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輕塵神色淡淡,卻將宋書瑤臉上的厭惡收入眼底,放眼看向始終立于院外的宋怡,只見她笑得婉約嫵媚,眉眼間骨子里散發出的柔媚竟連宮中的葉貴妃也不敵,看來宋培臣此次將她從別院接回來是有大用的。
二人來到院外,稍作停息,宋書瑤微側身看向玉輕塵,只對玉輕塵輕言道︰「姐姐,我累了,先行回墨香院了。」
語畢,宋書瑤看也不看宋怡一眼,徑自領著身後的菱蘭等人越過宋怡往墨香院的方向而去。
目送宋書瑤等人離開此地,玉輕塵收回視線轉而看向宋怡,卻並未立即開口。既然對方等候在此處,定是有話要說,玉輕塵以靜制動,等著宋怡開口。
「恭喜大小姐回相府。」宋怡同樣收回目送宋書瑤的視線,看向玉輕塵的同時卻突然朝著玉輕塵福身行禮,禮儀周全讓人看出庶出對嫡出的尊敬,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而跟在宋怡身後的一眾嬤嬤婢女見宋怡對玉輕塵行禮,亦是紛紛朝玉輕塵福身。
玉輕塵微挑眉,眼中劃過一抹譏諷,宋怡是個聰明的,卻也是個狡猾的,一回相府便給她出了這樣的難題。既然拉攏不到宋書瑤,宋怡自是將主意打到自己的身上,只是,如此一來,對宋怡有敵意的宋書瑤宋夫人定會更加視自己為眼中釘,宋怡便將那二人的恨意轉到了自己身上。宋培臣果然會教養女兒,一個個教養地如此有心計手段,真是可惜了她們的女兒身了。
「爹爹這段時日常在奴婢面前提及大小姐,對大小姐十分寵愛贊賞,也讓奴婢多多向大小姐學習。」見玉輕塵抿嘴不語,宋怡心底有些吃不準玉輕塵是何感想,便淺笑著挑著好話說著。
「大姐這是作何?自家姐妹,怎麼就姐姐自稱奴婢?父親不過是憐惜我自小在山間長大而已。若說學習,大姐在別院定也習得琴棋書畫,又何來向我學習之說?父親讓我回宋園休息,就不陪大姐閑聊了。」玉輕塵看似客氣實則疏離的一番話出口,便領著水綠啞娘越過一旁的宋怡,往宋園走去。
「小姐,這新來的嫡出大小姐果然厲害,口舌竟如此伶俐,既沒有陳小姐的情,也沒有當面得罪小姐,這樣的七竅玲瓏,難怪得相爺看中。」望著玉輕塵離去的縴細背影,宋怡身後的一名嬤嬤微微上前一步,在宋怡耳邊低語道。
宋怡嘴角含笑地望著玉輕塵清麗月兌俗卻挺直如松的背影,嘴邊始終噙著一抹淺笑,只是在听到嬤嬤的話後,臉上的淡笑漸漸黯淡了幾分,低喃道︰「她終究是嫡出的,那容貌連我也挪不開眼,可惜自小長在了山間,否則豈會有宋書瑤的好事?走吧,回去將帶來的禮物整理一下,過幾日我親自送去各院。」
語畢,宋怡轉過身,朝著自己的怡園走去。
宋園一切如舊,一如玉輕塵離開前一般,安靜的院落因為玉輕塵身邊只有啞娘與水綠二人伺候而並未有更多的吵雜喧鬧。
「你們下去休息吧。」用完晚膳,玉輕塵捧著一杯清茶對立于身後的二人吩咐道。
水綠與啞娘見玉輕塵似要休息,便悄聲退出內室。
「袁丹。」待二人離開,玉輕塵這才輕聲開口,將隱于暗處的袁丹喚了出來。
「小姐,這是郡王讓卑職給您的。」袁丹黑色身影瞬間閃到玉輕塵的面前,將手中一封封好的信件遞到玉輕塵的面前。
玉輕塵接過信封,撕開封口取出信紙,輕輕攤開細細讀著上面的內容,修眉漸漸淡攏,最後目光自信紙上轉向一旁靜默不語的袁丹淺笑道︰「你家郡王倒是神機妙算,連這個都猜到了。」
袁丹見玉輕塵打趣,腦中想起袁天對自己的一番耳提面命,生怕玉輕塵誤會了簡玨,不由得小聲為自家主子爭辯道︰「郡王心系小姐,自然會對小姐府上的事情多加注意以保小姐的安全。」
見小丫頭忠心護主,玉輕塵搖頭輕笑了片刻,將手上的信紙擱回桌面,手指輕點著信紙,目光掃過信紙上滿頁龍飛鳳舞的字跡,目光中閃過若有所思的情緒。
宋怡是宋培臣通房丫鬟所生,宋夫人因不容她們母女,便將她們母女送去別院。宋怡生母早些年病逝,宋怡便一人待在別院,由宋培臣派去的教養嬤嬤培養長大。
如今宋怡已有十六,卻還未定親,即便是庶出的子女,留到這般晚的年紀,在京中卻也不常見。
思及此,玉輕塵垂下眼眸,看向信紙上用紅墨寫出的一句話,眼底神色驟然一冷,‘匈奴王子攜匈奴公主已啟程前往大夏京城’。
看來這一次匈奴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宋培臣身為重臣怕是早就得到了消息,這才將宋怡接了回來以作不備之需。
見袁丹將信件交給自己後並未立即離開,而是始終立于自己身側,玉輕塵將攤開的信紙折疊好重新放回信封中,隨後抬眸看向袁丹,輕聲問道︰「你家郡王還有其他的吩咐嗎?」
袁丹見玉輕塵已是洞悉了郡王的想法,看向玉輕塵的眼中不禁劃過一絲欽佩,隨即低聲道︰「郡王交代,小姐看完信可別忘了回信,禮尚往來。」
聞言,玉輕塵雙眸微細,眼底卻劃過一絲無奈,簡玨啊簡玨,你這攻心的手段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竟連這樣的小事也不放過。
心中雖充滿無奈,玉輕塵卻依舊起身走到書桌後,重新取出那封寫滿草書的信紙攤開在書桌上,素手執起黑墨在硯台中輕磨了片刻,遂取過毛筆,將筆尖在化開的黑墨中輕舌忝了舌忝,在信紙的落款處寫下一個娟秀靈透卻又隱含英氣颯颯的草書。
隨後,玉輕塵擱下毛筆,雙手輕捏信紙兩端,輕吹了吹落筆處的字跡,待字跡干透後重新折疊好裝入信封中,遞給靜候在一旁的袁丹,「拿去交給他吧。免得他找機會說我不懂禮數。」
袁丹忙伸手接過信封,三兩下便消失在玉輕塵面前。
見袁丹離開,玉輕塵收起臉上玩笑的神色,轉身從身後的書架中找出大夏地圖,攤開放在書桌上,清冷目光落在錯綜復雜、山巒疊起的地圖上,結合簡玨送來的信息查看著大夏、匈奴之間的地形。
縴細的手指順著地圖一路從京城滑向北方,匈奴被簡王府隔絕在北方之外,西鄰與大夏斷交十幾年的女國,多年來騷擾西北卻始終不能突破簡王府的防守。想來匈奴王定是懊惱不已,偏偏簡王府堅不可摧讓他尋不到半點可趁之機。若說匈奴王洞悉了宋南為宋培臣之子的身份,從而派人將宋南劫走,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想什麼呢?竟連燈也不點。」黑暗中,書桌前傳來一道低沉冷峻卻隱含關懷的聲音。
玉輕塵回神,這才驚覺自己竟已呆坐在此許久,月光透過窗上木棉灑進內室,照在桌上的地圖上,卻只留下一片清瑩的光影。
循著這熟悉的聲音抬頭,只見簡玨身著藏青色長袍立于桌前,此時正低頭望著自己,那雙即便隱沒在黑暗中卻始終閃閃發光的黑眸正聚精會神地凝視著她,將她整個人籠罩在他的注視下。
「你怎麼來了?」心驚于簡玨的神出鬼沒,但想起簡玨所做的一切,玉輕塵心底漸漸歸于平靜,低聲詢問。
簡玨卻是轉身離開桌邊,熟門熟路地找到存放火折子的地方,取出火折子折回桌前,將桌上的紅燭點燃,隨後罩上鵝黃色的燈罩,這才從懷中掏出那封信件,抽出里面的信紙平攤放在玉輕塵的面前,沒好氣地開口,「你說我怎麼來了?鐵石心腸的壞丫頭,你心里到底有沒有我?」
說著,簡玨臉上冷峻隱去,瞬間泛上一股委屈之色,骨節分明的手指指著玉輕塵在落款處所寫的‘閱’字,滿腔的不滿之情。
玉輕塵挑眉,暗瞪簡玨一眼,如此逼問女方心中有沒有他的言論,也唯有簡玨說得出口,心中不想如了簡玨的意,玉輕塵故意回道︰「沒有你。」
語畢,玉輕塵伸手便要收起信件,卻被簡玨握住右手手腕,下滑的衣袖露出了手腕上用紅繩串起的那一顆金剛子佛珠。
望著那顆金剛子佛珠,簡玨眼底露出狡猾的笑意,遂轉目看向玉輕塵,一雙晶瑩剔透的黑眸緊盯著玉輕塵不放,喜笑顏看地反問道︰「口是心非的壞丫頭,若沒有我,你何必日夜戴著這顆佛珠?」
被簡玨窺中心事,饒是玉輕塵平日里沉靜冷淡,此刻在燭光的映照下依舊微微紅了臉,右手微用力,想從簡玨的手中奪回自己的手臂,卻不想她的掙扎卻惹得簡玨握得更緊,那雙含笑的黑眸不知在何時褪去了捉弄的笑意換上滿目深情,只靜靜地凝視著面前略顯羞澀的玉輕塵,手腕微微用力將玉輕塵拉近,四目相觸,低喃道︰「我早該發現的,當時卻被你用真氣震開,否則豈會蹉跎幾個月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