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玉輕塵原本輕抿的唇角不由得微微向上勾起,揚起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
這個沐清一啊,當真是活寶一個,雖說他對旁人而言是魔星一枚,卻總能對自己偏袒偏幫,實在是讓她心中不得不好奇,到底是出于何種緣由,讓沐清一總能在旁人為難她的時候出手。
大街上趕路的行人在听到沐清一的大喊聲後,均是頓足往許嫣兒所站的方位看了過來,一時間原本只有雨聲的街市上頓時響起了竊竊私語之聲,百姓紛紛伸手對著許嫣兒與杜明雪指指點點,似乎是在猜測誰是沐王府馬車內之人所說的許嫣兒。
而玉輕塵因是站在相府的馬車上,眾人只消一眼便明白了她是相府小姐的身份,倒沒有將玉輕塵列入揣測的行列。
听到沐清一的聲音隔著馬車傳了過來,又見許多圍觀的百姓紛紛對自己指指點點悄聲議論,許嫣兒一時氣紅了眼,右腳原地狠狠跺了一下,雙目滿是怒意地瞪了周圍的百姓一眼,隨即猛地抬起頭瞪向依舊立于馬車上的玉輕塵,滿面仇視地吐出一句話來,「水性楊花的賤人。」
聞言,玉輕塵微挑眉,臉上笑容漸漸泛出冷意,清冷的眸子直盯向早已氣急跳腳的許嫣兒,極為冷靜的沉聲開口,「許小姐身為大長公主府的大家閨秀,卻屢屢出口傷人,此刻更是口出污穢之詞,實在是給大長公主府抹黑。雖然許小姐父母早亡,少了父母的教導,平日的行為舉止難免活潑好動些,但如此沒有教養的舉止,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玉小姐既然知曉許小姐自小父母雙亡,又為何再次戳人傷口?難道這就是玉小姐所謂的教養?本郡主倒是忘了,玉小姐自小生長于深山老林中,哪有教養一說。」杜明雪早已受夠了路人的指點議論,此刻見玉輕塵辯駁地許嫣兒一時語塞,不由得為許嫣兒出頭,仰頭冷目射向立于馬車上的玉輕塵,冷聲質問道。
方才親眼所見湛然對玉輕塵的種種維護,為了保護玉輕塵,湛然竟不惜犧牲維護多年的形象、不惜得罪護國公府與六皇子,而對葉弘淵出手,這更是激起了杜明雪對玉輕塵的恨意,忍到現在,見許嫣兒在爭論上敵不過玉輕塵,杜明雪立即出聲討伐玉輕塵。
聞言,玉輕塵冷目自許嫣兒的身上轉向杜明雪滿是敵意的臉上,只見眼前的雨幕中的嬌顏如怒放的花朵,奈何杜明雪射向她的目光滿是惡毒恨意,瞬間破壞了她臉上的美感。
「明雪郡主何故這般出言傷人?」玉輕塵尚未開口,由遠而近傳來一道溫潤如春雨的聲音。
杜明雪臉色瞬間一變,臉上的恨意怒意早已不見,頃刻間換上端莊得體的淺笑,腳下步子同時微轉面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眼底含著欽慕淺笑,盈盈美目望著自微微細雨中撐傘走來的湛然,早已沒了方才對付玉輕塵時的強勢與陰險。
湛然一身墨綠長袍,撐一把乳白色水墨畫油紙傘,緩步朝著相府馬車的方向走來,淅淅細雨中,湛然渾身上下尊貴儒雅,如一副走動的畫卷般瞬間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路人紛紛驚艷于湛王府堯郡王的風姿,紛紛深覺也唯有‘堯’字才能配得上德才兼備的湛然。
杜明雪的一顆心更是盡數撲在了湛然的身上,心里眼里只剩湛然的身影湛然的容貌。
只是,湛然的目光自始至終卻只落在玉輕塵微寒的臉上,竟連半絲余光也不曾給予杜明雪,這讓注意到此現象的杜明雪面色驟然一白,猛地轉過頭冷目射向玉輕塵,卻發現玉輕塵目色比她還要清冷,絕美的眉眼間竟是一片冷色,似是十分不喜被湛然如此注視。
杜明雪不由得皺了下眉頭,按理玉輕塵這個剛認祖歸宗的相府嫡女應該從未見過湛然,可為何湛然對她如此維護?而玉輕塵的眉目間卻又帶著將人拒之千里的疏離?
思及此,杜明雪強壓下心頭的難受與憤怒,不禁細細地打量起面前的玉輕塵,似是想從對方的言行舉止中找出破綻。
玉輕塵卻半點機會也不給杜明雪,眼看著湛然一步一步走近相府馬車,玉輕塵驟然轉身,在湛然略帶詫異的笑眼中踏入馬車內,同時出聲吩咐車夫,「回相府。」
見玉輕塵拒絕地如此干脆明顯,湛然腳下走動的步子稍稍一停,臉上淺笑微冷,卻並未出聲阻止相府馬車離去,只靜立于原地,目送相府馬車駛離香雪樓。
「不識好歹的小賤人。」許嫣兒望著遠去的相府馬車,忍不住極小聲低罵了一句,隨即朝著玉輕塵等人離去的方向啐了一口,這才解恨地轉過身,卻發現杜明雪呆立在身旁靜望著不遠處的堯郡王。
許嫣兒眉頭微皺,忍不住抬起手臂輕踫了踫發愣的杜明雪,低聲提醒,「明雪姐姐。」
被許嫣兒輕推了下,杜明雪猛然回神,略帶羞澀地收回凝視湛然的目光,卻只是略帶心事地低下了頭。
瞧出杜明雪的心不在焉,許嫣兒腦中響起近日大長公主在自己面前提到的事情,心情微沉,不禁揚高聲音道︰「玉輕塵如今貴為相府嫡女,可真是眼高于頂啊,明明看到堯郡王走近,卻徑自坐入馬車內離開,真是不懂禮數。如此傲慢之人,堯郡王又何必……」
‘嘩啦啦啦……’許嫣兒的話尚未說完,不遠處一輛馬車突然沖了過來,馬車碾過滿是積水的青石路,頓時激起一片水花,水花四濺,澆地許嫣兒與杜明雪一頭一臉,狼狽至極。
「喂,那個不長眼的混賬,沒看見路上有路人嗎?」臉上一片污水,口中更是不小心喝了不少污水,許嫣兒滿面怒容,來不及擦拭臉上的髒水便追著跑到街道中央,叉腰對著擦身而過的馬車大罵道。
‘吁!’一聲輕喝,原本狂奔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車身只輕微晃動了下便停穩了,袁天一張凶神惡煞的臉從車前探了出來,見自己闖了禍,將許嫣兒與杜明雪一身衣衫盡數濺濕,不禁皺了下眉頭,卻面無表情地開口,「許小姐見諒。我家郡王傷口突然發疼,卑職著急送郡王回王府。」
語畢,袁天不等許嫣兒開口,已揚鞭策馬離開了此地。
許嫣兒氣得一頓跺足,卻又拿袁天沒轍,只能狠瞪了馬車背影一陣,這才在婢女的護持下重新退回街邊。
「這天下,果然沒有什麼是簡玨不敢做的。」將這一幕看在眼中的沐清一放下車簾,臉上帶著一層寒霜,眼底卻盡是一片饒有興味的笑意。
同車的沐靖一見弟弟玩心大起,不禁皺了下眉頭,低聲警告道︰「再貪玩下去,你那一條好的腿,遲早有一天也會斷一次。」
聞言,沐清一挑眉,眼中驟然升起好勝的目光,卻坐沒坐相地伸手勾住沐靖一的脖子,死皮賴臉的將頭枕在沐靖一的肩頭,一手輕撫上沐靖一的臉龐,嬌聲嬌氣地開口,「人家這傷是為誰受的?你個沒良心的。」
‘啪’一聲,沐靖一打掉沐清一沒規沒距的手,撥下他環著自己脖子的手臂,正色道︰「簡王府再如何勢衰卻始終被平治帝視為心頭大患,你以為就算簡王府只剩簡玨一人便可掉以輕心?」
沐清一撫模著被打痛的手背,身子仿若無骨地斜靠回軟枕上,靜靜地听著沐靖一的分析,半斂的眼眸中盡是一片精光,懶懶地開口,「按理,咱們四大王府應當同心協力。畢竟,平治帝若是鏟除了簡王府,那咱們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倒不如齊心合力。」
「哼,有這麼好的事情?簡玨手握兵權,北疆在簡王府數十代的經營下早已是簡王府的天下了,就連匈奴也是因著有簡王府鎮守北疆不敢輕舉妄動。你以為以平治帝的智謀會做這種蠢事?而且,四王府齊心合力?這簡直就是天人說夢。除了四大王府先祖追隨先祖皇帝打江山時齊心合力,這麼多年下來,咱們四大王府分居東、南、西、北四方,早已沒了當年的交情,又如何齊心合力?更何況,你可別告訴我,你沒看出湛然與簡玨均對那個玉輕塵十分上心,僅這一件事情,你認為他們二人能夠平心靜氣地齊心合力?」
听完沐靖一的局勢分析,沐清一猛地搖頭感嘆道︰「嘖嘖嘖,老哥,一段時間不見,我發現你越發像父王了,難怪父王不願將我帶在身邊。」
「哼,你若正經點,父王何必頭疼的想出這個辦法?連累地我也要整日不正經了。」沐靖一送了個白眼給弟弟,本想對沐清一出手,可看著弟弟腿上的傷還未好,還是收回了手,再也不理會沐清一促狹的笑眼,端坐馬車內不再開口。
簡王府門口,袁天停穩馬車,這才掀開車簾讓簡玨下車。
簡玨立于簡王府門口的屋檐下,看著雨勢似有漸大的趨勢,從侍衛手中接過一把油紙傘塞入袁天的手上,低聲道︰「趁著雨大街上無人,你去一趟挽君閣。」
袁天持傘的手猛地一松,手上的油紙傘掉落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