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山,大竹峰。
雲氣飄渺,白雲蒼狗,如溫柔的絲帶,變幻不定。清晨微涼的晨風,略帶著點點濕潤,越過那一片翠綠的竹林,拂過大竹峰的山頭。
竹影婆娑,點點碎陽照了下來,落在竹林中的幾間木屋上。
張小凡正呆呆地坐在自己的房間里,怔怔出神,他的眼光,茫然而空洞,不知道望向哪邊,這已是他回到青雲的第五天。
突然,房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張小凡一怔,不禁往房門的方向看去,片刻後,但听吱呀一聲響,門被人推開了——y n沉著臉的田不易和面s 平靜的龍玄一前一後走入房里,來到張小凡身前。
張小凡慌忙站起,卻不敢與來人的目光相對,低著頭道︰「師父,龍師兄!」田不易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龍玄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沒有說出口,只是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田不易終于開口打破沉默︰「老七,」他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你有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的?」
張小凡身子一震,卻沒有回應,許久之後,他緩慢而堅定地搖了搖頭。田不易盯著這個小徒弟,縮在衣袖中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頭。
「明天早上,掌門道玄真人要在通天峰玉清殿上見你,」他的話聲平靜,似乎隱藏著自己的某種心緒︰「天音寺的方丈普泓上人也來了,還有一些正道名宿也要到場,來見證我青雲門了結這樁公案!」
張小凡的身子抖了一下,心中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卻是茫然而不知所措。其實自回山以後,他便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到來,無論是審問,還是訓斥,亦或是……他都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普智大師德高望重,又對自己有授藝之恩,他是萬萬不能出賣他的。
在青雲門中多年,他深知正道之中對刺探他門秘傳真法的忌諱,若果真說了出來,只怕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也要聲名受損,為人詬病。
他的內心天人交戰,一時想到普智音容,一時又想到師門深恩,竟然一時痴了。田不易見這七弟子又在自己面前裝傻充愣,內心深處,忽然有一股沉眠多年的無名之火,熊熊燃燒而起,他冷哼一聲,霍然站起,拂袖而去。
清涼的山風,從開著的門口外邊輕輕吹了進來,仿佛還帶著遠方那片竹林的竹濤聲,可是,在房間里的人卻都沒有感覺。張小凡望著那個熟悉的背影,悵然若失。
「小凡!」他的身邊,傳來一聲悠悠嘆息,令張小凡不由得回神,他轉過頭,赫然看見龍玄正站在他身後。張小凡面s 鄭重,向龍玄躬身一禮︰「師弟感謝師兄這些年來的照顧,只是師弟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還望師兄莫要再問!」
龍玄沉默了片刻,卻是轉身來到窗前,推開窗戶,迎著那濕潤的晨風,他微微闔目,淡淡道︰「你的‘大梵般若’真法,」他轉過身來,目中掠過一絲深邃和睿智,就像是經歷千年風雨的滄桑老人︰「是普智師叔教給你的,是也不是?」
張小凡身子大震,竟是不由自主地退開一步,臉s 幾乎瞬間慘白,他抬起頭,迎著龍玄平靜的目光,那目光中,有深思,有憐憫,有不解,但唯獨沒有征詢,一絲都沒有。
龍玄在心中暗嘆口氣,雖然早就有如此猜測,但這個猜測未免太過駭人,一個弄不好,說不定會影響到青雲門和天音寺這千余年來的交情。
他負手而立,看著面s 慘白而難看的張小凡,淡淡道︰「你是由我引入山門的,你的來歷我會不清楚麼,你絕沒有那個機會偷學到天音寺的無上秘法,除非是有天音寺高人教你!」他的眸子里閃過一道駭人的j ng光︰「你在青雲這些年始終沒出過山門,那唯一一個曾跟你接觸過的天音寺高僧,便唯有普智師叔!」
張小凡腦海中轟然一陣炸響,隱隱有個聲音在呼嘯著,抓扯著他的心一般。良久,他終于苦笑出聲,輕聲道︰「師兄既然把什麼都猜到了,還問我干嘛?」
龍玄輕嘆口氣,目光中卻帶著一絲莫名的憐憫,淡淡道︰「此事事關重大,為兄不得不慎重!」
張小凡面s 發苦,聲調蒼涼,說不出的哀傷懇求之意。他復又垂暮低眉,低聲道︰「大錯既已鑄成,師弟無話可說,惟願一力擔負罪責,听候師門發落。普智師叔乃我正道前輩,又于師弟有傳藝之恩,師弟卻是萬不能出賣他的!」
听他這般說法,龍玄不由皺起眉頭,面上竟然罕見地顯現出一股寒意︰「這次你在流波山鬧出那麼大動靜,魔教四派趁機到處宣揚,累我青雲千年聲譽。恩師別無他法,唯有召集一些正道名宿旁觀公證,以了結這樁公案,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他深深地望了眼張小凡,冷冷一笑︰「一力擔負,你好大的面子,你擔負得起麼?」聲音到了最後突然拔高,音調轉厲,張小凡被他一喝,腦海里嗡的一聲,竟是一片混亂。
龍玄闔上眼楮,深深呼吸,他的的聲音重又回復平穩,但在那背後,卻隱約流動著異樣的情緒︰「當年在草廟村的時候,你無論是修道資質,還是自身根骨都不是很好,你可知道師兄我為何會力排眾議,將你引入山門?」
張小凡怔了一下,顯然對這位師兄的思維跳躍有些不適應。事實上,這麼些年來,他也早就听一些青雲門人在背後議論過,說通天峰的龍玄師兄看走了眼,愣是將一塊頑石當美玉,引入山門。這種情況,一直到他在七脈會武上爆發出一定的實力才有所收斂。
「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無論是心x ng還是資質。當年的他,亦是如你這般……」龍玄自顧自地道,同時仰頭望天,面上有著一絲緬懷與復雜,他突然長出了一口氣,仿佛下了什麼決心一般,頭也不回、一聲不吭地向門外走去。
張小凡怔怔地看著龍玄的背影,眼中有一絲悲哀無助一閃而過,緩緩低下了頭。
就在龍玄馬上要走出這個房間的時候,他突然又停下了身子,但仍然沒有回頭︰「我欠那個人一條命,看在他的面上,這次我會全力為你月兌罪。但成與不成,全憑天意,張師弟你好自為之!」
伴隨著那清冷的話聲,門外似乎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當張小凡再度抬頭的時候,那個熟悉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
風,輕輕吹起,帶著刺骨的寒氣,夾著片片雪花,飄舞在北疆極寒之地。
在這里,無論山峰、峽谷、盆地、平原,無不被冰雪覆蓋,一年中大部分的地區,都難得見到幾次融雪之後的ch n意。這般惡劣的環境,自然造成北疆雪域人煙稀少,植被荒蕪。
此時正是午夜時分,大雪茫茫,天s y n暗,不見有月亮星光,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著整個冰雪荒原,即便是修道之人,也幾不敢在這樣的天氣下御劍而行。
然而此刻,卻有一道淡淡的青虹穿梭于風雪之中,似乎不受任何影響,時而翻轉,時而飛騰,眨眼就一晃而過。
不知過了多久,青虹在群玉山腰的一處古亭之前頓住,光華斂去,現出一個身著青s 儒衫的青年,他看似年紀不大,但一雙眸子卻是深若瀚海,面上顯出了幾分滄桑,眼角下有一顆鮮紅的淚痣,讓他顯得無比神秘莫測!
此刻涼亭之中,正有一黑衣老人垂手而立,寒風吹來,他鬢邊白發清揚,仿佛也在述說著歲月蹉跎,人間滄桑。
青年輕舒口氣,來到老人身前,與他並肩而立︰「許久未見了,y n魔,別來無恙?」老人桀桀一笑,冷冷道︰「我老人家在無情海底下不見天r ,哪比得上源天你在這昆侖山逍遙快活?」他面s 森寒,眸子里似有無盡煞氣凝聚︰「說吧,你不在你的天池行宮納福,不遠萬里把我約到這群玉山作甚?」
如果龍玄在這的話,一定會大驚失s ,因為這個黑衣老人正是死靈淵無情海下的y n魔老人,此老修為高深莫測,x ng子高傲,而這名為源天的青年能讓他以平等態度相對,顯然也不簡單!
源天雙眉一皺,眼眸深處似有怒氣一閃而過,似乎從沒有人敢如此對他說話,只是他回頭看了看y n魔老人,卻只見他滿頭白發,比自己蒼老許多,忽地一陣茫然,那怒氣也隨之消失不見了。
「這次我是來請你幫忙的!」
y n魔老人挑了挑眉,臉上流露出一絲詫異之s ,卻是怪笑道︰「源天道尊修為通天,又有天龍殿的一幫小兔崽子幫襯著,哪里還需要我這老朽出來獻丑?」
「呼!」七縷寒氣逼人的蒼白火焰憑空燃起,那莫名的聲音回蕩在冰天雪幕之中,越發妖異,仿佛惡鬼蘇醒一般。源天深吸幾口氣,終于將心中的怒火壓下,他第一次覺得自己請y n魔老人過來幫忙根本就是個錯誤,千多年不見,這老頭氣人的本事是越來越j ng湛了。
「不和你開玩笑,這次是通天谷的封印結界出了問題……」源天淡淡道,在提及通天谷的時候,他的聲音忽然變低,身子也是微微顫了一下,面上有壓抑不住的忌憚之意。
「什麼?」y n魔老人面s 大變,竟是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他目中滿是凝重,看著眼前這個相交幾千年的老友,澀聲道︰「難道神域里面那幫老鬼要背棄徵頡大尊的誓言,重歸神州?」
「不,暫時還沒那麼嚴重!」源天壓低了聲音,淡淡道︰「前些時r ,封印莫名地破開了一個口子,烈山氏的一只小狐狸沖了出來,當時我忙著修補法陣陣紋沒有出手,小狐狸挨了天龍殿現任殿主的一記重擊,施展秘法遠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