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情將我送到了醫院,醫生對我的傷口進行了縫合,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我雖然受了嚴重的外傷,流了將近三分之一的血,但是並沒有給我的身體造成多大的傷害,醫生說我的體制強的驚人,換作其它人,我大腿上的那些傷口足以使得我因為失血過多而丟掉性命,但是我的傷口,雖然也流了不少血,可因為體質驚人,傷口竟然可以自行止血,而且並沒有因為失血過多而對身體機能造成過大的傷害。
醫生和蘇情都為此感到很驚訝,但是我卻並不感到驚訝,老爺子曾經跟我說過,我體內流淌的血液是正宗的夜氏一族的血脈,而且我還一直練著老爺子教給我的氣功,我的體質過人,也是傳承與祖先,這一點,可以從我從小到大就幾乎沒有生過什麼病中得以印證。
但是這一次的傷,仍是我有生以來最嚴重的一次受傷,我的身體機能雖然並無大礙,但是沒有一段長時間的休息,我恐怕不能完全恢復過來。
醫生要求我住院,但我不同意,住院是要花錢的,而且我也非常討厭醫院這種環境,我生命中最大的幾次痛苦,都與醫院有關,我父母是在醫院之前死于非命的,我殺人那件事也是將鳳姨送到醫院之後因為難以抑制沖動才出來做的,而老爺子這一次的離家出走,也是在醫院得知他身患重病後才做出的決定。
現在的我,只想馬上離開這家醫院,離的越遠越好。
但是蘇情不同意,她帶著哭腔哀求我至少要住院治療上一晚,輸輸液,留院觀察一夜。
我與蘇情爭執了一番,卻最終拗不過她,答應了她的要求,但只能住一晚,這是我的底限。
蘇情破涕為笑,當晚她沒有回去,就一直在醫院陪著我,坐在我的病床前,不停的對著我說話。
我知道蘇情是想讓我忘記疼痛,他不停跟我說話,就是為了使我的意識轉到別的地方去,其實長時間的疼痛早已使我的身體知覺變的麻木,但蘇情並不這麼認為,她在醫生給我上藥縫合的時候已經目睹了我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顯然這些傷口,又一次加大了蘇情為我的擔憂。
病床上的我,此刻已經完全變的身心俱悴,蘇情的話一開始我還能听進去,知道她在為我講述她小時候的一些趣事,但是後來,她的話我已經听的越來越模糊了,直至再也听不見。
第二天醒來之後,天色已大亮。
蘇情依然坐在我身旁,見我醒來,她笑道︰「你終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長時間啊!」
我看到蘇情的眼楮布滿了血絲,顯然她是一夜未睡。
「我睡了多久?」
「你從昨晚一直睡到了現在,現在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不過這樣才好,你好好睡一覺,對你的身體恢復有好處。」
「我睡了這麼久麼?你就一直在這里陪著我麼?」
「我不陪著你,還能有誰陪著你呢?難道你想讓我回去把鳳姨叫過來照顧你嗎?我想你也不會想讓鳳姨知道你受傷吧。」
我點點頭,是啊,這件事,絕不能讓鳳姨知道,老爺子生病和出走的事情已經給了鳳姨不小的打擊,倘若再加上我受傷這件事,鳳姨一定會崩潰的。
「你放心,我已經去學校給你請好了假,班主任答應的很干脆,也沒問為什麼,至于蔡凱,他也沒去學校。」
我心里一松,班主任準假是肯定的,他是一個怕事的人,我與蔡凱起了這麼大的沖突,他自然巴不得我們兩個都請個長假,最好是永遠都不要來學校,到了這個時候,我與蔡凱的事情也算暫告一段落了,蔡凱的私憤得以發泄後,從我的身上已經找回了面子,想必他今後也不會再怎麼著蘇情和胖子了,至于我對蔡凱的私憤,我只能暫時壓在心底,在我的身體完全恢復之前,無論我有多大的怨憤,也只能是先壓在心底了。
蘇情從桌子上取過一個保溫飯盒和一個湯勺,擰開盒蓋,沖我笑道︰「你一天沒有吃東西,我熬了些小米粥,又放了些蓮子花生豆,花生我煮的很軟,你先喝點,補補胃口,出院之後,我回家再給你做好吃的。」
蘇情從飯盒中舀了一勺粥遞到了我的嘴前,笑盈盈的看著我,等著我張嘴。
清香撲鼻,我楞楞的看著蘇情,心里的那股暖意,穿過胸腔,透過喉嚨,一直沖到了我的眼眶。
我身上的這滿身傷痕,或許是與蘇情有那麼一點關系,但更多的還是由于我自身的原因所遭致的,這些傷痕並不足以讓蘇情如此待我,她顯然也是請了假來照顧我的,而此時此刻她親手喂我喝粥,也許僅僅是出于對我的歉疚和關心,但是這個看似正常的舉動,在我的心中卻是舉輕若重的,除了老爺子和鳳姨,蘇情是第一個讓我心生暖意甚至產生依賴的人,要知道在幾天之前,我幾乎是連話都沒有跟她說過幾句。
「想什麼呢,再不喝就涼了,而且我的胳膊一直這麼抬著,你不怕我累麼?」蘇情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伸嘴喝下了這口粥,嘴巴嚼動牽動了下顎的傷口,但這一刻,我卻似乎沒有感到一絲的疼痛。
我喝了幾口,便喝不下去了,感覺有些反胃,我知道這是失血過多的正常反應。
蘇情也不再強喂我,放下飯盒,將我的身體推扶到床上,道︰「感覺怎麼樣了,傷口還疼麼?」
「好多了,比昨晚好多了,我覺得我現在可以自己走回去了。」
「盡瞎說,你流了那麼多血,哪兒有這麼容易就好的,夜路沙,你要听我的,我命令你必須要在醫院多住上幾天。」
「不行,我不住院,昨晚不是跟你說好了麼?我堅決不住院。」
「為什麼,你受了這麼重的傷,不住院怎麼行呢?昨晚是因為你剛剛縫合好傷口,我知道你身體很疼,所以我才順著你的意思,答應你只住一晚,現在你看到了,經過在醫院的這一夜,你的身體不是好一點了麼,而且在這里輸液換藥也方便,你為什麼非要出院。」
「因為……因為我害怕醫院。」
我決定告訴蘇情實情,我將我為什麼害怕的緣由全部講給了她听。
蘇情听完我的原因,臉色也沉了下來,嘆道︰「想不到你的爸爸媽媽是……更想不到你爺爺竟然得了那麼重的病還離家出走了,好吧,既然這樣,我就不強求你了,出院也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好,只要你肯讓我出院,我都答應你。」我回答的很干脆。
「出院後,我要你去我們家住,你的身體受了這麼重的傷,又不能告訴鳳姨,所以只能由我來照顧你。」
「蘇情,這個、這個…….」
「別這個這個的了,你現在這個樣子,能自己照顧自己麼?也不要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受傷也是因為我,所以我照顧你也是應該的。」
我答應了蘇情,比起在這個醫院待著,我寧願選擇去蘇情家,而且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我也只能去蘇情家了。
出院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來我住院的這筆費用,依我的傷勢,一定是花了不少錢的,我身上沒錢,顯然這筆錢是蘇情為我支付了,我問蘇情,她卻只是含糊的支應了我一句︰「我今天早晨先回了趟家,然後去銀行取了些錢,你不用操心這些,只顧好你的傷就行了。」
我說不出話來,我知道蘇情一定是動了他爸爸用生命換回來的那些錢,她對我的這份情意,我只能以後再求圖報了。
想像與現實總會有所差距,我認為現在的我應該有力氣自行走動了,可是一下病床,我的身子卻顯然不能受我控制,大量的失血後遺癥使得我的身體幾近虛月兌,渾身上下使不出一點力道來,除了能張嘴說話之外,我幾乎是做不了任何額外用力的事情了。
蘇情看來是事先就做好讓我長期住院的準備了,她還往醫院帶來一個大包,里面裝滿了生活用品和一些看上去像是剛剛買來的男裝衣服,如今她一手攙扶著我,而另一手卻提著包,走起來自然是格外的費力,好在這家醫院的醫生不錯,見此情景後,二話不說,一位男醫生背著我走出了醫院,直到把我們送上出租車才回去。
蘇情從包里面取出了一個小棉褥子,墊在了我的座位上,又讓司機將我的座位放低,這才開車向槐嶺村返去。
我就在蘇情家住了下來,蘇情在槐嶺村附近找了家私人診所,要求他們上門給我輸液。
蘇情是一個如此細心的人,我知道這得益于她長期照顧她年邁體弱的***緣故,對于如何照顧一個病人,蘇情顯然會非常在行,除了不會輸液扎針之外,他幾乎包攬了換藥,上藥,纏繃帶,解繃帶,撥針等等所有只有護士才會做的事情。
蘇情做飯真的是很有一套,不論是魚肉還是青菜,她都能做的非常美味,而且她似乎很舍得為我花錢,三天兩頭就會買些雞鴨魚肉和補血藥品回來,不管我怎麼說她,她依然我行我素,我說的緊了,她反而回噘起嘴來,反罵我一句︰「笨蛋不知好人心,錢都花了,你心疼還有個什麼用,而且這些東西又不會白買,它們都會轉化為你體內的鮮血,你吃的越多,身體便會好的越快。」
她白天上課,中午和晚上回來,一個多月的療傷期間,她從來都沒有跟我說過學校的事情,更沒有提到蔡凱和欒子義,她不說,我也就不問,我知道她是不想再讓我想起那些事情。
但是在我的心里,卻沒有一日不再想這些,尤其是我在鏡子中看到自己下顎那道長長的疤痕的時候,我總會想起蔡凱將我打爬在地上,蹲在我面前看著我獰笑時的神情,那一幕我畢生難忘,這道以我付出巨大代價換回來的疤痕,已經死死的長在了我的心上,永遠都無法再復原。
這一個多月里面,我倒並不擔心鳳姨回去學校找我,因為我知道鳳姨一定不會去找我,從前鳳姨跟我說過,因為她自身的殘廢,她根本不敢去學校看我,因為她害怕因為她的丑容殘肢會給我在學校帶來不好的影響,她害怕學校的同學會因為她而取笑我,不論我如何向她說明我根本不在乎這些,她都听不進去。
但是我卻不止一次的想回去探望鳳姨,老爺子的事情一定也給鳳姨造成了巨大的心理打擊,我不得不擔心她,但是想到自己身上的傷痕,我怕我要是在沒有完全恢復之前回去的話,很可能會給鳳姨帶來更大的打擊和憂心。
養傷的日子是難熬的,除了與蘇情年邁痴呆的女乃女乃偶爾說說話和看看蘇情給我拿回來的書之外,我毫無其它事情可做,我想試著學學做飯,卻次次都無法成功,後來還因此挨了蘇情一頓批,她說我那完全是在浪費糧食和油水。
但是養傷的日子也是極其幸福的,因為我每天都可以見到蘇情,每天都可以與她獨處,而蘇情的每一個輕吟淺笑都會成為我恢復傷勢的靈丹妙藥,蘇情本就很美,而此時此刻為了照顧我傷勢奔波勞累的蘇情,在我的心中,似乎已經變的更美了,我第一次在蘇情身上理解了美麗的含義,也第一次在期盼蘇情放學回家的過程中明白了什麼叫牽腸掛肚。
我知道,我是真的喜歡上蘇情了,盡管我還並不真正懂得什麼叫愛情,但是蘇情現在的一瞥一笑,卻已經牽扯了我所有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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