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入六月下旬,氣候越發炎熱,即便彎月取代了天上的太陽,余熱依舊蒸發著大地,院中知了不停地鳴叫,幸而有晚風吹來,這才吹散了些許熱氣,送來涼爽。
沐浴完,玉輕塵遣退了水綠與啞娘,吹滅了紅燭,獨自坐在窗邊搖扇納涼。
簡玨進來時,便看到一幅美人出浴圖,只見玉輕塵身著一件水藍色長裙懶懶地坐在軟榻上,一頭微濕的長發披散在身後,手中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閃著,此刻的玉輕塵正微抬著修長細致的頸子望著外面的星空,那雙總是透著沉靜的黑眸中映出點點星光,仿若盛載了整個夜空。
內室一片寂靜,簡玨立于黑暗中收斂了身上的所有氣息,原本緊抿的唇角不禁微微往上勾起,露出一道完美的弧度,總是一絲不苟挺直的身軀此刻則閑散地斜靠在門框上,雙目只靜靜地凝視著專注于夜空中的玉輕塵。
即便如此,玉輕塵神經極為敏銳,只不過眨眼間的時間,便察覺到內室中氣息的不同,尤其那道落在她身上的視線過于灼熱,讓玉輕塵想忽視都不行。
手上輕搖著團扇的動作不變,玉輕塵始終微抬頭望著窗外的星空,只不過原本輕抿著的紅唇卻輕啟,帶著一絲無奈道︰「寧郡王,你就這麼喜歡出入女子的閨房嗎?」
見被玉輕塵察覺到他的存在,簡玨臉上卻是不見半點尷尬,反倒落落大方地站直身子,隨後卻又換了個更為舒適的姿勢斜靠在門框上,這才出聲回答玉輕塵,「我只喜歡出入你的閨房。否則,即便是金碧輝煌的後宮,我也懶得跨入半步。」
玉輕塵听之,紅唇間輕嘆一口氣,不得已收回看向星空的目光轉而看向立于門內側的簡玨,只見他立于黑暗中,又隱去了周身所有的氣息,若非方才投注在她身上的視線太過明顯,只怕自己也難以察覺到他的到來。
見玉輕塵終于轉頭看向自己,簡玨抓住機會地對玉輕塵眨了眨雙眼,威嚴縱生的黑眸中瞬間朝玉輕塵釋放出前所未有的風情,惹得玉輕塵不由得微微紅了臉頰,更是暗瞪了他一眼。
而簡玨卻是見好就收,在玉輕塵動怒趕他之前恢復了正常,站直身子、邁開修長有力的雙腿走到玉輕塵身邊,動作瀟灑地撩開長袍落座在玉輕塵身側,左手習慣性地環過玉輕塵的縴腰將她帶到他的懷中,右手則取過玉輕塵手中輕搖的團扇,輕輕為玉輕塵打著扇,自己則抬頭往窗外望去,同時低聲問道︰「我見你看著星空發了許久的呆,難不成這些星星比我更能吸引你?」
語畢,便見簡玨神色微肅,雙目認真地望著夜空中的繁星,似是要找出其中的與眾不同。
玉輕塵听他此言、見他此舉,一時間哭笑不得,反倒收起了賞夜景的心思,側臉看向簡玨側面,低聲問道︰「你怎麼來了?已經查出來了?」
見玉輕塵滿心滿眼的只有查找那人身份的事情,簡玨心頭不禁氣結,收回視線轉而看向玉輕塵,卻發現沐浴在月光中的她渾身散發著一層銀光,面色雖清冷,但絕美的眉目間卻隱隱帶著勾人心魂的風情,竟讓他一時忘記了心頭的不快,滿心滿眼只專注于在她的絕世風姿中不可自拔。
半天得不到簡玨的回答,玉輕塵抬起手臂,伸出縴縴玉手用食指輕點了點簡玨的眉心,明媚的雙眸瞪視著身側傻愣愣的簡玨,低怒道︰「怎麼你也發呆了?快說,事情打听的怎麼樣了?」
說著,玉輕塵便要收回方才伸出去的手指,卻不想簡玨動作極快,原本握著團扇的右手猛然放下團扇擒住玉輕塵的左手,握著她的左手輕輕貼在他的臉頰,一雙含情黑眸則定定地凝視著近在咫尺的玉輕塵,薄唇勾勒出一抹笑花,低聲道︰「玉輕塵,你待我,終于不一樣了。」
狂喜于玉輕塵前段時日對他的接受,欣喜于她在接受他以後所表露出的與眾不同,輕點眉心的手指卻直接點到了他的心中,看似柔若無骨的縴縴玉手卻已經緊緊地握住了他的心,讓他再也不能放手。
玉輕塵見簡玨喜形于色,察覺到他眼底含著的濃情蜜意,手心中貼著的肌膚緊繃蘊藏著無法估量的力量,一時間竟有些羞赧,想要抽出左手,卻又被簡玨緊緊握住貼在他的臉側,唯能靜靜地感受著他臉上的溫度。
素來平靜的心因此舉而突然亂了心跳,跳動聲在寂靜的內室中顯得更加清晰,讓玉輕塵更加覺得簡玨已听到了她的心跳,一時間不由得微微紅了臉頰,不禁斂下眼簾錯開兩人對視的目光。
簡玨見玉輕塵面頰紅霞翻飛,那雙總是被冷靜自制主導的水眸此刻卻含著絲絲情意羞怯,更是羞澀地錯開了眼,簡玨心底一時間喜不自禁,更是歡喜這樣嬌俏可愛的玉輕塵,不禁傾身湊近玉輕塵,附唇在她耳邊曖昧地低語道︰「害羞了?真是難得,不過,我喜歡。」
「你……」耳邊吹來一陣暖風,染紅了玉輕塵玉白的耳垂,玉輕塵心底一驚,猛地抬起頭來瞪向簡玨,紅唇剛輕啟,卻被守株待兔的薄唇含在了口中。
玉輕塵身上散發著沐浴後的清香,有別于燻香與脂粉味的刺鼻庸俗,卻是真正的沁人心脾,讓原本輕摟著她的簡玨不由自主地想吸入更多,身隨心動,只見他右臂猛地發力,將玉輕塵緊緊地擁入懷中,漸漸加重了唇上的力道,在玉輕塵的紅唇上輾轉反側想要得到更多。
突然被吻住,玉輕塵面上嬌羞更甚、雙頰的紅霞如夕陽,絢麗多姿美不勝收,如一朵清蓮在簡玨懷中悄悄綻放。
玉輕塵的轉變,惹得簡玨更加愛不釋手,染上熱度的薄唇緊貼在嬌艷欲滴的紅唇上,狠狠地啄、用力地吸,恨不能將那兩片如玫瑰花瓣嬌艷的菱唇吞入月復中。
清風伴隨月光吹入內室,掀起玉輕塵垂在身後的長發,帶來一絲清亮,卻讓沉迷深陷簡玨親吻中的玉輕塵猛然回身,抬起右手環過簡玨的身子,輕輕地捶了捶簡玨的後背,費力地撤出簡玨親吻的範圍,玉輕塵氣緒微亂地開口,「你……夠了!」
雖是想警告簡玨,可玉輕塵此時聲音略帶著一絲沙啞甜蜜,全然不似平日那般清冷微寒,如此意亂情迷的狀況下所說出的警告顯然不具備半點威脅,反倒讓簡玨察覺到她的情意綿綿,更加不願放開她。
右手緊摟著她縴細的腰肢,左手也立即加入,輕輕扶住玉輕塵略微往後揚去的螓首,將她想要撤離的嬌顏壓向自己,讓兩人唇瓣毫無縫隙地緊貼在了一起,更是趁玉輕塵張口說話之際溜入她的口中,靈活地攪動著她的丁香小舌與之翩翩起舞,成功地打斷了玉輕塵斥責的話語。
躲不開、避不過、掙不月兌,玉輕塵心中氣結,美眸圓睜地瞪向那張近在咫尺的俊顏,卻發現簡玨雙目微眯樂在其中。
一時間,玉輕塵心口涌上絲絲甜意與柔情,原本緊繃著挺直的身子微微放松,漸漸在簡玨的懷中展現出女子應有的溫婉柔情。
靈敏地察覺到玉輕塵的轉變,簡玨嘴角漸漸勾起,露出一抹淺笑,卻再一次收緊雙臂,將懷中的柔軟嬌軀緊擁在胸前,更是加深了二人之間原本蜻蜓點水的淺吻,吻得玉輕塵滿面霞飛,而他自己亦是微微亂了心跳與氣息,這才戀戀不舍地稍稍離開了她的紅唇。
微微垂眸便能看到玉輕塵那張被他吻得如玫瑰怒放的紅唇,嬌艷欲滴引人采擷,又見玉輕塵嬌顏染情,清麗中帶著瑰麗姿采,更是讓簡玨心頭一動,剛剛離開的唇又貼了上去,似乎不願再放開已到嘴邊的美食。
玉輕塵見簡玨盯著自己紅唇的目光驟然一深,心中便暗叫不好,正要側身躲過簡玨的薄唇,卻依舊不敵簡玨的速度,眨眼間便被他霸佔住了紅唇,被他禁錮在他的懷中任君采擷。
只是,相較于方才的霸道,此刻的吻如溫泉劃過唇瓣,帶著點點溫暖與珍惜,奇跡的撫平了玉輕塵略顯得浮躁的心情,心中詫異,玉輕塵抬眸看向簡玨,卻見他此刻亦是睜著那雙黑白分明的黑眸凝視著懷中的她,見她看了過來,簡玨眼底劃過一絲暖笑,繼而放開了她,扶著玉輕塵坐好,右手依舊摟在她腰間,左手則重新執起被放在腿上的團扇,輕柔地為玉輕塵扇著風,低聲在她耳邊稟報道︰「已經查清那人的身份。」
聞言,玉輕塵神色一正,面上的紅霞漸漸褪去,轉而換上嚴肅神色,雙目認真地看著簡玨,等著他接下往下說。
見玉輕塵如此專注的模樣竟不是用在方才那美麗的時刻,簡玨略帶無奈地搖頭一笑,拿著團扇寵溺地輕輕拍了拍玉輕塵的頭頂,這才淺笑著開口,「宮中每年均會放出許多到齡的宮女和嬤嬤。依照你畫像上人物的年紀和特征,我查到這位秦嬤嬤是二十年前慶武帝在位時所放出的最後一批宮女。此人當初在宮中專司訓練新進宮的宮女和妃嬪,因而對宮中禮儀極為嫻熟。只是,當年她因年紀到了出宮的年紀被放出宮外,卻不知為何被宋培臣攬到了身邊。且這些年一直待在宋怡身邊,專司宋怡的教養嬤嬤。」
簡玨緩緩道來,玉輕塵則听得仔細認真,雅致的秀眉漸漸淡攏,半垂的眼眸中卻散發出睿智之光。
「難怪乎此人舉手投足、言談說辭間皆透著一股謹慎,雖越過宋怡勸我收下那柄寶劍,卻不見宋怡出言斥責她的僭越,看來來頭著實不小。不過,既然查到她的身份,便也能猜到宋培臣心中打得是何主意。」半晌,玉輕塵理順所有的疑惑輕聲開口。
簡玨並未插話,只為玉輕塵輕搖著手中團扇,為她散去炎熱送去清涼,黑眸始終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散發著自信的容顏,嘴角噙著的淺笑連綿不斷,只輕輕地出聲附和著,「是何主意?」
玉輕塵這才注意到簡玨的目光,鳳目微彎露出一抹淺笑,玉輕塵繼續說著,「相府三女中,宋怡的確是最適合和親的人。只是,若真是如此,宋怡難道就心甘情願前去和親?匈奴民風彪悍凶殘,宋培臣可真是舍得讓自己的親生女兒去送死。」
腦中想起宋怡在人前始終得體大方的舉止,絲毫不見半點扭捏難過之色,玉輕塵漸漸皺眉。宋培臣好算計,為了將宋書瑤扶上後座、為了鞏固宋書瑤將來的地位,竟不惜犧牲其他女兒的一生與性命,如此心狠手辣,自己倒要看看他到底會不會心想事成。
見玉輕塵眼底露出厭惡之色,簡玨抬起右手,環過玉輕塵的肩膀輕輕捂住她的雙目,直到手心的熱度焐熱了玉輕塵的雙眼,簡玨這才放開右手,讓玉輕塵睜眼看到第一個看到的是自己的笑容,語氣溫柔道︰「無欲則剛,輕塵,你便是這樣的人。你不看在眼中的東西,卻是其他人趨之若鶩的寶貝。那張龍椅後座更是天下諸多人夢想得到的,我們是斷絕不了他們這種念頭的,我們所能做的,只能盡量保證自己不被卷入他們之間的爭斗中。」
听著簡玨的開解,玉輕塵忽而輕聲一笑,心情轉好,出聲調侃道︰「寧郡王,您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這場爭斗的。你手中的兵權,便是一切禍事的源頭。只是……」
說著,玉輕塵稍作停頓,在簡玨的面前卻是盡顯她心底的矛盾。
簡玨見狀,已是心領神會,笑著接話道︰「只是我若沒了這兵權,只怕早已身首異處,死得不明不白。雖說什麼事情都有雙面性,但對于簡王府而言,平治帝是再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打壓簡王府的機會。終究是功高震主,只是這些年若沒了簡王府,僅憑朝廷的軍隊,北方的百姓只怕是生不如死。」
最後一句話,帶著無限的感嘆與感慨,玉輕塵心中微疼,對于簡王府而言,帝王不重要、爵位不重要,重要的是北方的百姓。
見玉輕塵沉默,簡玨心頭涌上點點柔情,雙臂輕擁著她嬌軟的身軀,下顎輕輕抵在她的頭頂,帶著一絲慶幸地開口,「只不過,如今我卻慶幸簡王府當初執掌的是兵部,掌管了大夏一半的兵力,雖過得如履薄冰,卻有了與人對抗的資本,能夠在你的事情上壓人一頭。」
聞言,玉輕塵輕笑出聲,輕靠在他的懷中低聲問道︰「宋怡不過十六歲,宋培臣如何未卜先知地知道大夏與匈奴會有和親的一天?竟能夠在二十年前便將宮中放出的嬤嬤攬到身邊已被將來的重用?」
這是玉輕塵不解的地方,難不成宋培臣知曉自己四年後會有一名庶出的女兒出生?更知道二十年後大夏與匈奴會有一次和親,更預知匈奴在這一次的和親中會看上選中宋怡?
若真如此,那只能說明宋培臣這個敵人太過可怕了,也難怪其人能夠穩坐宰相之位且不被平治帝猜忌,反倒被帝王受之重用。
簡玨听著玉輕塵的分析,卻只是輕擁著她,並未立即開口發表意見。
玉輕塵察覺出簡玨的安靜,微挑眉,輕輕退出他的懷抱抬眸打量著此刻的簡玨,只見他神色深沉、目露冷光,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神色間似是藏著無數的念頭,讓玉輕塵輕蹙眉,卻只安靜地等著簡玨開口。
見玉輕塵已察覺出自己的異樣,簡玨漸漸收起臉上過于嚴肅的表情,將眼底的冷峻隱入深處,轉而輕笑著注視著始終保持靈敏的玉輕塵,淡淡地開口,「宋培臣在二十年前曾是禮部侍郎,慶武帝駕崩後平治帝繼位,長孫策五年後辭去宰相一職,宋培臣成為平治帝的第二位宰相。在此之前,他由禮部侍郎升為禮部尚書。」
簡玨開口細數著宋培臣一路走來的官位,一級級一步步,就連時間亦是記得清清楚楚。
玉輕塵認真地听著,明白簡玨在正事上不會多說廢話,更是將這些牢牢記在心中。
說著,簡玨眉心忽而一皺,眼底神色更深了一分,隨後輕抬起玉輕塵的嬌顏,認真道︰「輕塵,刀光劍影我會替你擋去,你只需好好得待在相府,不讓自己遇到危險,我便能後顧無憂,好嗎?」
玉輕塵迎著月光抬起頭,將簡玨眼底的認真與小心盡數看在眼中,深知二人如今既然聯手,自然不能拖對方的後腿,而讓對方後顧無憂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保證自己的安全。
慎重而認真地點了點頭,玉輕塵輕聲‘嗯’了一聲。
簡玨見之,薄唇微揚,露出一道絕美的深笑。
閨中小姐的日子平淡無味,平日里除去參加各色的宴席,便是自家姐妹間的明爭暗斗。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除去氣候越發炎熱,倒是平安無事。自上一次平治帝將葉貴妃遣送去蓮溪寺後,護國公府與六皇子倒是修身養性了起來,一個閉門不見客、一個則是呆在六皇子府中鑽研學問,顯得極為低調。
玉輕塵深知這只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亦知平治帝看似平和卻極有野心抱負,這些年四大藩王府日漸做大,更是成為他心頭的一根刺,平日里看似縱容四大藩王府的行為中卻包含著別樣的用心。
自大夏建朝至今三百多年,積累了三百年的矛盾、不斷激化的矛盾,在隨著簡王府一朝衰敗後得以緩解,卻又在簡玨扶起簡王府的那一日開始,這些矛盾卻加劇激化,已隱隱有爆發的一日。
這些日子窩在宋園內,玉輕塵不斷翻看著各色書籍史記,將大夏朝歷代重要事件牢記于心,更讓簡玨送來前三代的記載,同時翻出大夏與周邊小國的地圖,了解人文歷史、地理環境,將一切重要的事情爛熟于心,以備不時之需。
而簡玨在送來書籍史記之際,又會讓袁丹送來朝中京中各路消息,讓玉輕塵及時了解外面的動態。
而最近最為盛大的事情,便要屬于長孫策的七十大壽了。
只是,在尋找宋南一事上,卻讓人心灰不已。尋尋覓覓近一個月的時間,即便大海撈針亦能讓人尋出一點蛛絲馬跡,卻不想竟尋不到半點蹤跡,這讓玉輕塵心中暗暗焦急,若是再拖下去,宋培臣遲早會知道此事。一旦相府派出大隊人馬尋找宋南,難保宋培臣的政敵、敵國的敵人會知曉此事,皆是宋南的處境更會危險。
她可以不在乎旁人的死活,但對于宋南這個胞兄,這個對她關懷備至的哥哥,玉輕塵卻是舍不得他受到半點傷害。
思及此,玉輕塵手中原本虛握的書卷不禁被她緊握成了皺紙,只是她此刻心系宋南安危,一時間竟無所察覺。
「小姐,二小姐來了。」尋思間,水綠的聲音自外間傳了進來。
玉輕塵听之,立即收回思緒,目光逐漸往書頁上看去,這才發現手中的書卷早已皺成一團,不禁苦笑了片刻,將書卷闔上壓在一堆書籍的最下面,隨手抽出一本大周地圖攤開在書桌上,卻是抬眸往門口看去。
一陣珠簾脆響,夾帶著一陣胭脂的香味飄入內室,宋書瑤一襲湖藍色衣裙走了進來。
端看她行步如雲飄,手腕間挽著的水藍輕紗隨著她的走動而微微飄動,如一幅仕女圖讓人過目難忘。嬌美的臉上總是端著得體的淺笑,手中卻拿著一張燙金的紅色請帖。
「姐姐好清閑,這麼熱的天躲在房內,真是聰明。」緩緩走到書桌前,宋書瑤雙手輕捏著燙金請帖,目光卻由玉輕塵的容顏轉而看向桌面,當看到玉輕塵正在查看大周地圖後,原本含笑的眸子微微一閃,隨即接著開口,「姐姐什麼時候喜歡看這些個無趣的東西了?」
玉輕塵自是沒有漏掉宋書瑤眼底一閃而過的不悅,不動聲色地一笑,卻並未掩耳盜鈴地將地圖收起來,反倒是任由地圖攤在桌上,淺笑著開口,「閑來無事隨便看看。我們雖然養在深閨,卻也要知曉生活的國土是何種風貌。這麼熱的天,妹妹怎麼來了?」
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玉輕塵同時起身,領著宋書瑤走到圓桌旁一同坐下。
與此同時,水綠捧著清涼的湯品與點心走了進來,悄聲走到桌邊,將托盤上的湯品與點心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這才無聲地推到玉輕塵的身後。
宋書瑤將手中的燙金請帖擱在桌上,視線卻是落在面前的湯品上,細女敕無骨的雙手輕輕捧起面前的湯碗,右手則執起碗中的湯勺輕輕攪動著碗中的湯品,笑著對玉輕塵開口,「姐姐這的東西果真好,難怪宋怡那日在姐姐這得了一包荷葉茶後逢人便說那茶的精妙。今日見這湯品也著實與眾不同,色香味中僅僅這色便讓人垂涎欲滴了。」
宋書瑤緩緩開口說了一大段話,無非便是拐著彎地打探玉輕塵對宋怡的態度。
語畢,便見她微低頭喝了一口湯品,原本舒展的眉卻不著痕跡地微微一皺,不知是因為湯品不好喝還是另有原因。
玉輕塵淡淡地看了眼宋書瑤,隨即轉開目光低頭看了看擺放在面前的湯碗,只見里面盛裝的湯品碧綠甘甜,又回想起宋書瑤飲下第一口時所表露出的細微的表情,玉輕塵稍稍側身,眼角余光掃了掃身後側的水綠,這才笑著對宋書瑤開口,「這是今日剛從大廚房領來的綠豆湯。妹妹的墨香院沒有領到嗎?」
一句反問,讓宋書瑤瞬間紅了臉頰,喝湯的動作微微一滯,卻再也喝不進眼前的綠豆湯,訕訕然地將手中端著的湯碗擱回了桌上,接過菱蘭遞過來的絲帕拭了拭嘴角,宋書瑤平復了心底的微怒後,這才平淡道︰「姐姐待宋怡可真是不一般。」
「她贈以寶劍,我自是要有所回贈。想必妹妹也回贈了禮物,否則豈不失利?」百般不死心的試探,卻被玉輕塵一句話擋了回去,為了禮數,即便是敵人也必須回禮,這是大家閨秀必備的禮儀。
宋書瑤稍稍愣了片刻,在注意到玉輕塵微冷的神情後這才回過神來,將手邊的燙金請帖推到玉輕塵的面前,這才正色道︰「姐姐看看這個吧。」
玉輕塵取過燙金請帖,打開看向里面內容,知曉了宋書瑤親自前來的原因。
將燙金請帖擱回桌面,玉輕塵開口道︰「外祖父大壽,我們自然要前去賀壽。」
見玉輕塵開口,宋書瑤點了點頭,接著說道︰「這是自然。只是,這賀禮卻讓人有些頭疼。只剩三日時間,只怕想要親手準備賀禮已來不及,因而妹妹這才前來宋園,想問問姐姐有何想法。」
玉輕塵看向宋書瑤,見她眼底並未有過多的煩惱,便知宋書瑤心中定是早有想法,此番前來詢問自己,只不過是不希望自己準備的賀禮越過她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輕搖了搖頭,玉輕塵眉心輕皺,嬌顏上露出點點困難之色,略帶為難道︰「僅剩三日時間,即便此刻前去各大珠寶行挑選,一時半會怕也挑選不到符合心意的禮物。更何況,外祖父七十大壽定是邀請了京中名門望族,大家一窩蜂的前去搶購,更是挑不到好東西。這實在是讓人為難。不知妹妹有何想法?」
輕言說出自己的為難,玉輕塵自是會給宋書瑤發揮的機會,踢皮球般的將問題踢給了宋書瑤,端看她有何心思。
宋書瑤細觀著玉輕塵的表情,見她眉心深鎖、眼底泛著困難之色,確實是為賀禮一事為難不已,宋書瑤眼底劃過一絲笑意,面上卻浮上一抹不確定,帶著一幅商量的口吻開口,「妹妹初接到這請帖時,一時間亦是慌了神。只是,方才在來的路上卻靜心想了想,既然以一人之力難以準備賀禮,不如姐姐與我一同準備一份賀禮送給外祖父賀壽。姐姐以為如何?」
「這……」聞言,玉輕塵面現遲疑之色,顯然是對宋書瑤的提議有所保留。
「怎麼,姐姐覺得不妥?」看出玉輕塵隱藏在眼底的不願意,宋書瑤心下一沉,有些沉不住氣地立即出聲問道。
見宋書瑤忙不迭地出聲詢問,玉輕塵淺淺一笑,遂開口,「既然妹妹覺得此舉好,那就依妹妹所言辦吧。」
得到玉輕塵點頭認同,宋書瑤提著的心這才重重地放了下來,臉上浮現出笑意,答道︰「既如此,妹妹就照著這個法子去準備賀禮了。姐姐可有想到準備什麼賀禮能讓外祖父喜歡?」
「妹妹看著辦便可,我剛回相府不久,對于外祖父的喜好不甚了解。相府內有母親與妹妹,定會打理好一切。」玉輕塵開口,既然宋書瑤提出的建議,自己自然樂得成全于她。
見玉輕塵並未將心思放在賀禮上,宋書瑤笑著點了點頭,二人閑聊了幾句,便見宋書瑤領著菱蘭等人離開。
「小姐,您怎麼能信了二小姐?」直到宋書瑤等人盡數離開宋園,水綠這才焦急地開口。應下二小姐的提議,無疑是與虎謀皮,水綠不得不擔憂。
玉輕塵卻是神情悠閑地飄然一笑,從桌上拿起那張燙金請帖,打開再次看了看,低聲道︰「她既然願意攬了這件事情,那就讓她去辦。因哥哥不在京中,因而請帖中只提及我與宋書瑤二人,宋書瑤擔心我準備的賀禮超過她所準備的,自然要強壓我一頭。只是這樣一來,難免落下不睦姊妹之命,倒不如讓我答應與她合辦一件賀禮,到時候博得了美名又能夠防止我比她更為出彩。況且,這請帖先是經過宋夫人的手,最後到了我這里,這中間到底逗留了多少天,只怕只有宋夫人與宋書瑤心中有數。可她到了今日才來我這宋園告知此事,便是故意不讓我有單獨準備的時間。且宋夫人掌管相府內務,宋書瑤想在庫房中挑件賀禮輕而易舉,她卻還是擔心被人壓過了風頭,這才想出這一計。索性我並未有出風頭的心思,她若喜歡蹦,便讓她蹦吧。」
最後一句話,玉輕塵說得極其隱晦,暗指之意只有她自己心中清楚,只是在說出此話後,但見她原本清冷的神色稍稍轉暖了些,似是心有所想。
而簡玨在听到袁丹的轉述後,盯著手上收到的太傅府的燙金請帖痴痴笑了半天,心中不禁暗暗贊賞,他的輕塵果然有眼力見,知道自己如今名花有主便深知藏而不露的道理,看來自己應當多抽些時間多陪一陪她,免得她深夜寂寥。
「郡王,這是尉遲鋒命人八百里加急送來的密函。」這時,袁天大步走入書房,將手中剛剛接到的密函恭敬地放在書桌上。
簡玨神色一凜,瞬間收起心中所有的兒女情長,面沉如水地執起面前的密函打開細細看著,濃密的劍眉卻在看完密函後輕挑了挑,目光卻已轉向窗外,望著院中翠綠的蒼松與碧藍的藍天冷冷一笑。
「郡王?」袁天眉心一皺,卻不知密函中有何內容讓自家郡王露出這樣的表情。
「本王倒是小看了那不起眼的小國了。」簡玨輕笑,眼底卻是覆上一片冰冷。
「郡王是指?」從簡玨的低喃中,袁天听出一些蹊蹺。
簡玨依舊輕笑,目光始終落在窗外的夏日美景上,卻在听到袁天的不解後將手中的密折遞給了他。
袁天接過密折打開細細看了片刻,濃眉立即皺了起來,深覺事態似乎變得更為復雜了,不由得出聲,「難道真是他們出手的?為什麼?」
簡玨並未回答袁天的問話,停頓片刻後,簡玨收回目光,執起桌上的毛筆,重新打開一本嶄新的折子,在上面快速地寫下命令,隨即交給袁天,下命道︰「讓尉遲鋒派人跟蹤,讓尉遲少臻派人潛入進去查找。」
見簡玨滿面肅穆,袁天沉著地接過折子,重新包好返身出了書房。
三日後,宋夫人領著玉輕塵與宋書瑤坐入馬車內,朝著太傅府賀壽而去。
馬車寬敞明亮,車內更是放著從地窖中挖出來的冰塊,因而沒有半點暑氣,反倒是多了絲絲涼意。
宋夫人端坐在正中間,宋書瑤與玉輕塵分坐兩旁,三人一路無話,車內顯得極為安靜。
玉輕塵微微側過神,隔著車窗上掛著的竹簾往馬車外望去,只見夏日炎炎中,百姓們依舊在高溫下做著營生,雖辛勞掙得少,但那一張張質樸的臉卻讓人倍感溫馨,不比高門大戶內的人心險惡。
「姐姐看什麼呢?鮮少見到姐姐如此平和的表情。」始終注意著玉輕塵表情的宋書瑤出聲問道,不明白外面熱火朝天的吆喝聲為何讓玉輕塵稍稍卸下了滿身的清冷。
玉輕塵卻始終盯著外面熱鬧的市集,隨著馬車的前行而一一觀察著百姓的表情,只低聲說道︰「看人生百態。」
「多大的女兒家,怎麼出口的話卻老氣橫生?你如今是相府的女兒,是千金小姐名門閨秀,一生前途似錦,何以這般憂愁?」听著玉輕塵的低語,宋夫人皺眉,目光掠過玉輕塵太過耀眼的容顏,心頭劃過一絲暗恨,忍不住地出聲斥責道。
玉輕塵听之,嘴邊卻泛起笑意,漸漸收回目光轉而看向宋夫人,眼中的笑意已轉變為譏諷,有些人生的美、心卻不美,有些人卻恰恰相反,這便是人生百態。
宋夫人望著眼前這張笑顏,心口一緊,眉心突然緊皺了起來,但脖子卻仿若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讓她無法說出心中所有的話,只能憋著一肚子的氣徑自坐在馬車中,不願去看玉輕塵。
「夫人,大小姐、二小姐,太傅府到了。」尷尬的氣氛中,馬車漸漸停穩,外面傳來車夫恭敬的聲音。
玉輕塵听之,嘴邊卻泛起笑意,漸漸收回目光轉而看向宋夫人,眼中的笑意已轉變為譏諷,有些人生的美、心卻不美,有些人卻恰恰相反,這便是人生百態。
宋夫人望著眼前這張笑顏,心口一緊,眉心突然緊皺了起來,但脖子卻仿若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讓她無法說出心中所有的話,只能憋著一肚子的氣徑自坐在馬車中,不願去看玉輕塵。
「夫人,大小姐、二小姐,太傅府到了。」尷尬的氣氛中,馬車漸漸停穩,外面傳來車夫恭敬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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