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看了那迅速呈現各種影像的鏡子一眼,便不再看。他仰首看著頭頂洞壁上那個透著一團天光的洞,那洞是被那白虎自爆炸開的。悟空的思緒從那個洞里穿出去,卻一下進入了那個他每每在夢中或者在寂靜獨處的時候都會想起的場景。
十萬天兵天將黑壓壓地站在雲層中,遮住了遮天,也遮住了世間人的眼。他們後面,天庭兵營隱隱可見,那里還有更多的,幾十萬,上百萬的兵將。站在隊伍前列的四大天王各使法器,面目猙獰。
持國天王手持琵琶,彈出一串如落玉紛紛的清美聲音;增長天王手持慧劍,斬的不是情思而是人命;廣目天王張開巨目,看得清別人卻模糊了自己;多聞天王撐開鐵傘,如同撐起了這個天,頂住了下面的地。
悟空又想起了那時自己站在雲頭,腰板挺得筆直,金箍棒持在手里,他有傲世天下的信心。他看著這十萬天兵天將,彎曲手指,在金箍棒上用力彈了一下,發出當地一聲輕響。那聲音不大,但卻穿透了所有的雲層,傳進了所有人的耳膜,這些天兵天將頓時覺得一切嘈雜聲,都被這聲音給掩蓋了。
那聲音逼住了持國天王,持國天王手一抖,卻彈斷了一根琴弦,如果是遇見知音而斷了琴弦,那是讓人高興的事,可是,今天這斷弦,讓天王心驚膽跳,不敢再彈;那聲音逼住了增長天王,那天王的慧劍卻纏繞上許多的紅塵煩惱,再也斬不下去;廣目天王的眼楮看見別人,卻看不見這聲音;多聞天王在鐵傘下,那聲音在鐵傘上與無聲出見驚雷,天王差點嚇出尿來。
悟空以一聲之力,讓這十萬天兵天將鴉雀無聲,這是何等的威勢,何等的大能。
想到這里,悟空臉上不禁露出不一樣的神采,但片刻之後,他搖了搖頭,卻有些黯然。他想到後來,後來,那十萬天兵天將還是殺上來了,就像是有人在逼迫他們,他們不要命地沖了上來。
悟空輕聲嘆氣,他那時不得不動手,不過這一動手,卻不知多少人死去,多少人受傷,多少人流血,多少人流淚。悟空記不得具體情形了,只記得自己從一片天昏地暗中緩緩走出的時候,那十萬天兵天將,全部都掉落凡塵,不再有人圍上來。同時,自己身邊的猴山大軍,也全數躺在了地上,再也沒有一個可以動彈的。
天兵天將,流的是鮮紅的血,自己的兄弟,流的也是鮮紅的血。那血從天幕流下,直滴到大地上,于是將這天染得通紅,將這地也染得通紅。悟空將手一抹,滿手的鮮紅,刺鼻的腥味。
悟空長吁了一口氣,自己也許過去造的殺孽太重了吧,所以才有那一百年的孤獨?
此時的照妖鏡里,正在播放和悟空記憶中幾乎相同的一幕幕,所有人的眼光都被那片不停變幻s 彩和內容的小圓片給吸引了過去,沒人注意到悟空在旁邊的長吁短嘆。
陳易看到那天兵天將如下雨一般從雲層中掉落,那雲層血紅一片,心中十分沉重,這不是他以前那個世界里的電影,這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那麼多的生命在片刻中死去,這對內心柔軟的他來說,無疑是巨大的刺激。好幾次,他都想回頭不看,但巨大的悲憫之心,讓他鼓足勇氣繼續看,因為,只有了解的事實,才能有心吧。
楊戩在這場大仗之前,便機緣巧合,穿越到陳易所在的那個世界,因此這場仗並沒參與。他很清楚那些天兵天將對于他們這個層次的人來說,無疑是炮灰一般。所以他很疑惑,為什麼這些天兵天將會莫名地送死呢?
直到悟空在無邊的血水中出現,大家才明白,原來,這都是悟空造的殺孽,大家不由都回頭去看悟空,卻看到了他仰面看天,滿臉的悲痛。
楊戩很想立刻沖上前去,抓住悟空,質問他為什麼造這麼大的孽,但悟空此時的悲痛,卻不像是作假,又想到悟空和他那一年的亦敵亦友的相處,卻覺得這悟空可能有說不出道不明的隱情。
正在這時,陳易喊了一聲︰「原來這就是佛祖。」
照妖鏡的畫面上出現了一片歌舞升平的影像,原來是佛祖駕到,那佛祖駕到,卻有異香浮動,各種花隨行,龍象暗現。佛祖好生白胖,那耳垂長長下墜,直垂到肩頭。佛祖的打扮卻不似唐人打扮,袒胸露r ,赤膊光足,卻行動間自有威嚴。就是看這影像,也覺得有無邊的壓力。
悟空朝天的眼楮也忍不住低下來,看了影像中的佛祖一樣。這和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那時他見到佛祖,頓時覺得自己的心就平靜了,以為從此見到了大道。佛祖果然厲害,片言只語便讓他消除了因殺人太多而負罪的心理壓力,悟空甚至都有些感激。後來佛祖和他邀約打賭,賭的就是那個五指山。後來悟空賭輸了,所以被壓了一百年。
眾人都知道這個故事,也不覺得有什麼稀奇。果然也在鏡子中看到了整個的經歷,不過在悟空對著那肉山撒尿的時候,陳易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其他人卻不敢笑出聲來,都憋得一臉的通紅。
悟空卻並不在意他們的笑,因為悟空看到那鏡子還在繼續放映。他看到了自己意料之外的場景。
那佛祖鎮壓了悟空,回頭卻笑容滿面地掩蓋了這天,黑暗中隱隱約約出現了很多人,那些人頭上都有微微的反光,好像都沒有頭發。接著喊殺聲再起,畫面變得更黑了。畫面再次變亮的時候,一座形狀怪異的石峰高懸在天上,佛祖遠遠地看著那石峰,沉默不語,似乎很是忌憚。接著看見有一幫穿著破爛的人,就像乞丐一樣的人,飛向那座石峰。而他們的後面,數量巨大的光頭和尚列陣以待。
悟空立刻明白,原來這佛祖鎮壓了自己後,卻反手滅了天庭。知道這個,以前的一切一切,都清楚起來,他還記得,那天在花果山,真是有一個游方僧人,勸說他豎起了那面齊天大聖的旗幟。正是從那以後,他走上了和天庭對抗的道路。這佛祖,原來是幕後黑手,是真正的c o縱者。
悟空仰天長嘯,恨不得立刻去找到佛祖問個明白,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
陳易沉默不語,無論這事實是什麼樣,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似乎與他相關,又完全與他無關。只是,這天庭就這樣完蛋了的嗎?他也不確定。
楊戩淚流滿面,他終于知道誰是真正的天庭的敵人了,而且他看到了那幫穿著破爛的人,中間有一個雖處絕境,走路也不忘了規矩的人,那人正是他的舅父,玉皇大帝。他也看到了那座石峰,他知道,那就是飛來峰。所以他不由地念道︰「飛來峰,飛來峰。」
「飛來峰?」,說話的卻是五毒幫的客卿駱琳,她一副神往的樣子,問道︰「這就是飛來峰?傳說這飛來峰要大機緣的人才能見得到,不知道是真是假。」
張玄怕駱琳驚擾了幫主,連忙說道︰「那是當然,這飛來峰可是傳說中的三大神跡之一,沒人見過,但確實存在。」
陳易听二人這樣說,倒是來了興趣,他對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感情傾向,唯一的興趣就是對未知的探索,所以一听到這個三大神跡,他的眼楮立刻就亮了。他問道︰「要大機緣?什麼是大機緣。」
薛濤卻指了指鏡子,輕聲說道︰「還沒完,接著看。」
卻見那佛祖沖向飛來峰,然後飛來峰周圍放出水波一般的能量,那佛祖卻被那能量阻擋在外頭,再也前進不得。
「這就是飛來峰,只要沒有機緣,哪怕是佛祖也不能進入」,楊戩清醒過來,說道。
「飛來峰是溝通天庭和鬼界的特殊渠道。天庭與鬼界本是一體,凡人死了或者上天,或者入鬼界,所以才構成六道輪回。鬼界與天庭或者人間想通的渠道有兩條,一是奈何橋,二就是這飛來峰。」悟空淡漠的聲音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