一抽的,皇帝又連忙讓人招來了太醫,又讓平日里伺候小太子的女乃嬤嬤過來。等到那女乃嬤嬤喝了太醫開的安神湯,又喂了小太子女乃後,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皇帝也沒讓汪有德將小太子送回坤寧宮,而是親自帶著小太子上了龍床,那模樣恨不得將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送到這嬰孩的手里,汪有德抹了抹額頭的汗,這一番是折騰的狠了,但是好歹讓皇帝消除了疑心。
汪有德將女乃嬤嬤留在了外室,自己親自去了宮外,皇後娘娘可還是等在那里,總要告訴他今日小太子會住在承乾殿的事,免得她在外空等一晚上。
這邊一下子太醫一下子女乃嬤嬤的,直把皇後的心都提了起來,可是即便她心里都急上火了也不敢闖承乾殿,那里也算是後宮嬪妃包括她這個中宮皇後的禁地,若是擅長那是砍頭的大罪。
好不容易終于等到汪有德從里頭走出來,皇後急急忙忙的迎上去問道︰「小太子可好?」
「娘娘放心,小太子已經睡下了,今晚上怕是皇上想要親自帶小太子,娘娘只管放心回去,奴才也將小太子的女乃嬤嬤留著了,明日里定能還娘娘一個健健康康的小太子。」汪有德的臉色帶了笑,語氣很是輕柔。
皇後當然知道這宮門口並非說話之地,汪有德既然會這樣說那就說明今晚上的危機已經過去了,松了一口氣後,恢復了素來那個端莊大方的蔣後︰「如此本宮便先謝過汪公公了。」
「娘娘客氣了,這都是奴才應該做的。」汪公公欠了欠身。
蔣後點了點頭,才對身邊打著燈籠陪著的宮人道︰「回坤寧宮吧。」
回去的路上,蔣後當真是覺得整個人都有些無力了,看了一眼那天際稍顯黯淡的啟明星,她誠心的希望皇帝能夠早日歸西,這樣她便不用再擔這提醒吊膽的日子了,真心是累心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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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秦親王府。
秦親王一代梟雄,可是自那日吐血後,身體卻是越來越差,皇帝將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派了過來,各種好藥全都上了,可是老王爺的身體依舊沒有好轉,不過短短十來天的時間,曾經那個精神抖擻的一代名將竟被折騰的難以起身了。
白總管好不容易喂了老王爺三口白粥,卻又吐的一塌糊涂,折騰的滿頭大汗後早已經沒有了胃口。
白總管是從小就跟在老王爺的身邊的,在他的記憶里老王爺從來都是打不倒的大英雄,即便當初他和戎人交戰被人一箭射中的胸口,他都能提刀砍段箭枝,斬敵數十人,可是如今他卻連如廁都只能在床上解決。
秦親王好不容易歇過氣來,便見到白總管老淚縱橫的樣子,不由得道︰「好了,你也不必為我難過,能活到這個歲數我也夠了,自是不想風光了一輩子,臨死前卻如此的狼狽。」
原本肖側妃和上官煜都是要在老王爺的身邊照顧的,可是都被老王爺拒絕了,自己這個樣子說實話連他自己都不太能夠接受,他更加不願意自己的兒子見到自己這麼狼狽的一面。
「王爺,您別說了,您會好起來的。」白總管幾乎是跪在了床頭,他深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他真的不相信老王爺的身體沒有貓膩,可是他私下里請遍了名醫都找不到任何的問題,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沒用了。
「行了,你起來吧,咳咳……」老王爺說話一急,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不過一會,那白色的帕子上便開出了一朵顏色艷麗的血花,白總管的神色一黯,連忙起身倒了一杯溫水給老王爺漱口。
王爺吐血的頻率也越來越頻繁了,這樣下去當真是要不好了。
白總管知道肖側妃那邊已經命人將老王爺的後事都準備了起來,如今他是萬事不管,只一心伺候著老王爺。
溫水洗去了口里的血腥味,老王爺看了一眼那帕子上的鮮紅,將那帕子丟在了一邊︰「西北那邊如今怎麼樣了?」
「王爺您放心,如今世子早已經將西北軍給收攏了,便是之前陳述按下的幾顆釘子都讓世子殿下給一一拔出了,世子殿下當真是不愧您的孫子,有此手段想必西北那邊也是穩穩妥妥的。」白總管知道老王爺記掛著上官絕,連忙撿了高興的事講。
果然老王爺听了這話,晦暗的臉上閃過一絲欣慰,隨即頗為感慨的說道︰「是我虧待了那個孩子,當初覃兒臨死的時候還讓我好好的照顧他,可是這些年我卻一直忽視他,所以他對我有怨我也是能理解的。」
這麼多年了,老王爺每每提到長子的時候,心里都少不了那份痛。
他出生的時候,曾有高僧為他算過命,說他命犯孤煞,此生不可犯太多的殺戮。然而他後來還是選擇上了戰場,一旦上了戰場,那手是不可能不沾染血腥的,那些死在他手上的北戎人至少過千,如此重的殺戮最後報應在了他的妻兒身上。
他最為看重的嫡長子死在了戰場,還是死于非命,雖說大仇已報,可是覃兒的死也直接導致了兒媳婦的郁郁而終,連累絕兒一出生便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
他的妻子早逝,他的子嗣不盛,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所以在面對那小小的人兒的時候,他膽怯了。他是真的怕長子唯一的血脈也因為他的緣故而死了,如果真是那樣他百年之後也無臉去見自己的妻兒媳婦。
可是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忽視傷了上官絕的心,這些年來他的紈褲之名越發的響亮了,他一方面痛心,自己的長子是多麼的精彩卓絕,他的兒子便沒有青出于藍的本事,至少也不能成為紈褲啊,所以當他回到上京看到他混跡于那些青樓戲院,自是忍不住斥責痛罵。
然而另一方面他又覺得即便是紈褲,他的孫兒好歹健健康康的長大了,就算沒有本事,就算紈褲一輩子,可是他能平安就算了。
他也沒有想到不是孫兒沒有本事,而是他韜光養晦,一旦到了西北他便如蛟龍出海,他的謀略,他的才華,他的功夫完全不遜于當年的長子,如今西北軍已經交到了他的手里,還有秦親王府的保命符也交到了他的手里,他也能放心的去了。
「王爺,您的一片苦心,世子殿下會明白的。」白總管哪里會明白這祖孫倆的心結,說道底,這祖孫二人的性子都太要強了,從來都不會說軟話,以至于這份心結越結越深,但是他能看的出來,世子其實一直都在等著老王爺的認可,世子的心里其實是最尊敬老王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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