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胖子二人渾身是血,引得路人盡皆駐足圍觀,照這種情景發展下去,難免會引起警察的注意,心急之下,我直接扶著胖子沖向停在路邊的一輛出租車。
那面的司機四十來歲,看到我和胖子兩個血人,雖然驚慌,卻也並沒有過顯懼怕。
不等我開口,那司機倒先說道︰「我知道這附近有家大醫院,你們要不要去?」
「馬上去,越快越好。」我並沒有為那面的司機的話感到驚奇,四十多歲的年紀,該經歷的,他差不多都經歷了,這種情況下,我與胖子除了去醫院,還能去哪兒。
這時候胖子突然說話了,因為傷口的疼痛,他的身體有些發顫。
「小夜哥,我的耳朵呢?」
「在我這兒,放心,我給你拿回來了。」
我將右手伸到了胖子的眼前,攤開手掌,給他看了一眼已經離開他身體的左耳。
「好,小夜哥,你把它給我,你走吧,我自己去醫院。」
「胖子你……不行,我必須要把你送到醫院去……」
「小夜哥……」胖子打斷了我的話,他的身體軟軟的靠在車座上,耳朵的傷處仍在向外淌著鮮血,他的傷要比我重的多,不論是耳傷還是肩傷,但胖子此刻卻表現出了一股驚人的毅力,在如此慘痛的傷勢下,他仍然能保持理智和清醒,只是他的臉色,卻是越發顯得蒼白,我知道這是失血過多後的反應。
「小夜哥,大醫院我們是不能去的,先不說蔡凱的人會不會找我們,只說那醫院,恐怕也不敢收我們,即便收下了,他們也會主動備案報警,畢竟我們的傷勢太明顯了,一看便知道是打架打的,醫院每年都會收治不少我們這樣的人,這種事情想必也給他們找過不少的麻煩,他們一定會報警的。」
我想不到胖子到了這個時候還會想這麼多,看來他不只是只會用蠻,而且也會動腦。
「不管這些了,先顧你的傷。」
「不行,小夜哥,你听我的,你不要管我,你快走,我知道你擔心家里,我不像你,在冀興市我沒什麼親人,就我一個,我只要躲起來,顧慮要比你小的多,我的傷我自己會照看,我會找家小醫院,最好是私人的,你放心好了。」
「可是你有錢麼?你的傷口縫合是要花錢的,而且你身邊沒人照顧。」
「放心,我會打電話找人來照看我的,那人也是我從小玩兒到大的一個鐵哥們,你放心好了。」
我還要再勸他,可胖子卻掙扎的從座位上坐了起來,向司機喊道︰「停車,快停車。」
司機停了下來。現在我們身處的地方,是一處街角,比起剛才的二中門口,這里的人流車流要少了許多。
胖子看著我,伸出右手,將他的左耳拿了回去,放在了口袋里面,接著他用雙手緊緊的握著我的手,道︰「小夜哥,謝謝你,我不會說話,只能說一句謝謝你,從今之後,我胖子這條命,就是小夜哥你的,你是我一輩子的兄弟。」
說到這里,他突然俯首到我耳旁,小聲道︰「一周之後,不管發生什麼情況,我都會在天成市岩蒼山三皇姑廟前等你,那個地方,你知道吧。」
我點點頭,天成市是冀興市的附近的一個郊縣市,而岩蒼山三皇姑廟則是天成市的一處景點,我雖然沒有去過,但只要一打听,也能找到那里。
「好,雷打不動,一個星期之後,我會在哪兒等著你,一直等到你來找我。」
胖子的身體晃了幾下,他失血過多,又說了這麼多話,顯然體力已經支不住了。
我扶住胖子的腰,道︰「起碼你也要讓我把你送到醫院去,你現在這個樣子,又怎麼能讓我走的放心呢。」
胖子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道︰「你不也受了傷麼?你不放心我,我同樣也不放心你,咱們半斤八兩,所以干脆都放心好了。」
他伸手努力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突然神情變的嚴肅,道︰「小夜哥,保重。」
他又突然向後推了我一把,轉身推開車門,下了車。
我急忙追下車,高聲喊道︰「胖子,胖子,你要干什麼。」
胖子急步向前走去,將身上的衣服月兌了下來,蒙住了左耳,費力喊道︰「小夜哥,別追我,你再追我我可就跟你急了,槐嶺村離這里還很遠,你快坐車回去吧,放心,我能挺得住,別忘了咱倆的約定。」
聲音漸遠,也不知胖子哪兒來的力氣,竟然跑了起來,這句話說完,他已經跑出去很遠了。
我想追他,卻終是停下了腳步,我知道胖子主意已定,我再追上去,也不過是浪費時間,我看著胖子遠去的背影,心中酸澀無比,我夜路沙,竟然也能交上這樣的兄弟。
我坐回車里,跟那司機說了一聲去槐嶺村,那司機也不多問什麼,徑直開車而去。
我不敢靠在車位上,生怕踫到背後的刀傷,流血可能已經止住了,對于我受傷後的止血能力,我現在已經習以為常了,上次比這一次的傷更重,但是我的身體照樣能自行止血,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
我在槐嶺村口便下了車,身上沒錢付車費,但那司機也沒找我要,只說了一句︰人人都有有難的時候,兄弟自重。便開車走了,看來這司機,也不是一個簡單人啊。
我先跑到了鳳姨的裁縫店,這個時候鳳姨應該在店里,而然然應該還在上課。
見到鳳姨,我顧不得她的驚愕,也沒時間向她解釋,只說了一句︰「我闖了大禍,姨,拿上錢,關門跟我走。」
鳳姨雖然緊張、不解,卻也沒有問我,見我滿身是血,她八成也能猜到我又打架了,上次我在茶棚為她打架的事情,她自然不會忘記。
我與鳳姨去學校找然然,我讓鳳姨在門口等著,她腿腳不便,我雖然受了傷,但是並不影響我多少。
我懶得跟然然的老師解釋什麼,也沒時間去解釋,只說了一句,我要給然然請個長假,便拉著然然匆匆而出。與鳳姨會合後,我卻猶豫了下來。
是啊,這個時候,我又能跑到哪兒啊,在冀興市除了我們的家之外,我們沒有其它任何容身之地,這也是我覺得最愧疚的地方,我惹出了大事,卻連累了鳳姨和然然。
這時候鳳姨卻突然拉起了我的手,指了指家的方向。
我知道鳳姨的意思,她是想先回家一趟,至少也要拿些錢和必備的衣物。
時間緊迫,經不得半點猶豫,我牽著鳳姨和然然的手,快速向家里趕去。
我們最後還是離開了冀興市,也不得不離開冀興市,鳳姨一直都沒有問我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一是她不能說話,二則是她從內心中其實是理解並信任我的。
我去了胖子跟我所說的天成市,找了家小旅館,用鳳姨的身份證登記入住,不管怎麼樣,先要安頓下來再說。
當晚我跟鳳姨交待了所有的事情,從頭到尾跟她講明了我與蔡凱之間的沖突,也告訴了她我和胖子血洗二中的事情。
鳳姨一直靜靜的听我說完,直到最後,她才拿出紙和筆,在上面寫道︰「我都明白了,既然這樣,你就跟我和然然回我的四川老家吧,我也很多年沒有回去過了,老家還有些認識的人,而我們身上也有些錢,你跟我回老家,可以重新開始生活,這里發生的一切,你就把它全部忘記好了。」
我卻搖了搖頭,沒有答應鳳姨,但我卻告訴她,讓她和然然先回去,過些日子,我再去找她們。
鳳姨自然不肯答應。
我解釋道︰「鳳姨,我不能就這麼走了,第一,我要弄明白我究竟惹出了多大的事情,蔡凱有沒有死,那些被我打傷的痞子有沒有死,第二,我曾經答應了胖子,我會去找他,我不能就這麼走了,第三,我必須要在冀興市留下一段時間,因為我還要找老爺子,如果就這麼走了,萬一老爺子回來找不到我們,我們可能真的就永遠無法再相見了。」
鳳姨最後爭不過我,只得答應了我的要求,她雖然不放心我,但是畢竟她還要顧著然然,然然雖然已經十四歲了,但是實際上他卻只是個七八歲的孩子,這種今後要躲來躲去的生活,然然是無法承受的。
鳳姨最後給我留下了她老家的一個地址,還有一個電話,她告訴我,我和老爺子回冀興市之前,她曾經帶著然然回去過一次,而這個電話,是她哪次回去時所住的地方的一個鄰居家的,雖然過了幾年,但這個電話一直都沒有變,她這幾年每年都會找人給那個鄰居代打過幾次電話,一直都沒有斷過聯系。
這就好,只要能聯系到她,找到她,我就放心了。
當晚我與鳳姨一夜未睡,說了一夜的話,鳳姨其間哭了很多次,大多是因為擔心我以及心疼我後背上的刀傷,她勸我去醫院看傷,我卻不肯,這點傷雖然不輕,但只是硬外傷,挨個一兩天,還不至于讓我發炎惡化。
第二天清晨,鳳姨早早的便帶著然然走了,然然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緊緊的拉著我的手,不停的哭喊,叫著我哥哥。
我卻只能硬著心腸將鳳姨和然然送走,只有這樣,我才能保證鳳姨與然然的安全,而鳳姨心中也明白,只有這樣,她和然然才不會過多的牽累到我。
鳳姨最後給我留了些錢,並再次囑咐了我,在紙上用手顫抖著寫下了幾個字︰「如果沒事了,就馬上到四川找我們,至少,也要給我打個電話。」
我使勁的點著頭,鳳姨伸手在我的臉上模了模,擦掉了我的淚水,拉起然然,毅然而去。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發生的讓我現在感到毫無頭緒、不知所措,我雖然沒有為此後悔,卻仍是將鳳姨和然然好不容易穩定的生活給徹底打亂了,我深切的知道,這也是我惹上青幫的代價之一。
然而代價,又何止這一個,我沒有告訴鳳姨的是,除了那三點原因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逼使我必須要選擇留在冀興市,那就是蘇情。
我不放心蘇情,因為我很清楚,這件事之後,如果蔡凱不死的話,那麼他一定會展開瘋狂的報復,而他報復的對象,不僅僅只有我和胖子兩個人,還有一個,那就是蘇情。
宿命之程,在這一刻,終是完完全全的降臨到我的身上了,而老爺子,你究竟又在那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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