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進了站。保羅看著他的黑人白人醫療助手們從破爛的悶罐車上抬下慘狀不忍目睹的傷員。自從來到蒙塞範莊園兩年多來,他已迎送了數千名傷員。不錯,他已拯救好幾百人的生命,但這只是拿鐵杴阻擋激流,無濟于事,傷兵的數目一直在不斷增長。在克里斯蒂娜的支持下,他從康復的傷員和奴隸中訓練出好幾支醫療隊。他們不但能清洗傷口,包扎繃帶,而且能更換敷料和協助手術。斯坦伯里大夫已經悻ぼ地退到後面,他通常都是醉醺醺的,現在的主要任務只是與軍方接觸,爭取醫療補給了。
「觀看這場面總不好受,是嗎,保羅?」
保羅扭頭看了看走到他身邊的克里斯蒂娜。她的綠眼楮已經濕潤了。
「情況越來越糟……」他回答。
「這我知道,保羅,但感謝上帝,我們有了你和你訓練出來的助手,按我們的條件已經護理得不錯了。」
他經常得到克里斯蒂娜的這種表揚。克里斯蒂娜在保羅的晝夜幫助和甘蒂的支持下,嚴格遵照保羅的遞減處方,克服了難忍的痛苦,早就戒除了毒癮。她的健康狀況大有改善,她與保羅成為友誼牢固的戰友。
然而,凱德?甘蒂並不喜歡他們r 益深厚的友誼,看到他們在一起時常常站在遠處瞪著眼楮。
保羅走上前去,對一個傷勢嚴重的傷員做進一步觀察。他忽然驚愕地停住。這張痛苦得過分扭曲的臉怎麼這樣熟悉!
「埃廷納—!」
隨著保羅不由自主地呼叫,擔架上那個男人的眼楮睜開了,凝視著他,並喘息著發出粗啞的聲音︰「保羅——!真是你嗎——?」說完腦袋向後一癱,好象j ng力已經用盡。雙目合閉上。
保羅向抬擔架的人大吼︰「盡快把他抬到手術台上去,叫奇弗斯來,快—!」
~\
埃廷納一邊張開嘴吞吸空氣,一邊把閃爍的目光集中到保羅臉上。幾只綠頭蒼蠅被血和死亡的氣息吸引,振著閃光的綠翅飛到他頭頂盤旋。一只落在他的面頰上,沿著他的鷹勾鼻梁爬行,但埃廷納好象沒有意識到,或不在意。他的神經巳經麻木。他雙目中的薄翳很濕潤,使眼楮閃出一種昏暗的光,這部分是由于服用鴉片後j ng神恍惚起來——保羅為了減輕朋友的痛苦已經讓他吃了一些——更主要的還是因為正在致他于死命的月復膜炎的病毒作怪。保羅已做過各種嘗試,但都無效。埃廷納的生命力正在迅速耗盡。
他用粗啞的聲音輕ぼ說︰「……要不是你兒子需要個母親,我是不會與納西絲那麼年輕的女人結婚的……」
「卡森身體好嗎?」
「納西絲寫信說,他發育得很好。生活很愉快。」
保羅橫了橫心,提出那個他最膽怯的問題︰「你听到過米凱拉的消息嗎?」
埃廷納痛苦地閉上眼楮。他似乎不願再說話。但後來道︰「保羅,人有時還是最好少知道點……」
「那麼說,你听到了她的消息?」
「只是朋友們隨便傳的。」
「不管怎樣,告訴我吧,埃廷納,」他輕ぼ地說,「我需要知道。不管是不是傳說。」
這個將死的人沒有馬上說話,呼呼哧哧地又把空氣吸滿肺腔。「他們說,她正在新奧爾良與一個非常有錢的聯邦軍官住在一起……—個叫佩斯的上校,據說——」他的聲音飄ぼ忽忽地消失,眼楮幾乎合住。
「還有什麼?埃廷納?」
「求你,保羅……」他又吁ぼ地大口吸氣。「別再問我了……」
幾小時後,埃廷納靜ぼ地死去。
~
整個下午,直至晚間,保羅一直不知疲倦地工作著。奇弗斯勸他休息一下吃點晚餐,但他沒有食y 。他知道不停地工作是最好的止痛劑,可以鎮壓住突如其來的惡夢給他造成的傷悲,痛苦和失落感。他始終懷抱的終究會與米凱拉重新團聚的希望已被徹底粉碎。
但他仍有卡森可以懷想,以及莉爾。卡森快六歲了,自他在襁褓時與他分別後再沒見過;莉爾也近三歲,他還不知她的模樣。他在盡力想象這兩個孩子的容貌,但想象不出來。
天全黑下來時,他听到克里斯蒂娜的聲音在他身旁響起︰
「保羅,你不能老是這樣干!該休息一會兒了。你簡直是在自殺!」她裹著那件綠s 的皮制長外衣,與她的眼楮十分般配,令她的金黃s 頭發更加悅目。
「我估計我今晚會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干脆乘我清醒多干點活兒。」
「可你明天會過度疲勞的,很難再救護這些戰士,瞧,我給你帶來一樣東西,可以幫你睡覺——」她從懷里拿出一個小瓶和一只白蘭地酒杯。
他瞅ぼ酒杯,又望ぼ她真誠的面孔,笑道︰「克里斯蒂娜,看來你說得不錯。但我不回小屋去了。就在儲藏室的墊子上打上一兩個小時的盹,這法國白蘭地能管事。」
儲藏室在倉房的一頭,是用木板隔出來的,一只油燈吊在門頭上,里面堆著補充用品,包括毯子、床單和奴隸們費了許多時r 辛苦縫制起的充填干草的帆布床墊。隨便搬下來一個放在地板上,都能讓他小睡一下。
他們站在敞開的門道中,乘著頭頂油燈的黃光,她倒出半杯白蘭地,將酒杯舉到他唇邊。
「喝了吧,保羅,好ぼ休息休息……」
~
……他在漆黑漆黑的夜中飄蕩,但黑暗中有一片五顏六s 的暗光如緩
騰的煙霧將他圍裹起來。他吸入的空氣甚至也染上那光彩,進到肺里膨脹
起來,致使他頭腦陣ぼ眩暈,眼前出現一幕ぼ急逝而去的景象︰
博動的血管冒出汩ぼ鮮血……
燃木溶金的刺目陽光……
血,赤紅嘴唇,赤黃細發……
憂郁的藍s 變作冷酷的綠s ……
米凱拉從黑夜中飄來,披散著一頭烏發……
她啟唇微笑,整齊的牙齒閃出白光……
一只手中握著把明亮的刀……
漸ぼ向他飄來……
「米凱拉,」他叫道,「米凱拉……」他想坐起來……。
她飄落到他的身上,沒有任何重量,只感到她**的×房緊貼住他光
光的胸膛,同時意識到她手中的刀輕輕插入他的後背。沒有任何痛苦。她
的嘴唇不斷摩擦他的嘴唇,伴隨著滴血的尖刀一次次舉起,不過,她的熱
吻太甜蜜了……勝過蜂蜜……
「米凱拉……」他輕喚著。
接著,她奇跡般地來到他身下,四肢舒展地伸開,宛如初綻的奇異花
瓣,然後合攏起來,將他裹住,兩人合二為一,進入步ぼ升高的令人心醉
神迷的歡ch o……
「米凱拉……米凱拉——!」.
他達到爆炸x ng的最高ch o,使盡混身力氣將沮喪和y 求,痛苦和饑渴統ぼ從體內沖泄出來,同時驟然蘇醒!
隨之而來的是難以言表的**之樂。
這並不是醉酒後的美夢,而是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