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處巨大無比的宮殿,四面燈火輝煌,輝煌的燈火下卻是一番瘡痍的景象,空中巨大的石柱斷裂跌落在地上,游廊假山千瘡百孔,斷壁殘垣。
便在那一堆堆破碎的琉璃瓦畔,有一條巨大的蒼龍身影,此時的蒼龍垂著兩縷長須匍匐在地,顯得極其溫順晃著碩大的頭顱正在眼前的黑衣少年身上蹭來蹭去。
「小黑,我們該走了,褪去你的皮囊,我帶你去尋找新生!」少年淡淡的說著,看向蒼龍脖頸上懸掛的一面古樸的玉鏡。
「那葉先生怎麼辦?他還在戰界里,還有陰陽鏡?」蒼龍鼻孔噴出兩股白霧,竟然張開血盆大口說起話來。
「走吧,葉長老會回去的,陰陽鏡會有他的新主人的」,小七將那玉鏡摘到手里,怔怔的看了半晌,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忽而回過頭向著游廊的另一邊瞥去輕聲道︰「師兄,你來了?」
游廊處一縷白光閃爍,再看時已有一個華發銀絲的老頭轉了出來,老頭的樣子很別致,一身粗布麻衣,束發挽髻,腰間還掛著一個很大的酒葫蘆,要是秦不凡在這的話,他一定會尖叫出來,因為這個老頭正是教他七星蝴蝶步和醉天涯的劉老頭。
此時的劉老頭神情頗為嚴肅,看著小七如不禁風的樣子也跟著嘆息起來︰「師弟,你這又是何苦呢?有些事情過去便過去了,何必一直掛在心上」。
「師兄是道門的人自然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我不信你們那一套,擋我者死,師兄難道想與我一戰嗎?我早想領教一下你的淺袖流雲手和電光神行步了」,此時的小七再不是那溫文爾雅的少年,全身都散發出一股無可匹敵的王者氣概,說話間金眸熾盛直向著劉老頭逼去。
「不!師弟,我是來保護你的,我陪著你」。
劉老頭說的很堅定,此時他胸中五味陳雜,仿佛想起了當年印九皇臨終授命,想起了在蜀山之巔,他牽著印天的手向著山下沖去,那時候的印天可不就這麼大麼,仿佛還是昨天的景象,可是不覺白駒過隙間百年已逝,他已然滿頭銀絲了,歲月不饒人,誰又能尋到一個真正的歸宿呢?
「保護?怕是來監督的吧!小七還有一事不解,還望師兄相告,當年父親與老子一戰,師兄可知誰勝了?」
小七一邊說著一邊把眸光投向偌大的宮殿中,在這宮殿後方的峭壁上隱約可見一個張玉寬的魚龍八卦圖,陰陽眼處熠熠生輝,似乎藏有重寶。
劉老頭听見小七的話也翹首向著那八卦圖看去說道︰「當年師傅輸了,且輸的毫無懸念,老子不愧是混沌之體啊,羽仙臨塵,不過師傅與老子的關系向來是極好,師傅還曾多次向老子求教昊天的問題,說來這偌大的老子墓還是師傅差人建造的」。
「這世上真有混沌之體嗎?」小七若有所思,忽而回首對著正怒火疊燃瞪著劉老頭的蒼龍道︰「小黑,走吧,泱泱濁世還有什麼值得眷念的」。
地上的蒼龍听見小七的話這才低下了頭,緩緩閉上了眼楮,再看時二十余丈長的龍軀都萎靡起來,一剎那整個空間都顫抖起來,蒼龍龍軀一展直將身後的游廊砸的粉碎,才長長的躺直了,全身散出一層淡藍色的微光來,隨著那藍光的出現,蒼龍碩大的頭顱間一道熾盛的光柱沖天而起,在那沖起的光柱間一顆藍色的璀璨元丹耀眼無比。
「收!」小七輕詫,長袖一甩便向著那光柱沖去將那元丹扯了出來。
「明教的暗夜蒼龍果然不凡,師弟來這里除了查仿師父飛升之謎,不打算一觀老子的《道德經》麼?」劉老頭盯著那陰陽眼,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端倪。
「道門的東西,我素來不踫,師兄可願意跟著小七去冥界看看」,小七說著,雙指間將那玉鏡夾起,指尖一彈,整個玉鏡便迅疾的轉了起來,化出一方金色的光球來,再看時小七已帶著蒼龍的元丹化作一縷霧氣向著光球中沖了進去。
劉老頭意味深長的瞥了一眼山壁上的陰陽眼,心里一橫也跟著鑽進了光球之中。
……
秦不凡的眼淚無聲的簌簌落著,他像是一頭被激怒的猛虎,七星蝴蝶步幾乎被他施展到了極限,此時他的雙眼中出現了一縷不可捕捉的金芒,他像瘋子一樣在墓道中狂奔,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殺!」
秦不凡奔跑著,跳躍著,在阡陌縱橫的墓道中穿來穿去,終于他發現了自己的目的地,極遠處的墓道口透出一縷縷微光來,灼熱的氣浪讓他感覺到那條惡龍一定在里面!
「殺!小七,大哥來為你報仇了!」
秦不凡恨,前所未有的恨,沒有人能把小七奪走,百草堂的程柳不能,老子墓的蒼龍也不能,小七是他的一切!
所有的怒火與仇恨在這一刻都爆發出來,暴戾的殺氣肆意蔓延,他扎著頭發的布條兒散開了,長發在陰冷的風中飄飛著,這一刻他像是來自地獄的修羅!
他沖進了透著微光的洞口,一瞬間仿佛又進入了另一個世界,眼前滿是碎石磚瓦,卻絲毫不掩這里的富麗堂皇,這里赫然是一處璀璨的宮殿,頭頂巨大的浮梁雕梁畫棟,四面琉璃燈盞華光爍爍,游廊假山,庭院閣樓,這里才是老子墓的中心!
不過此時秦不凡胸中仇恨的波濤洶涌澎湃,他對一切視而不見,他的眸光不停地在瓦礫間穿梭著,直到他看到那一抹龍尾以及漆黑的麟甲。
「馬勒戈壁啊,老子宰了你!」
這一聲厲喝驚天動地,秦不凡揮著手中的巨劍猛地向著空中躍起,直向著龍尾沖了下去,這一劍他拼盡了全身力氣霸道無比,即便不能殺了蒼龍,也要讓他重傷,秦不凡心里這樣想!
鐺!
熾盛的火花綻放,龍鱗堅硬如鐵毫發無傷,秦不凡虎口發麻直接被震飛出去栽落在地,倒在地上的秦不凡絲毫不顧及手掌間模糊的血肉再度握緊手中的劍柄拾起身來就要向著蒼龍再度斬去。
這時候發生了一件令他絕望的事情,寬刃巨劍中部開了一個缺口,「當啷」一聲竟然斷成了兩截,劍斷了又能怎麼樣!
「畜生,受死!」
秦不凡虎吼一聲直接將短劍丟棄,甩開血肉模糊的大拳頭,醉天涯第一式咫尺天涯就向著龍軀砸去,眼見肉長的拳頭就要和堅硬如鐵的龍軀一決高下,一本泛黃的書帛印入眼簾,秦不凡心里一顫愣是甩起了左手將右臂牢牢抓住才沒讓拳頭砸落下去。
那泛黃的書帛,秦不凡再熟悉不過,上面五個模糊的大字‘煉體固海篇’看在眼里親切無比,靠近一看,秦不凡頓時大驚,此時的蒼龍的腦袋上開了血口,再看蒼龍萎靡成一團早已死去多時。
鮮血染紅了半邊書帛,秦不凡將那沾血的書帛拾起,方才見書帛上正貼著一道符文,心里頓時一陣嘀咕︰難道是小七的遺言?
符文的背面卻是一封短小的信箋,上面一行行小字正是小七的筆記︰大哥,當年看見這張符的時候,小七已經離開了。小七從來到野子坳的那一刻,便已注定了有一天會離開,去踏上他的征程,肩負他的使命浴血而戰,在罪惡的黑暗深淵里去尋找那一抹光明,永恆的光明。小七很喜歡大哥的懷抱,喜歡大哥馱著小七,謝謝大哥給予的本不該屬于小七的給小七的人間溫暖,勿念!
秦不凡,如果你想與我並肩戰斗,就讓你自己變得足夠強大起來!只有你足夠強大了,我才能把我的後背留給你!
秦不凡頓時明白了,合著小七沒死,反倒殺了蒼龍,看著‘秦不凡’三個字,秦不凡登時怒火涌上心頭,心里像是翻江倒海一般,當年夏雨荷絕塵而去,就是因為自己一無所有,不夠強大!
今日秦小七再度離開,卻也因同樣的理由,可笑啊可笑,秦不凡你難道就不能強大起來麼?!
這一刻秦不凡是那麼的恨自己,他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笑的很酸楚,笑的很心痛,忽而秦不凡破口大罵起來︰「反了你了!馬勒戈壁啊,秦小七,你給老子出來,看我不拍爛你!」
秦不凡氣的大叫起來,忽覺的有些不對,那粘在書帛上的龍血竟然化成了一條條細線游走起來竄到了道符之上,與此同時秦不凡手掌間的血液竟也向著那道符逼了過去。
噌!
秦不凡手掌猛地一顫,道符散出淡淡金光直向著龍軀飛了過去,一剎那秦不凡身子一晃像是被無數細線鎖住了身子,拽起來向著龍軀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