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王府門外。
「開門,本郡王可是專門來看望你們家郡王的。」一手挑開車簾,沐清一探出頭望著肅穆寂靜的簡王府大門,對守在門房的小童大聲喊道。
小童見停在自家王府門外的竟是沐王府的馬車,出聲的更是沐王府不可招惹的清郡王,一時間皺起了眉頭,神色間十分不願為沐清一開門。
沐清一見之,也跟著皺起眉頭,眼底露出凶惡表情,空暇著不听話的小童,「開不開?不開,本王可要硬闖了?這是誰家的規矩,居然不讓貴客進入,簡王府什麼時候這麼大的架子了?」
「清郡王息怒,我家郡王今日受了傷,早就累了,此時已經歇下,清郡王請回。」一道穩重的聲音自小童身後傳來,沐清一定楮望去,果真見簡玨身邊的親衛袁天大步走了出來。
只是,袁天卻並未步下王府門前的石階,只停足在小童身前,神色淡漠地望著馬車內凶神惡煞的沐清一。
沐清一收起臉上的凶惡表情,邪邪一笑,嘲諷道︰「累了?本郡王看他是做戲累了吧。那湯湯水水砸過來之後,本郡王可沒見簡玨皺一下眉頭。這點小傷若也算是傷,那他也就不配坐鎮簡王府鎮守北疆。」
听出沐清一口中的嘲諷,袁天臉色依舊冷漠,就連與沐清一對視的視線亦是冷淡地看不出半絲情緒,仿若絲毫不在意沐清一對簡玨傷勢的懷疑。
見袁天神色不變,沐清一猛地皺了下眉頭,突然放下車簾,只听得寂靜的街巷上響起一陣輕微的聲響,隨後看到沐清一拄著拐杖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直接走上王府門前的石階站定在袁天的面前,嬉笑道︰「本郡王府上多的是燙傷藥,你快開門,讓我看看簡玨的傷勢,一會差人給他送些對癥下藥的燙傷藥過來。」
袁天身影屹立不動,波瀾不驚地看著走近的沐清一,卻並未下命打開大門,只冷淡地開口,「清郡王的腿傷似乎傷的不重?」
聞言,沐清一含笑的臉微微一沉,含笑的眼底射出一抹凌厲的視線,轉瞬間卻又被他眼中的笑意蓋住,讓人察覺不出他適才神情的轉變。
‘咚咚咚’,沐清一右手握著拐杖輕戳地面,發出一聲聲沉悶的聲響,卻又仿若催人之聲,讓人心頭升起煩躁情緒。
「本郡王的腿傷的重不重,簡玨應該最清楚。簡玨的傷重不重,這天下,只怕也只有他一人心底有數。」一聲冷笑,沐清一臉上噙著的笑容轉冷。
袁天豈會听不出沐清一話中的意思,卻面色如常、神色坦然地回道︰「清郡王錯了。此事皇上與太醫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我們郡王斷不敢欺君。」
說到最後‘欺君’二字時,袁天目光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的沐清一,平靜卻蘊含穿透力的目光似是要看透沐清一般,讓沐清一不禁輕聲咳嗽了一聲,鼻中不由得哼哼了兩聲。
「哼,快去稟報你家郡王,就說本郡王來了。他若是不見本郡王,後果自負。」瞪了袁天一眼,沐清一頓時失去了與袁天斗嘴的樂趣,直接說出自己此行的目的,隨即斜靠在王府大門前的紅柱上慢慢等著。
這時,一道身影自門房內走了出來,停在袁天身側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袁天微點了下頭,遂抬頭看向站沒站相的沐清一,沉聲道︰「清郡王,請。」
聞聲,沐清一勾唇一笑,緩緩站直身子慢慢走到袁天的面前,待大門打開後,一同步入簡王府。
簡王府內與府外氣氛相似,皆是清冷僻靜,干淨利落的不見半點閑人雜草,只留檐下懸掛著的燈籠照亮二人前行的路。
二人所經之處,只剩下沐靖一手中拐杖輕點青石路的聲響,當這響聲在簡王府內卻顯得極為清晰,甚至能夠听到數道回聲。
穿過簡王府青蔥翠綠的花園,袁天領著沐清一來到書院,將人領到書房門外後,抬手在緊閉的房門上輕敲了幾聲,待里面傳來簡玨的聲音後,袁天這才輕推開房門,放沐清一進去,自己則盡職守在書房外。
沐清一踏入寂靜無聲的書房,雙目環顧一遍書房的擺設陳列,目光最後盯在斜躺在軟榻上的簡玨,只見他側著身子,手拿一卷羊皮地圖湊近燭火研究著地形,沐清一眼底劃過一抹冷笑,遂出聲道︰「不愧是讓皇上倚重的寧郡王,即便受此重傷,還在研究地圖。簡玨,你這麼拼命,小心遭人嫉恨。」
「有何事?本王讓人領你進府,可不是听你閑話的。」簡玨目光壓根就未從地圖上轉開,依舊全神貫注地盯著地圖上山峰迭起的地形,同時應對著剛剛進入書房的沐清一。
沐清一卻是半點也不客氣,不用簡玨開口,自己先行找了個太師椅坐下,將拐杖斜靠在一旁的茶桌上,右臂撐在扶手上,手掌拖著腮,目光打量著面色蒼白但精神尚好的簡玨,出聲問道︰「你當真受傷了?」
「門在後面,自便。」卻不想,沐清一等到的卻是簡玨趕人的話語,而半點都不知待客之道的那個人始終盯著手中的羊皮卷,似乎能將那復雜的地形看出仙女來。
沐清一微挑眉,勾唇一笑,臉上卻無半點怒意,依舊自言自語道︰「簡玨,你不覺得今天御花園御膳房宮女的動作太不尋常了嗎?只是,本郡王更加好奇的是,你做了什麼好事,竟能夠讓皇帝這般費心思地試探你?」
聞言,簡玨卻只動了動手腕,似是舉著羊皮卷累了,微微轉了轉手腕,目光卻始終落在羊皮卷上,並未因為沐清一的話而慌了神,只淡淡地回道︰「只是一個意外。天色不早了,清郡王請吧。」
「好歹本郡王是好心來看你,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你沒發現,今日皇甫少司已經注意到玉輕塵了嗎?宮宴結束後,皇甫少堇提議在香雪樓聚會,本郡王可是好心來告知你此事的。哦,對了,玉丫頭可是在被邀請之列。」兜兜轉轉說了這麼多,沐清一才將最重要的一句話說出來,但見他緊盯著簡玨半斂的冷目,卻發現那雙清冷黑眸神色沉穩,竟沒有半點動容。
沐清一不禁皺了下眉頭,原本喋喋不休的嘴也輕抿了下,似是對簡玨這油鹽不進的性子有些無語。
「袁天,送客。」半晌,簡玨打了個哈欠,遂出聲對門外的袁天吩咐道。
「清郡王,請。」袁天的身影瞬間閃入書房內,人影頃刻間來到沐清一的面前,做了個‘請’的姿勢。
沐清一不想自己好心前來,竟只落得這樣的下場,一時間雙目圓睜瞪向簡玨,卻發現他早已閉目假寐,半點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
一時無趣,沐清一取過一旁的拐杖,狠狠地在地面敲了幾下,這才起身離開了書房。
袁天一路將沐清一送出簡王府,待重新返回書房時,簡玨已起身,正端坐在書桌後對著一本攤開的兵法書發愣。
「主子,該換藥了。」袁天走到書架旁,從書架最下排取出藥箱來到書桌前,將藥箱擱在書桌上提醒簡玨。
「袁天,本王是不是太過明顯了?」簡玨伸手將兵法書倒扣在書桌上,左手托腮抬目看向袁天,眼底有著從未有過的困擾。
「主子,清郡王可不是普通人,他的眼楮很毒。」袁天自是明白簡玨為何有此一問,沐清一今日前來簡王府,便是想試探簡玨對玉輕塵的態度,這才讓簡玨有所警覺。
「唉,看來,本王當時還是太心軟了。」聞言,簡玨輕嘆一聲,燭光映照下,簡玨半垂的眼眸中折射出一抹惋惜之色。
袁天听之,取瓷瓶的動作微微一頓,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低聲提醒道︰「主子,清郡王腿受傷,沒有兩三個月是好不了的。」
這如果算是太心軟,那怎樣才算不心軟?
「少說廢話,換藥。」一記冷光射向袁天,簡玨解開腰帶,月兌掉上衣,露出被燙傷的肩膀。
袁天立即低下頭,眼底劃過一點點的委屈,明明就是郡王問他的,他也不過是實話實說。只不過所回答的話不合郡王心意,現在反倒嫌棄他的話多了。
走到簡玨身後,袁天雙手輕按在簡玨右邊肩頭模索了片刻,待找到一絲痕跡後,雙手輕輕將那層泛著紅光的肌膚撕了下來,而這層被燙傷的肌膚下面,隱藏的卻是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想必皇上經過這次的試探,暫時不會再動手。」將撕下的肌膚置于燭火上仍其燒毀,袁天取過桌上擺放的瓷瓶,將里面的藥粉輕輕地灑在簡玨的肩頭。
縱使袁天動作再如何輕柔,卻依舊扯動了傷口,肩頭傳來痛楚,簡玨卻是面不改色,修長手指輕瞧著桌面,映照在黑眸中跳躍的燭光卻不見半點溫度,只听得簡玨冷淡地分析,「不見得,皇甫少司、皇甫少堇,都不是省油的燈。香雪樓,日進斗金,他們打的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