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雙目含笑地看著玉輕塵走到自己身旁,這才將視線轉向咄咄逼人的赫連塔娜,聲音微寒道︰「赫連公主今日前來相府若只是為了逼迫我妹妹,那就請回吧。我宋相府再不濟,卻也不會受異族公主的脅迫。赫連公主也莫要忘了,這是大夏,不是匈奴。大夏文明之邦,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斷不會讓壞人陰謀得逞。」
語畢,宋南寒著臉往後退了一步,讓出大門的位置,做出請赫連塔娜離開的姿態。
赫連塔娜豈會料到這半路會殺出一個宋南?原本一個玉輕塵已經夠難纏,讓她頭疼不已,武不能除去、文又不能逼迫她點頭,在這時卻又偏偏跑出一個宋南。
望著眼前相貌相同、脾性相似,同出一氣的兄妹二人,赫連塔娜面色漲紅,圓瞪的雙目中滿是怒火,卻並未如立即離去,反倒是朝著玉輕塵的方向步步逼近,雙眸猛地眯起打量著面色淡然的玉輕塵,陰沉道︰「玉輕塵,你若拒絕,後果自負。」
聞言,宋南眼底同樣射出殺氣,直盯著面前的赫連塔娜,全身進入戒備狀態,以防赫連塔娜對玉輕塵出手。
玉輕塵卻是面不改色,抬眸迎上赫連塔娜滿懷恨意與威脅的眸子,淡聲回道︰「我倒要看看,公主手上還握著什麼王牌?只不過,公主進入宋園這大半天,只談及威逼脅迫,卻並未指出您手中到底握著怎樣的把柄。這個把柄如此讓赫連公主這般難以啟齒,難不成與公主也有所牽連?」
玉輕塵雖不知赫連塔娜如此理直氣壯胸有成竹逼迫自己離開簡玨的原因,但從赫連塔娜對她手中所掌握的把柄支支吾吾不肯說明的態度卻能猜出,此事非同小可,與相府有關,亦有可能與匈奴有關。
否則憑著一個異族公主,又如何能掌握當朝宰相的隱私?
果不其然,赫連塔娜听完玉輕塵的分析,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卻又深怕玉輕塵再瞧出她的心思,復又浮上傲氣,鼻中哼出冷氣,強硬道︰「無知,玉輕塵,你無知便罷了,難道還想害得相府和寧郡王與你一起遭殃?宋公子,你現在疼愛自己的妹妹,沒準有一天,你會恨她。」
「我只恨自己沒有在你進府之前將你攔下。我妹妹的幸福,豈是他人能夠阻攔的?赫連公主,你有閑工夫在此威脅我妹妹,不如回去改掉這一身嬌縱跋扈的性子,否則此生怕是出嫁無望了。」宋南亦是一張毒舌,見赫連塔娜不留余力地抹黑玉輕塵,也不甘示弱地詛咒起赫連塔娜,直氣得赫連塔娜面色發黑,雙唇哆嗦,原本瞪視玉輕塵的雙眼早已轉而瞪向宋南。
宋南卻是沒有多余的心情理會赫連塔娜,轉目看向身旁的玉輕塵,將她從頭到腳細細地打量了一遍,擲地有聲地說道︰「妹妹,有哥哥在,你不必怕。」
「我倒要看看你們能笑到什麼時候。」瞧著眼前的兄妹二人早已將自己當作不速之客,赫連塔娜陰沉著臉,丟下一句狠話後閃身離去。
宋南尾隨赫連塔娜離開宋園,冷目盯著原本在院中品茗的宋怡,直到宋怡面色訕訕地跟著離開宋園,這才返回閣樓。
「她怎麼會來?」宋南皺眉問著玉輕塵,眼底臉上均是一片緊張擔憂。
玉輕塵淡淡一笑,領著宋南坐下,親手為他斟了一杯茶,這才抬眸看向突然出現在此的他,問道︰「哥哥怎麼會突然出現?」
見玉輕塵不解自己湊巧趕回相府的緣由,宋南無奈地搖頭一笑,開口解釋道︰「還不是紫竹那丫頭說的。她鬧著要逛街,不想看到赫連塔娜氣勢洶洶地前來相府,便趕回驛館將此事告知我。」
听完宋南的解釋,玉輕塵抿嘴一笑,知道宋南口中的紫竹便是當日喬裝成俊俏公子哥的女國小公主,看來她每日在街市閑逛,也並非沒有收獲。
宋南見玉輕塵但笑不語,心底更急,這個妹妹來之不易,他不能在身旁守護她長大成人已是憾事,豈能允許他人再欺負到她的頭上?思及此,宋南清澈的眼底不由得劃過一絲戾氣,顯然是對赫連塔娜動了殺機。
玉輕塵瞧出宋南眼底神色的轉變,心底一暖,輕聲將方才赫連塔娜的來意重新說了一遍。
宋南見玉輕塵在重復此事時神色冷靜、語氣淡然,顯然並未受赫連塔娜的影響,這才略微放下心來,但對于赫連塔娜的來意,卻又讓宋南皺起了眉頭,臉上一片凝重之色,沉默思索赫連塔娜字里行間所透露的訊息。
「莫不是她已經知曉我與你的身世?」沉思半晌,宋南極小聲地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確定。他與玉輕塵的身世隱藏地極好,就連素來大大咧咧的紫竹亦是深怕暴露了她與他們的關系,轉而先回驛館讓他出面對付赫連塔娜。那對方又從何種渠道知曉他們的身世呢?
玉輕塵顯然也早已想到這一面,回想赫連塔娜方才極其肯定的語氣,顯然對方手上是握有把柄的,只是以宋培臣的精明與手段,即便奪了當初女國的太子妃,也絕對不會讓他人知曉,更別說遠在萬里之外被擋在漠北的匈奴。漸漸地,玉輕塵心底否定了這個猜測,轉而往其他方面思索。
「宋培臣對宋怡這個庶女精心培養,卻又在宋怡成人後將其遠嫁匈奴,哥哥,你不覺得這點很可疑嗎?赫連塔娜方才說得那般篤定,她手上可能真握有相府的把柄,而宋培臣此刻將自己精心培養的女兒送去匈奴做王妃,或許是想奪回這個把柄。」半晌,玉輕塵慢慢開口,將自己的分析說與宋南听。
宋南听完玉輕塵的分析,一時間陷入沉思中。
兄妹二人均是抬手撥弄著面前的碗蓋,二人同時低眉思索,將相府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情一件件聯系起來,一件件剝開直搗真相。
玉輕塵雙目凝視著茶盞中的碧綠清茶,只見那浸泡在水中的茶葉浮浮沉沉,一如許多的往事,看似沉在了最底下,但只要撥開上層的茶葉,便能看清底部,事情真相一如這杯茶盞中的茶葉,將所有的障礙物撥開便能看清本質真相,但外人卻往往被煙花繚繞的障礙物所擾,而忽略了最本質的東西。
玉輕塵目色一沉,心底似有所想,隨即抬眸看向宋南,開口說道︰「赫連貴妃入宮二十年,這些年匈奴屢屢侵犯我大夏邊境,擾民、搶奪、掠殺之事不計其數,平治帝對匈奴恨之入骨,但對赫連貴妃卻也只是小懲大誡,並未對她下狠手。」
說到此,玉輕塵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就連听完這席話的宋南亦是兩眼放光,已無方才混沌之色。
「以平治帝殺伐果斷的性子,一百個赫連貴妃也不夠他砍頭,可赫連貴妃不但姓名無憂,更是高居貴妃之位二十年。看來,這里面還真是有咱們所不知的秘密。平治帝只怕不是不想殺赫連貴妃泄恨,而是不敢殺赫連貴妃吧。」冷哼一聲,宋南接著玉輕塵的話說完,臉上早已是一片冰霜。
宋培臣作為平治帝最為信任的臣子,怕是對這件宮廷密事也了如指掌,或許,宋培臣早已是參與者。
「想不到,赫連塔娜為了兒女私情,竟然連這樣的事情也拿出來威脅你,這匈奴王族的氣數,怕也是走到頭了。」想起方才赫連塔娜在玉輕塵面前神氣洋洋的模樣,宋南臉上閃過一絲譏笑,眼底卻是一片寒冰,顯然已被此事激怒。
「袁珊。」玉輕塵卻是神色不變,推測出此事可能的緣由,對他們而言有益無害更有助于他們掌握主動權,她既然選擇了簡玨,自然對他放心,此刻要做的事情便是將今日的事情告知簡玨,讓他早做打算。
「小姐。」袁珊自暗處走出來,一臉冷靜地等著玉輕塵的差遣。
「將你方才听到的告知你家郡王。」玉輕塵下命,北疆是簡玨的地盤,他定有法子查出真相。
「是。」袁珊朝玉輕塵點了下頭,隨即轉身離開。
「你倒是放心將此事交給他處理。」想起妹妹之所以受到赫連塔娜的威脅完全是因為簡玨,宋南臉上的神色便隱隱有些不快,他可舍不得妹妹受委屈,簡玨若是不能做到將玉輕塵視若珍寶,他拼了性命也不會讓簡玨得逞。
玉輕塵瞧著宋南臉上閃過負氣之色,只覺好笑,不由得莞爾,舉手為宋南添了些茶水,繼續說道︰「哥哥既然回來了,就在相府住下吧。免得引起他人的懷疑。只是對于將來,哥哥有何打算?」
這件事情,想必宋南在女國時早已與女國的女王深談過,也有了初步的決定。
宋南低頭輕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沉下心想了想,正要開口,外面卻傳來一陣疾步聲。
「南兒,你終于回來了。」人未到,宋夫人的聲音先傳入內室。
一陣燻香襲進內室,花團錦簇下,宋夫人與久病未出的宋書瑤一同踏足宋園,一人神情激動地走進宋南,一人卻是滿目矛盾地望著宋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