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額爾諾、阿奴便放緩步子,她一路騎著馬,靜靜地走在崎嶇的山路上,心中卻是憂慮萬分。請使用訪問本站。
馬上就要進入科爾沁月復地了,可是她將如何回到這個闊別了九年的地方呢?
如果她回去,也許還未見到額祈葛,便被那拉那女人給處死了!
「走、快點……」前方傳來了咄咄地馬蹄聲,阿奴一抬頭,這才發現半山腰上,居然有一群馬隊,看那些人的蒙古長袍,便知道他們是察哈爾人!
可是、察哈爾人怎麼會跑到科爾沁來?
「大人、山下有個女人!」原本探路的蒙古漢子將目光落在了阿奴的身上,走在前方的那人眼眸一沉,便帶著眾人將阿奴團團圍困起來。
「你們是什麼人?」不等那些人先開口,阿奴便怔怔的問道。
「我、你又是何人?為何會出現在科爾沁的地界里?」那人也不多說,便有些懷疑地問道。
阿奴看了看這些人的衣衫和那被血跡腐朽的盔甲,便知道他們是林丹汗的遺部,或許是娜木鐘帶著一撥人逃到了鄂爾多斯,而其中少數的人各自潛逃到了科爾沁。
科爾沁?不是跟林丹汗的察哈爾交惡嗎?
「你可是科爾沁的人?」那人見阿奴不說話,便再次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原來、他們是想來投奔科爾沁?也對,建州的鐵騎再怎麼也不會打到科爾沁來,皇太極一連娶了兩個科爾沁女人,這科爾沁便成為了察哈爾戰俘最為安全的地方。
那麼——
阿奴的眼眸一沉,心中卻有了幾分計策來!
「我當然是科爾沁人,而且……」說著、阿奴掏出了姥姥留下的那塊玉佩便說道,「而且我是部落長寨桑的女兒,是科爾沁的格格!」
「科爾沁的格格?」那行人有些疑惑地重復著,他們只听說寨桑有一女,名曰大玉兒,現在已經是皇太極的側福晉了。怎麼現在又多了個格格?
「你說謊!」帶頭的男子將阿奴仔細打量了一番,她雖是長得極美,可是衣衫破舊,絲毫看不出一絲貴氣,怎麼會是科爾沁的格格呢?
或許是看出那人的心思,阿奴倒是也不怕,她昂著頭,駕著馬,便走到了那人的跟前。
「我在額爾諾遇到了馬賊,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可是現在彈盡糧絕,馬匹又累又餓,若是你們能送我會科爾沁,那麼我額祈葛必將重謝你們!」
「這——」帶頭的男子有些猶豫,他們這番是來投靠科爾沁的,要是遇到個假格格,就真是麻煩事了,可如果這女人真是格格,倒是件好事,如果寨桑不同意收留他們,他便把他女人作為人質!
「你說你是寨桑的女人,那麼你可有名字?」男子仍是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阿奴一驚,但是很快又恢復了平靜,她總不能告訴別人她叫阿奴吧?一個貴族的格格總需要有自己的名字,名字?名字——
她握著玉佩的手,也跟著急出冷汗來。
玉佩?
對!她的額吉便是用玉做得名字,額吉叫珠拉,那麼她也是玉,而且是塊美玉,「我叫做——哈日珠拉!」
「哈日珠拉?」男子的眼眸一沉,這才記起科爾沁的格格個個都生得美艷無比,尤其是寨桑的女兒玉兒,更是草原上的美玉,而眼前這女人居然也是用玉作為閨名,見她也生得標志,難不成真的是寨桑的女兒?
「格格有禮、」那人向著阿奴便鞠了一躬,他有些恭謹地說道,「我乃林丹汗舊部,察哈爾被建州滅掉之後,我們便四處漂泊,想要來投奔寨桑貝勒,希望格格到時候能在你額祈葛面前美言幾句!」
「好說!各位英雄救了珠拉,回到了科爾沁,我額祈葛必然會重重感謝大家的!」
一連幾日、阿奴被隨著這些人向著科爾沁月復地走去,一路上、他們也總是以禮相待,似乎真是把她當成了科爾沁的格格。不過這樣也好,到了科爾沁,這些人是萬萬不會先放了她,他們一定會找到寨桑,見了人、談了條件才會放她走,那麼那拉就算知道是她,也奈何不了了!
十日之後、阿奴終于回到了闊別九年的科爾沁,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都未曾改變,可是一切、卻早已經物是人非了!
「格格、我們這會就去找寨桑貝勒,不知道你有什麼話要帶給他?」那人也不含糊,命人停住了阿奴的馬匹,便恭敬地問道。
「你若見到我額祈葛,便問他、可還記掛著珠拉……」
那人微笑著,便下了馬背,徑直地向著部落走去。
******************
「族長、外面來了一撥人,說著是林丹汗的舊部,要來投靠咱們……」門外的士兵跑了進來,向大帳中的寨桑報告著。
「不見、不見……」寨桑揮手便拒絕了,現在建州打得察哈爾落荒而逃,他科爾沁又不是收容傷殘的地方,咱們會收留這些敗兵之人?
「可是、」見寨桑說不見,門外的將士倒有些為難了,「那人說格格在他們手里……」
「格格?玉兒?」寨桑不解地問道。
「不!不是玉兒格格,說是位格格,那格格還帶話了,問族長你可記掛著珠拉?」
「珠拉?」寨桑原本平靜的心思被攪亂,他一門心思地跑出了帳篷,不管不顧地跟上前去。
「是寨桑貝勒?」帶頭的男子這才喜出望外地喊道,一行人總算是放下心來。
寨桑看著眼前這行人,似乎是在找什麼人。
「貝勒可是在找格格?」那人似乎看出了寨桑的心思,便說道,「格格在樹林里等著你呢,只有寨桑貝勒願意收留我們,那格格便會送回給科爾沁!」
「混賬東西!什麼格格?我寨桑只有大玉兒一個女人,如今她正在盛京的皇宮之中,你們有心投靠,又何必來訛我呢?」寨桑一臉憤然地吼道,只把這行人嚇得不輕。
他們面面相覷,也覺得有些冤枉,「貝勒、是那個女人說是你的女兒,我見到她長得極美,手里拿著地還是科爾沁博爾濟吉特的古玉,她又叫做哈日珠拉,便真以為是格格,我們可從未想過要訛貝勒你啊!」
「哈日珠拉?珠拉……帶我去看看那女人!」說著,寨桑便命那些人帶他去樹林。
樹林里、幾個敗兵守著,一個女人正靜靜地坐著馬背上,她凝著眸子,似乎在向著長生天祈禱一般。
听到有人走動的聲音,阿奴這才睜開了眼楮,她微笑著跳下馬背,便徑直地走向了寨桑跟前。
「額祈葛在上,請受女兒一拜!」說罷、便重重地跪倒在寨桑的面前。
寨桑有些好奇地將那女人扶了起來,可是一抬眸,他便驚呆了!
那張臉、那精致的猶如天造一般的面容,跟他深愛的珠拉幾乎是一模一樣,可是那女人跟珠拉還是有些不同,她更為嬌媚,也不像科爾沁的女人般好爽,倒像是那戲文說起的中原女人般柔媚!
「你是……」寨桑詫異地問道。
「額祈葛可還記得我額吉珠拉?」
「你是我和珠拉的女兒?不、不——」寨桑拼命地搖了搖頭,他和珠拉的女兒阿奴早已經命喪黃泉,更何況阿奴生有頑疾,一張慘不忍睹的臉怎會變成這番模樣?
阿奴也不多言,而是將懷里的古玉拿了出來,「女兒或許有假,可是這玉佩卻是真的!」
「這玉佩?」這是當年他送給珠拉的定情之物,後來卻遺矢了,沒有想到居然會失而復得!
「你真的是阿奴?」寨桑再次確認道。
「阿奴已死,而且是被額祈葛的大福晉害死的,如今只有哈日珠拉一人,額祈葛是認還是不認?」阿奴心里緊張著,嘴里卻振振有詞起來,她這是在賭,在賭寨桑對珠拉的深情厚誼,如果她贏了,便是名正言順的科爾沁格格,如果她輸了,便是欺騙眾人的女騙子,就算那拉不處死她,這些察哈爾的舊部也不會放過她!
寨桑再次打量起那種似曾相識的面容,他這才開懷大笑起來,「哈哈……是、是、你是我的女兒哈日珠拉!是我寨桑的女兒,是科爾沁的格格!」
那些察哈爾舊部剛才懸著的心,這才安然地放了下來。
一行人將哈日珠拉迎進了部落的大帳中,便開懷暢飲起來。
「大福晉、不好了!」阿秀突然闖進了那拉的蒙古包中,急切地喊道。
「發生什麼事了?大驚小怪的、」那拉放下了手里的羊角梳,有些苛責地說道。
「族里來了一撥人,說是察哈爾的舊部,族長已經將那些人收治了……」
「這些事情寨桑自有主意,我可是從來不過問的。」那拉有些不耐煩地坐到了榻上,說道。
「可是、怪就怪在,居然送回了一個格格!說是族長的女兒,而族長居然認了這個女兒!」阿秀這才說出了听聞來。
「什麼?」那拉一驚,差一點便從榻上滑落下來,「帶我去看看!」說著,便急匆匆地向著大帳走去。
「貝勒、我們兄弟先敬你一杯!一是祝願貝勒身體安康,二是慶祝格格回到科爾沁,三來則是希望科爾沁來年風調雨順……」那些察哈爾舊部舉起了酒杯,便是一飲而盡。
坐在正中央的寨桑,今個格外開懷,一連喝了好幾尋都絲毫沒有醉意。
「大福晉到、」帳外傳來了通報聲,那拉火急火燎地從門外沖了進來,卻看到一行人早已經開懷暢飲了!
「這位就是大福晉?」帶頭的將士看著那拉,也是一陣笑意,「我見格格生得極美,原來是得到了大福晉的遺傳!」
「哪里來的什麼狗屁格格!」那拉大怒,將那人的酒杯一摔,大聲呵斥道。
「額吉、別來無恙!」大帳的角落,一個柔美的身影從坐席上站了起來,她端起了一杯羊女乃酒,便向著那拉走了過來。
那拉一驚,步子幾乎向後退了好幾步,這人是?
那女人生得倒是有幾分動人,可是她眼神中卻藏著她看不懂的情愫,那三分笑意里,卻是冷冷地殺氣,那似乎想要將她凌遲的寒光,讓那拉不寒而栗!
「你是?」那拉指了指眼前這個女人,有些猶豫地問道。
「我是?我是你的女兒啊,哈日珠拉!是你九年前送走,卻又回來的女兒……」
「什麼?」听著這女人這麼一說,那拉倒覺得她有幾分眼熟,尤其是那雙勾魂攝魄的眼楮,倒像是在哪里見過。
「大福晉、」女人輕輕地念叨著,似乎是在提醒著那拉。
「是你?是你——」那拉面色瞬間扭曲起來,她壓抑地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居然也有了一絲不可置信,她是阿奴,她不是死了嗎?不是被她一把火燒死在科爾沁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因緣際會總是耐人回味的!額吉應該也沒有想過我會回來吧,我說過、有些東西遲早是要……回來的!」
見二人說得莫名其妙的話語,大帳內的一行人也是一頭糊涂,寨桑見是這樣,倒是也遣散了其他人。
一時間、大帳里只剩下寨桑、那拉和阿奴三人了!
「寨桑這是怎麼回事?」那拉憤然地看著寨桑問道。
寨桑卻只是一笑,「應該是我問你怎麼回事,你卻反問起我來了?」
「你——總之、這賤人不知道是哪里冒出來的假格格,科爾沁不能留,我必然會將她處死!」
「你敢!」寨桑也從坐席上站了起來,他怔怔的對著那拉說道,「九年前我忍你,是因為我擔心珠拉和我的孩子受到傷害,可是現在、你要是敢動哈日珠拉一根手指頭,我便跟你玩命!」
「你——」那拉指著寨桑,卻說不出半句話來,這些年他們夫妻情分已盡,兩人早已經形同陌路,而且寨桑還在暗中消去她的權利,要不是有玉兒和吳克善撐著,他怕是早就想休掉她!
「你們這是吵什麼?」不知何時、大妃居然走進了大帳之中。
「額吉、」寨桑見是大妃倒也恭謹地迎了上去。
「額吉、你倒是看看寨桑做的荒唐事!」那拉跟了上去,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
「事我倒是听說了!就是想看看這個所謂的科爾沁格格,是個什麼模樣?」大妃不緊不慢地向著大帳中打量著,卻見到一個穿著青色長袍的女人,正微笑著看著她。
「你就是他們說的格格?」大妃看著阿奴問道。
「姥姥、哈日珠拉有禮了!」阿奴也不怕,而是恭謹地行了禮。
大妃見她樣貌標志,人也聰明伶俐,倒是有了幾分喜歡,可是關于這人的來歷,她必須有個定論。
「寨桑、額吉就問你一句,她是不是你的女兒?」大妃做到了正中央的位置上,冷冷得問道。
寨桑拉著哈日珠拉走上前去,鄭重地說道,「她是我的女兒,她是我和珠拉所生的女兒!」
「珠拉的女兒?」大妃凝著眉宇,似乎記起了許多事來,「可是、我听說那女孩不是死了嗎?而且她還是個生有頑疾的人!」
「姥姥、」哈日珠拉蹲著身子,伏在了大妃的膝蓋上,「那女孩的確是死了,還是被一些不安好心的人害死的,可是有人命不該絕,無意中便治好了自己的頑疾,而且還恢復了容貌!」
大妃這才凝視起這種精致的小臉來,這鼻子這眼楮倒是也有幾分長得像寨桑!
也罷、既然長生天讓科爾沁多了一個格格,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那拉、哈日珠拉的事情就這麼定了!你也別在鬧了……」
「可是、額吉……」那拉有些憋屈地喊道,話還未說出口,便被大妃呵斥回來。
「以前的事情,追究下來對誰都沒有好處,做大福晉的人應該有容人之量,懂的進退維谷,而不是不知輕重的在這里叫囂!哈日珠拉從今個兒起便是科爾沁的格格,她比玉兒年長幾歲,便是大格格,要是有人問起她之前的事情,便說是為了科爾沁祈福,從小被送到喇叭僧人那里,直到現在才回到科爾沁的,明白了嗎?」
「明白了、」寨桑喜出望外地回答道。
「明白了、」那拉雖是不願意,可也不願跟大妃撕破臉,便硬生生地允道。
「好了、你們出去吧,我想跟我孫女聊聊家常!」大妃揮手示意寨桑和那拉退下,兩人雖有疑慮,卻也只好退出了大帳外。
「姥姥可有話跟我說?」阿奴繼續熱絡地問道,卻不想被大妃輕輕地推開了。
「這就我們兩人,你也別跟我演戲了!你是誰,我心里很清楚,你回來的目的,我自然也是明白的!可是、我只有三個字告訴你——不可以!」
大妃回到了坐席上,怔怔的說道,阿奴這才感到這個科爾沁女人所有的強大氣場。
阿奴微微一笑,居然也裝起了糊涂,「我不明白姥姥的意思!」
「你是阿奴!你的姥姥和弟弟都是被那拉害死的,你恢復了容貌,便回到科爾沁,目的只有一個,便是為了死去的親人報仇,是不是?」
見大妃看得透徹,阿奴倒是也沒有什麼隱瞞的,「既然大妃知道,又何必留我下來,倒不如將我逐出科爾沁,看著那拉一把火再把我燒死,來得痛快!」
「殺了你?」大妃搖了搖頭,「你命不該絕,任誰也殺不了你,你若該死,九年前便死了,根本不用等到今天!既然長生天注定你回來,便有你自己的宿命,我只是想告訴你,做人做事都別做得太絕對,就算是狠辣,也要看看自己的斤兩,你現在需要對付那拉,還根本不夠資格!如果不是我保你,但是靠寨桑是保不住你的!」
听著大妃這麼一說,阿奴倒是也覺得有幾分道理,額祈葛的心計哪里比得上那拉,她無依無靠,必定斗不過那拉的!
「我倒是可以幫你!」見她有所思慮,大妃卻侃侃而談。
「你幫我對付那拉?」阿奴幾乎以為自己听錯了。
大妃卻只是搖了搖頭,「那拉是我的兒媳,我怎麼會希望她有事,只是我們來談個條件如何?」
「什麼條件?」阿奴心中覺得不安,卻還是佯裝鎮定地問道。
「想你願意回來,也必定是個孝順的人,我知道你姥姥的葬在何處,你要是乖乖地,不出事端,適當的時候我便將這地方告訴你!」
「姥姥?」阿奴心中一緊,又念起姥姥了,她思索了一番,卻也不知道大妃心中賣的是什麼關子,便也只好答應了,「一切都听大妃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