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一人一馬已快速地奔赴宋相府,熟門熟路地繞過宋相府大門來到偏門處,馬背上的人一個翻身翩然飄落于地,伸手輕拍了拍馬兒的頭,似是贊揚又仿佛是暗示。那馬兒卻也有些通靈,感知到主人的心意,微微打了個響鼻,便轉身跑出了幽幽深巷。那人收回視線,目光落在相府的牆頭上,一個輕盈的翻身越過了牆頭,瞬間深入到相府深處。
宋相府佔地極廣,除去待客的前院與女眷居住的後院,還有一座後山,後山上建著宋家的祠堂,供奉著宋家歷代的祖先,由專人專門打掃看顧,平時除去宋培臣能夠上山,女眷家僕均不被允許上山,以免沖撞了宋家的祖先影響宋家的運數。
而此時,這人卻是一路避過夜間巡視的家丁暢通無阻地來到了山腳下。
站定在山腳下,此人並未立即莽撞地硬闖進去,而是立于山腳下抬頭往山上望去。
今日乃一年一度的七夕佳節,白日里陽光普照,到了夜晚則是繁星漫天,天上的星辰閃閃爍爍圍繞在一輪明月旁邊,讓原本漆黑一片的大地也鋪上了一層淡淡地熒光。
但是,山內與山外的景色卻截然相反。
山外皓月當空、繁星點點,山內卻是煙霧繚繞、漆黑一片,讓人模不著方向,山內一片寂靜無聲,加之樹影重重,一道陰風刮過傳出一陣陣沙沙響聲,不禁讓人毛骨悚然。
望著山外山內截然不同的景色,來人露在外面的修眉漸漸輕皺了起來,一雙明眸更是射出一抹謹慎之色。
但見那雙露在外面的水眸柔中帶剛,清亮中隱隱夾雜著一抹威儀,沉靜如水謹慎有余,不是玉輕塵又是誰?
宋培臣並未在山腳下的入口處安排守衛,但望著山內詭異的景致,玉輕塵卻是小心地靠近入口處,雙目在入口處四下轉了一圈,將入口處的情況模熟,卻並未發現任何異常。
只是,越是看似平常,越是藏有蹊蹺,玉輕塵修眉淡攏,眼底卻並未露出懼怕之色,反倒隱隱浮現出一抹饒有興味的神色。
裹在黑色錦衣中的縴細身影無聲無息地越過山腳下的那道檻跨入山內,一陣陰冷的夜風迎面襲來,刮得來人臉上蒙著的黑布沙沙作響,一縷原本包裹在黑色頭巾中的青絲滑落耳邊隨風飄揚。
玉輕塵並未急著山上,而是快速地閃身背靠在圍牆後,雙目望著景色大變的後山,雙眸微細仔細地觀察著後山的地勢。
一路往山上的祠堂望去,只見祠堂看似近在眼前,但路上煙霧繚繞陰氣重重,上山之路崎嶇險惡更帶著一重重的殺機,玉輕塵心中警鈴大響,更加不可小覷這山中的形勢。
眼底浮現沉著冷靜之色,玉輕塵極其小心地跨出第一步,耳旁原本刮著的陰風卻突然轉為凌厲的大風,玉輕塵黑布下的容顏驟然一沉,心知這後山早已布下了陣法,且陣法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啟動這些片刻,以防有人趁虛而入,同時殺人于無形。
難怪宋培臣並未在入口處安排侍衛守備,眼前的陣法早已應付所有擅闖之人,又何必多此一舉地安排侍衛反倒引起外人的揣測。
看著眼前漸漸啟動的陣法將自己罩入陣中,玉輕塵立于原地,雙眸半眯了起來,聚精會神地盯著不斷變化的陣地,逐漸認出面前的陣法。
望著面前不斷翻轉的陣法,玉輕塵心底冷哼一聲,宋培臣對于後山的管理,可真是下了苦心了,這套陣法竟是一套圈著一套,大陣法中套用著小陣法,一套套陣法,一套比一套陰險狠毒,若非自己這具身體自幼跟隨天罡道人修習奇門遁甲,只怕早已誤入此陣中丟了性命。
思及此,玉輕塵心中更為小心謹慎,每踏出一步皆是經過計算與測量,以免誤入陣法中而打草驚蛇。
此陣凶險,卻也不是沒有解除的方法,只是如此以來山上祠堂中守備之人定會有所察覺,從而壞了自己今夜前來的目的。
玉輕塵一面小心翼翼地避過周身不斷運轉的陣地,一面雙眸緊緊盯著陣法以防出現新的陣法,凜冽的目光透過一層層的陣法看向最中間的陣法,玉輕塵目光驟然一冷,眼底的清亮眸光頃刻間如冰封的湖面,清冷微寒帶著攝人的魄力。
被眾多陣法包裹在最里面的陣法,對于玉輕塵而言,是最熟悉的。這與當初她同宋南前往大長公主府路上所遇到的陣法一模一樣,是赤血陣。
赤血陣擺陣不易,若非行家高手皆不會用此等陰險惡毒的陣法,且若非是高人擺陣,擺陣之人定會被困在陣中,被自己所擺設的陣法所殺。
可如今,玉輕塵卻在相府後山再見這一陣法,讓玉輕塵心驚的同時更是心底一冷,以前許多看不清的事情也漸漸浮出水面,露出了真相。
盡管大夏國地廣人多,能人異士不少,但是這些人與自己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又怎會用這樣損傷陰德的陣法來殘害自己?
但宋培臣卻不同,他半路認回自己這個女兒,定會想考驗考驗自己的能耐,且經由皇甫少司從湛然處得到的消息,宋培臣定早已知曉自己是天罡道人門下的關門弟子,為了試探她的本事定會設下陷阱考量她。
想來,當初在自己與宋南前往蔚山之時所深陷的赤血陣定與宋培臣月兌不了干系。
當初若自己掙月兌不了赤血陣死在蔚山腳下,宋培臣不但可以借由自己的死將罪名推到大長公主的身上,更是除掉了自己這個沒有用處的女兒。
至于宋南這個兒子,宋培臣又豈會不知自己兒子的本事,縱使宋南受傷,但卻不會傷了性命。
這一步步的算計,最後得益的只有宋培臣,他將所有人算計在其中,卻將他自己摘得干干淨淨,這份心計與手段,當真不愧是皇帝身邊的謀臣,讓人膽戰心驚。
玉輕塵的眼中放出寒光,黑布下的唇角卻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譏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縱使她不是天罡道人真正的徒弟,但留在腦海中的記憶卻絲毫沒有消散,此刻隨著真相的剝落,原本藏在心中的這份斗志卻被激發了出來,她倒要看看這場戰斗誰能夠笑到最後。
縴細的身形在樹影的掩飾下極其敏捷地在諸多陣法中穿梭,不但遠離了最凶險的赤血陣,更沒有讓陣法困住,身影快速地往山上的祠堂奔去。
一如玉輕塵之前的分析,這座後山上早已擺下了陣法,卻沒有安排一兵一卒看守,倒是為玉輕塵省下了許多事情,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山上,身形輕盈地落在了宗祠門前。
並未急著踏入宗祠,玉輕塵目光冷然地落在大門緊閉地宗祠上,縈繞在鼻尖的是氣味濃郁的焚香味,讓玉輕塵不禁皺了皺眉頭。
焚香味太重,有種欲蓋彌彰的意味,更加挑起了玉輕塵的好奇心。
四下環顧了片刻,玉輕塵並未從四周尋到半點機關陣法,微彎腰,拾起腳邊的幾顆小石頭,玉輕塵抬手將手中的小石頭朝著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扔去,卻發現四顆小石頭落地後四周並未發生異樣,這才舉步朝著祠堂靠近。
越是接近祠堂,焚香味越是濃重,更有煙霧順著門縫飄了出來,玉輕塵悄然無聲地來到窗邊,順著窗子的縫隙往祠堂內看去,只見里面煙霧繚繞,燻得雙眼不禁浮上淚光,玉輕塵眨了眨雙目,將浮上眼眶的淚水咽回去,再次往祠堂內望去,發現里面供奉著宋家歷代祖先的牌位,與上一次她前來祭拜時的情況一模一樣,但祠堂內雖空無一人,卻傳出一絲細微的聲響。
玉輕塵修眉輕皺,再次凝神靜氣將左耳貼在窗邊細細地听著里面的動靜,發現這絲細微的聲音是從後堂內發出的。
玉輕塵直起身子,舉步繞著祠堂外圍往後堂走去,望著一整面牆的後堂露出一抹冷笑,整座祠堂,只有前面裝著兩扇木窗,可見這祠堂內當真是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思及此,玉輕塵原路返回方才所站的地方,從窗邊看清祠堂內的一切,見此時里面無人,這才小心且大膽地悄聲推開祠堂大門,一個側身溜進了祠堂,身手輕巧地繞過擺放牌位的案桌來到後堂,雙目驟然睜大,不可置信地望著昏暗光線中的一幕。
只見後堂內擺放著一直大缸,一顆人頭則冒出缸口,那一顆被剜去雙目、割掉耳朵與鼻子的人頭上,竟連頭發也沒有,面目全非的人臉上血淚斑斑,許多受傷的地方早已腐爛爬滿了蛆,那人只剩一口氣在低低地申吟著,微張的口中被人拔去了滿嘴的白牙,就連舌頭亦是被人割掉而不能說話,而他與缸口持平的雙肩更是被人砍斷了雙臂,雖已經不流血卻也爬滿了蛆,讓他痛苦不堪,不能放聲呼痛只能從喉間發出極其細微的申吟聲。
看到這一幕,玉輕塵身心大震,雙目不由得睜大,心頭突然間涌上一股悲涼心痛之感,下意識地抬起右手抓緊了衣襟。
‘嘶’一聲從前面傳來,顯然是有人推開了祠堂的大門。
玉輕塵忙壓下心頭的難受之感,打算先應付眼前的一幕,卻不想,一只修長的大手竟環過她的身子,用力地捂住了她的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