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宋培臣已顧不得旁人異樣的眼光,領著眾人離開相府的船只,一上岸立即騎上小廝遷過來的馬匹,率先領著宋管家往相府奔去,直到遠遠離開身後眾人的視線,宋培臣這才小聲地問著宋管家,「此事當真?」
宋培臣雖未點明是何事,但宋管家卻心知肚明,雙手輕扯韁繩,讓馬兒靠近宋培臣,這才低聲在宋培臣耳邊低語道︰「千真萬確。今夜的確有人偷偷山上且進入祠堂,只是那人逃跑的速度極快,沒有捉到。」
聞言,宋培臣面色驟然陰沉了下來,已不復往常正氣凜然的模樣,平添了幾分陰冷戾氣,讓人不禁心生寒意不敢靠近。
「能避過山上布下的陣法潛入祠堂,看來此人對本相的府邸十分熟悉。」與布滿陰霾的臉色相反,宋培臣此語聲音極淡,仿若是喃喃自語,竟連跟隨在他身旁的宋管家也只能勉強听清。
听到宋培臣的低喃,宋管家心頭一緊,面上頓時浮現肅殺之氣,後背卻已在不經意間被冷汗浸濕,久久不敢去接宋培臣的話,只能在心底琢磨著今夜的事情。相府後山雖沒有侍衛守備,但山上早已被高人布下陣法,莫說一半人,即便是武功高強之人誤入其中定也會殞命。可今夜偷襲之人不但安然無恙地溜進了祠堂,更是在看守老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走,足見這人不但對相府地形了如指掌,更對奇門遁甲有一定的了解,否則豈會毫發無傷地來去自如?
宋管家能想到的,宋培臣早已分析過,只見他此刻騎在馬背,打馬狂奔,一張滿是威嚴的臉上皆是一片肅穆之色,一雙銳氣橫生的眼眸中更是隱隱浮現出肅殺之色,顯然是對今夜相府後山發生的事情極為重視。
二人一前一後來到相府,宋培臣快速翻身下了馬背,將韁繩交給前來接應的門房小廝,遂領著宋管家大步跨入相府,同時低聲吩咐著事情,「一會讓怡兒去書房等本相。」
「是。」宋管家不敢有所耽擱,立即應聲,同時對跟隨在身旁的小廝使了個眼色,讓其記下宋培臣的吩咐,自己則隨著宋培臣一路走進後院,一刻不停地往山上走去。
畫舫上的眾人看著宋培臣一言不發地離開,又紛紛瞧清楚了宋培臣離開時的臉色,便知定有要事發生。
「本王告辭了。」簡玨最先收回視線,冷然地眸光一掃始終杵在唐府船上的眾人,率先開口,隨即領著簡王府侍衛離開此處。
湛然隨後收回看向宋培臣背影的視線,卻又將目光落在簡玨離開的背影上,面上稍現凝重之色,心底隱隱有些狐疑,今夜的一切實在是太過湊巧了,讓他不得不起疑。
只是,方才發生的一切卻又合情合理,且湛然心中十分清楚,簡玨與自己雖在爭奪玉輕塵的事情上爭得頭破血流,可若說簡玨聯合匈奴族的人算計自己國家的人,湛然卻是不相信的。這些年,若非簡玨在北疆浴血奮戰,只憑大夏軍隊是絕對不能抵御野心勃勃的匈奴軍隊的,對于這一點,湛然是深信不疑的,亦是從未懷疑過簡玨的愛國之心。
盯著簡玨身手敏捷地走下船板騎上馬背,望著對手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夜中,湛然黑眸微閃,一抹沉思自眼底劃過,卻並未開口說出心底的不解,態度溫和地對眾人拱手道︰「請諸位遂本王回湛王府畫舫吧,此船畢竟是唐小姐的船只,我們一行人久待在此,怕是于唐小姐閨譽有損。」
語畢,湛然對湛青稍稍點了下頭,便見湛青機靈地走上前,態度恭敬地將余下的幾位貴客引導回湛王府的畫舫。
待所有人重回湛王府畫舫,湛然這才轉目看向始終垂掛著珠簾的唐府船艙。
珠簾輕響,一名婢女快步走出船艙來到湛然的面前,對湛然恭敬地福了福身,清聲說道︰「奴婢見過堯郡王,我家小姐讓奴婢出來拜謝堯郡王的體恤之心。」
湛然恢復往日的溫文儒雅,听完婢女的感謝之詞溫和一笑,目光卻並未離開船艙,只淡聲說道︰「舉手之勞罷了。只是本王有些不解,唐大人怎就放心讓唐小姐一人乘船?唐府的船只怎麼就偏偏行至這條河的下游?」
湛然聲音溫和,面帶淺笑,乍然一听他的問話,定會以為他真心關心唐悠然的安危,但沉下心細細一琢磨,便可發現這兩句看似平常的問話卻極其犀利,隱含著湛然對今夜唐悠然‘恰巧’出現的懷疑。
婢女听之,略微沉吟了片刻,這才不慌不忙地開口回道︰「回郡王的話,我家小姐前不久被毒蛇咬傷,我家大人生怕今夜河上船多人多又出了狀況,便只準小姐乘船在下游賞景散心。」
湛然听著婢女的回答,同時回神盯著婢女的臉色,見她神色穩重鎮定,便知這婢女是受過訓練的,一般情況下皆是絕不會喜形于色,自己斷不會從她的口中問出任何想知的答案,看來唐澤對府中下人的管理也極為嚴格,絕不會出現拖累主子的奴才。
稍稍點了點頭,湛然對婢女揮了揮手,讓其退下,自己則轉身離開唐府船只,重新登上了自家的畫舫。
婢女目送湛然離開,立即命船夫將船劃里此處,最後才轉身回到船艙,在唐悠然耳邊低語,「小姐,堯郡王等人已經離開了,奴婢已讓船夫開船離開此處回府。」
唐悠然雙手撐腮坐在窗邊,听完婢女的回稟後稍稍點了點頭,卻不由得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低聲道︰「方才可真險,那宋怡哪里是進來關心玉姐姐的?瞧她雙眼不住地打量玉姐姐,便知她是懷疑玉姐姐裝病呢。」
婢女同時將方才湛然的問話說與唐悠然听。
唐悠然听之,略微緊了緊眉頭,隨後微嘆口氣,帶著一絲感嘆道︰「堯郡王可真是敏銳啊,也世上能與他一較高下的,也只有寧郡王了。如今他這般問你,想來早已是懷疑唐家與簡王府的關系了,只是咱們行事讓他捉不到把柄,因而他才有此一問。」
「那小姐的意思是?」婢女不解,抬眸看向唐悠然。
唐悠然則是端起手邊的茶盞輕抿了一口,沉思片刻後才緩緩開口,「放心,寧郡王吩咐咱們這麼做定是早已有所準備,不必杞人憂天。否則讓旁人瞧了出來,豈不是自露馬腳了?」
婢女見唐悠然不懼,原本擔憂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只靜立于唐悠然身邊伺候著。
此時的簡王府內。
「郡王。」得到小廝的稟報,袁天自書房趕到大門,果真見簡玨已騎馬回到簡王府。
「人都到了?」簡玨翻身下了馬背,將手中的韁繩馬鞭一並交給門房小廝,大步跨過大門門檻,領著袁天一同往書院走去。
不待袁天出聲回答,尉遲鋒的聲音卻從天而降,「瞧你那點出息,人都已經在簡王府了,難道還怕她飛了不成?就怕自己沒媳婦,真是窩囊。」
聞聲,簡玨稍稍頓足,抬頭往頭頂夜空看去,果真見尉遲鋒攀沿走壁從房頂跳了下來,只是原本衣著齊整的他再次出現在簡玨面前時,身上的衣袍竟被利劍隔開了數道口子,一眼便瞧出在他離開簡玨的一段時間內,定是與人發生了打斗。
瞧著衣衫不整的尉遲鋒,簡玨挑了挑眉,轉移話題地問道︰「你這是在哪撞壁了?」
見簡玨已發現自己的狼狽模樣,尉遲鋒臉上的得意頓失,一抹尷尬劃過臉龐,略帶一絲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硬聲道︰「你莫管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哼,我看啊,小孩子可比你強多了,瞧你這一身破衣衫,也不嫌丟人。」簡玨一聲冷哼,朝著尉遲鋒翻了翻白眼,再也不理會他,直接領著袁天繼續往書房趕去。
尉遲鋒一陣氣悶,朝著簡玨的背影瞪了半晌,這才低頭審視自己的衣衫,一時怒上心頭,心中不禁暗罵那女子真是心狠手辣,竟將他的衣袍毀得面目全非,累得他在簡玨這家伙面前丟人現眼,可惡。
思及此,尉遲鋒抬腳往一旁的廊柱上踢去,狠狠地出了心頭悶著的這口惡氣,這才冷靜下來,眼底不禁泛起一抹不解之色,方才在相府與他動手的女子,對他處處用絕殺,似是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怎麼不記得自己曾經惹過女子?且按照簡玨對玉輕塵的維護,豈會讓玉輕塵生活在有危險的環境中?這實在是不合常理。
漸漸平靜下來,尉遲鋒的腦中也逐漸浮現這些疑惑,憶起簡玨這些日子以來對待他的一言一行,尉遲鋒深眸微細,忙跟在簡玨身後往書院走去。
一行人趕到書房,卻見宋南緊緊握著玉輕塵的雙手,兄妹二人正細細端詳彼此,生怕對方這半年來吃了苦、受了罪。
看著眼前這一幕,簡玨低頭輕咳了一聲,面色深沉地抬腿走入書房來到玉輕塵與宋南的面前,不著痕跡地將玉輕塵帶離宋南身邊,將她扶坐在凳子上,自己則立即坐到玉輕塵的身旁,以防其他人霸佔玉輕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