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黑了,留在室外的學生也越來越少,而分屬不同陣營的少年和少女還各懷心事地在海牙校門外佇立著。掛斷電話後,虞菲的神s 就一直很沉重,盡管沒听見對話內容,婉君也想得到發生了什麼。
「虞菲學長……真對不起,麻煩你去做這種事情。」
對于她不知第幾次的道歉,眼鏡少年只是用疲憊的笑容帶過。「別在意,你都下了這樣的決心,我再不回應的話就太冷血了。」他的視線始終釘在zh ngy ng大道上,「這樣會成不了正式騎士的。」
「可是,勉強學長去請求地位那麼高的人……」
見習騎士馬上驚訝地轉過頭︰「地位高?你一點也不懂我們的階級劃分?」「誒?那剛才的電話難道不是……」迷茫的婉君還沒說完,就見虞菲表情突然一亮,朝著正走向這里的某人用力揮手︰
「學姐!這里這里——!」
事情的發展完全偏離了預期,「赫斯提婭」頓時慌了。「等等,學長!你們的‘御座’不是男生嗎?!」她一瞬間產生了拔腳逃走的沖動。「可你沒說要見御座大人啊。」虞菲似乎也被弄糊涂了,語氣卻肯定得不容任何人質疑︰
「你說的是想見我的上司——而我的上司,就是旌姬學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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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菲可能被敵人挾持了。
某個目的不明的敵人在校外抓住了小見習騎士,企圖利用他引自己出來,還威脅他不準驚動自己以外的人——和布雷頓討論出這個結論的火焰少女帶著一身憤怒和戰意趕來時,卻發現猜想和現實明顯有些差距。虞菲看起來一切正常,除了略顯不安的神s ,和身旁那個陌生的紅發小女孩。
「……小菲,這位是?」
本能的j ng覺讓旌姬微彎上身,右手也移到了藏有佩劍的腕帶上。「呃——學姐,她叫唐婉君,是外校的初一學生。」見她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虞菲不知接下來如何說明才好,但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另外她的別稱是……‘赫斯提婭’。」
空氣頓時凝結了。旌姬瞪大眼楮直盯著婉君,嚇得她立刻往虞菲身後縮,然而過了半分鐘,打破沉默的還是旌姬意外平靜的話音。「……唐婉君同學,」火焰少女把頭微微一偏,「如果小菲沒有說謊,那你是‘鋼鐵神宮’的干部之一沒錯吧。」
見對方沒有發動攻擊的意思,婉君才怯怯地點點頭,而碧發少年就沒法那麼淡定了。「學、學姐你不先問點別的嗎?!」他驚愕地來回看著兩人,「比如說‘你怎麼會和敵人的干部在一起’……」「因為我相信小菲啊。」旌姬淺淺一笑,「你看起來並沒有受到威脅,更不會做出‘把同伴引出來讓敵人下手’這種事,再加上這位小干部不像和你初次見面的樣子——你們以前就認識?」
在她準確的推測面前,虞菲啞然片刻,不得不把校慶期間那場被隱瞞的戰斗和盤托出。旌姬的表情隨著他的講述變來變去,直到虞菲不安地說出「就這些了」,才長長吐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我能理解葉鶯大人的用心,當時若是公開了那場戰斗,不僅‘騎士團’會全體進入備戰狀態,校慶也會被迫中斷吧。」
「萬分抱歉,旌姬學姐,我一直沒敢說……」
自覺做錯了事的虞菲在直屬上司面前垂下頭,剛做好最少也會挨頓罵的準備,落到頭上的卻不是暴風驟雨,而是少女溫柔的手。
「……學姐?」
「不用道歉,你只是服從上級騎士的命令罷了,況且你做得很好。」旌姬開心又自豪地回答,「獨自迎戰的勇氣、拼命阻止事態擴大的努力,敢出言對抗葉鶯大人這點就更了不起了——小菲,這明明是值得驕傲的事情啊!」
婉君愣愣地看著這對氣氛頗佳的主僕,突然旌姬的視線轉了過來,她慌忙低頭道歉。「那個時候真對不起!還有,虞菲學長不計較我是敵人,專門為我求情……我一直都想找機會好好道謝的!」
「哪里哪里,也謝謝你當時願意停戰,小菲也算受你照顧了。」旌姬十分親切地回以相同的禮節。
這種新媳婦初次見婆婆般的氣氛是我的錯覺嗎——暫時被扔在一邊的小見習騎士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就在此時,兩位少女想起了會面的本來目的,表情同時嚴肅起來。「小菲,‘與神器有關的重要事情’是指什麼?」旌姬轉頭問道,「和婉君又有什麼關系?」
虞菲剛要開口,婉君就向他做個阻止的手勢,鼓了鼓勁主動走到隨從少女面前。「海牙和神器的真主人拼命在找的東西,其實一直在我們那里,但如果任它繼續存在和運轉,婉君最重要的朋友會有生命危險!」「赫斯提婭」雙手緊緊攥在胸前,竭力表達著自己的誠意,「我會說出我知道的所有事情,也可以幫忙帶路……求你們盡快把神器從‘鋼鐵神宮’帶走好嗎?」
第一次親見如此干脆的倒戈,旌姬一時啞口無言。「……但是,此事一旦泄露,你面臨的生命危險會比你的朋友更嚴重,這點你真的想清楚了嗎?」她緩緩地問,「婉君,這可不是一般的背叛哦。」
「我之前也被虞菲學長說過同樣的話呢……他果然是旌姬姐姐帶出來的部下。」
婉君露出有點淒涼的笑容。「都已經來到這里,就無法再回頭了。我自己一直很小心,‘宮’里目前還沒人懷疑我的舉止,來的路上也沒有被跟蹤。」她舉平雙臂,似乎想證明自己沒帶危險物品,「如果你們仍然懷疑這是y n謀,直接把婉君帶到全體騎士面前也沒關系!」
听過這席話,火焰少女沉默半晌,吐出一聲無奈的嘆息。「小菲,我明白你不敢直接帶婉君去見魅堂大人,但既然我已經知情了,結果還是一樣。」她神情復雜地瞥了一眼辦事樓,「而對魅堂大人來說,他會向誰匯報顯而易見——婉君,希望你做好了面對海牙真正最高領導的心理準備。」
「真、真的見到的話,能請他們不要傷害婉君嗎?」
旌姬正不知怎麼說才合適,虞菲卻意外地代她給了答復。「旌姬學姐行的,好好听她的話就沒事。」他拉過婉君的手腕遞向直屬上司,「只要你不欺騙我們,騎士前輩們也不會欺負你的啦。」
看著少年充滿信賴的表情和少女怯怯的目光,旌姬定定神挺直脊背,握起那只發顫的小手,向大門邁出了步伐。
就在她牽著「赫斯提婭」踏進校園的一瞬,雖被嚴重侵蝕但仍在運作的「荊棘桂冠」,同時向大團長和御座發出了外敵入侵的j ng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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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九龍騎士團的那二人?!御座,你肯定嗎?」
接到j ng告時,魅堂第一時間發動「風音」聯系了感受到同樣異常的蒼後,並立即沖出教室查找入侵者的真相。「肯定。屬下分辨得出那兩人的氣息,況且他們剛在五月廣場一戰中受挫,不會不事先聯絡就徑直闖進來。」「牙之御座」邊跑邊回話,「目前最大的可能x ng是‘鋼鐵神宮’,但若真如此,接下來……」
「會有一場激戰——或許吧。」
站在窗前的蒼後鎖起了眉。「明確對方身份後,以不殃及普通師生為第一優先,需要加派戰力的話盡管說。」他很快做好了聯絡蒼王的準備,「不過,我想你自己足以擺平大部分敵人了。」
魅堂目光一沉,剛應一句「必不負您的期待」,眼楮就捕捉到了正走向高中部的三個身影——
旌姬和虞菲並沒有問題,至于那個陌生的紅發女孩,從氣息上判斷無疑就是刺激結界的外來者。可她如果是敵人,為什麼反而以一副尋求保護的模樣抓著旌姬的手?
金眼少年沉吟片刻,突然喚出長劍用力一揮,放出一道看似氣勢逼人但並無殺傷力的風刃打了過去。只見察覺到攻擊的三人大吃一驚,馬上分作兩邊讓風刃通過,不過一邊是虞菲,另一邊是把紅發少女護到身後的旌姬。「魅堂大人!」旌姬緊張地上前迎接自己的上司,「請您且慢,婉君她不是來戰斗的……」
「我看出來了。否則你也不會保護她。」魅堂淡淡一笑,表情隨即又轉為嚴肅,「旌姬,能詳細解釋一下發生什麼了麼?」
在魅堂出現前,虞菲已經簡述了婉君上次的來訪和她掌握的情報,隨從少女便也向魅堂原樣轉達。「牙之御座」听到最後都十分平靜,接著通過一直保持開啟狀態的「風音」問道︰
「大團長,您覺得如何?」
因事態發展太出乎意料而震驚半晌的蒼後,听見魅堂的呼喚才及時回神。「……其他騎士若有疑問,我會解答,你們立刻帶上那小姑娘一起到我辦公室。」他用微微發顫的手指按下手機通話鍵,「等一下蒼王也會趕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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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蒼後態度很和藹,御座主僕也再三勸慰婉君不用緊張,她仍然扯著虞菲的衣擺,在沙發角落縮成小小的一團。「簡直是喪心病狂,這麼小的孩子,在海牙只能做回避真正戰場的見習騎士,竟然被封為十大干部之一……」藍發青年移開視線搖頭嘆息,「她恐怕至今還沒完全理解,‘鋼鐵神宮’是怎樣的組織吧。」
「正因為如此,她才做得出這種令人瞠目結舌的事。」魅堂的語氣也頗不是滋味,「為了救一個朋友,不惜把整個組織賣給敵人,對要承擔的後果也沒有足夠的認識——她的善良,太過天真了。」
這種天真到可怕的思維,即使不會斷送婉君的生命,也會令她一再失去容身之所——旌姬從主人臉上讀出了這些未出口的話,忍不住另起話題試圖調節氣氛︰「大團長,陛下到來後……會怎樣呢?」
「唐婉君的話如果屬實,就是不可等閑視之的重大情報,蒼王自有辦法判明並做出決定。」看出她真正顧慮的蒼後歪頭笑了笑,「在那之前不會傷害她的,我也提醒蒼王不要釋放出‘代行者’的氣息了。」
他話音剛落,一陣海牙眾人都不會听錯的腳步聲就停在門外,門扇隨即悄然滑開,海牙的最高領袖穩步踏了進來。蒼王淡然接受御座三人組的行禮,視線朝紅發少女身上一飄︰
「你就是鋼鐵神宮那名最年幼的干部?」
被兩束冰槍般的目光一刺,婉君全身一哆嗦,連一個音也發不出。「……陛下,陛下。」旌姬猶豫了片刻小聲提醒,「婉君本來就很害怕了,能否請您……」
「——也是,畢竟被獨自拋在了敵營的深處呢。」
黑發男人嘴角一翹,示意虞菲把婉君帶到另一端的沙發上去,自己則在隨從少女旁邊坐下。「事情的經過我大致听說了。如果暫且忽略‘背叛’這個本質,你的膽量著實令人贊賞。」蒼王把雙手架在膝頭,眼神放和緩了一些,「現在讓我看看你的誠意——唐婉君,你能告訴我們什麼?」
小見習騎士輕推了一下婉君的背,低聲鼓勵道「加油,拿出你干部的氣勢來」。認識到所有人的視線和注意力都正向著自己,「赫斯提婭」狠掐了一下手掌,盯住旌姬與蒼王之間的空隙,像參加朗誦大賽一樣緊張地開始了講述。
在這長達半小時的過程內,滿室只有紅發少女的話音,連宇文兄弟都一言未發。待她終于講完,蒼王才慢慢露出一絲滿意的笑︰
「原來如此。既然那位桑雪柔的能力是‘靈力的任意分配和流向c o縱’,當然能把神器的氣息從鋼鐵神宮全部轉移到這里,所以九龍團的使者才只纏著我們不放——這果然是非內部人士無法得知的事情,看來‘’的眷顧還沒有離海牙而去。」
「但是,如果桑雪柔真如婉君描述的那樣病弱,再加上長期全天不間斷的力量消耗,她的生命確實就像風中殘燭一樣隨時會熄滅。」大團長似乎覺得他說了多余的話,輕輕一挑眉表示制止,「我們雖然沒有義務救助敵人,但為了解除海牙的‘侵蝕結界’和九龍團的誤會,就非得行動不可……九龍團也決不願看到自己引以為傲的‘守護神器’帶來無辜者的死亡吧。」
婉君眼中頓時浮現出希望的喜悅︰「這麼說您答應……」「慢著,我還有一事想確認。」蒼後看了看黑發男子,對方聳聳肩表示「無妨」,「我之前曾在蒼天市大劇院的地下大廳見過你們的‘皇帝’,如果我沒想錯,那里就是他召集你們全體干部的地方,對不對?」
「赫斯提婭」倒吸了一口冷氣,表情僵硬地點點頭。「很好。那時他還對我說‘你永遠找不到神器和使用者的所在’又如何解釋?」蒼後繼續追問,「是單純地指我們無法靠探測氣息來定位,還是神器根本不在大劇院里?」
旁听的三人之中,魅堂始終神s 平靜,虞菲因一時處理不了這麼大量的信息而一副呆掉的模樣。旌姬努力地在腦中逐條梳理迄今听到的所有情報,正試圖把它們變得明晰些,左臂忽然被輕輕拍了兩下。
「不用強迫自己馬上理解這一切。情報收集完成後,整理和制定計劃會由我和蒼後來做,你們只等待出動命令即可。」
被一語道破心思的隨從少女訝異得不知如何回話,而蒼王沒有轉頭看她,只是周身不可思議地多出些溫柔的氣氛。這時婉君琢磨了藍發青年的問題一會,挺直腰背肯定地回答道︰
「靠探測氣息確實找不到,而神器也確實藏在大劇院的地下。雖然不知大團長先生是怎樣發現我們的集會大廳的,但婉君認為您用同樣的方法不可能找出神器的所在地。」
「……此話怎講?」
「去全體集會所只有一個入口,您的起點應該沒有錯;但要到達雪柔姐和神器所在的空間,唯一的途徑是某條只有東宮成員才知道的路線……」紅發少女在這里猶豫了一下,「那條路上遍布無數迷惑x ng的門扇和轉彎,婉君也是跟著蓮華姬大人走過一次才確實記住,所以我想陛下的話應該解讀成‘沒有人帶路是找不到的’。」
听到這里,宇文兄弟不禁相視而笑。「而那家伙怎麼也不會料到,自己的部下之一竟毛遂自薦要為敵人帶路吧。」蒼王站起身招招手,會意的婉君也急忙離開了沙發,「唐婉君,感謝你提供的無價情報,今天你可以先回去了——不過,恐怕近期我們還會把你叫到這里,屆時你能趕來麼?」
「赫斯提婭」心里明白,下一次需要自己之時,就是正式行動的時刻了。「我會把聯系方式留給虞菲學長,時機成熟的話就請提前告訴我。」她依次向蒼王、蒼後和御座三人組行禮,「謝謝各位接受我的無理請求!婉君到時候一定會努力的!」
藍發青年眼中閃過了一瞬間的悲哀,不過還是親切地伸出手,將婉君帶到門前。「悄悄地回去吧,這幾天盡量表現得低調點。」他轉頭吩咐,「御座,麻煩你們送她出校門。」
魅堂和旌姬同時應聲「遵命」,便帶著虞菲和仍在道謝的紅發少女離開了。大團長原地靜立了一會,向兄長兼上司問道︰
「你覺得這會是j ng心策劃的一場y n謀嗎——讓部下假意來投誠,好將我們和九龍團誘到他們的大本營,再一網打盡?」
「不太可能。倘若如此,那女孩第一次的來訪就沒有意義了。」
黑發國王冷冷一笑,舉起手按住了右眼,左眼中的銀s 冷光則變得更加凜冽。
「從她的話里可以得知,鋼鐵神宮內部並非鐵板一塊,很難想象東西二宮能全體通過這個計劃;再加上近來的一系列事件,‘皇帝’也不會蠢到專挑這個時候和我們做最後了結。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該怎麼讓九龍團那邊知道我們今天的收獲。」
無論成功或失敗,這次行動之後婉君和雪柔的命運會如何,明顯並不在蒼王的考慮範圍內。對此已經習慣的蒼後默默地注視了他片刻,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因為作者是個苦逼上班族,只有雙休r 有集中時間寫文,所以基本是一周一更,望各位讀者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