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季和陳黛又坐上了往和平大學的軌車。
「排水管道。」
「排水管道,人類制造的圓柱形中空器具,可z y u組合變化粗細、長短、方向,主要承擔雨水、污水、農業水等水資源輸送和排放功能。」
「新聞。」
「新聞,人類中某些個體通過各種媒介形式對最新事件進行的報道,涵蓋範圍廣闊,有長久以來遵守的特定編寫發布規則。」
「……」
任季和他的智能小人奈羅里安一問一答,循環反復。自從得到光腦之後,任季每天從早到晚都只做這一件事。他從不顯得厭煩,對一切未知的事物保持著強烈的興趣。
自詡勤奮、也不欠缺聰慧的陳黛也漸漸開始佩服他,這樣下去,即使這個少年曾經對一切知識都一竅不通,要補回那些基礎也並不需要多少時間,後面,如果他能夠一直保持這樣兼具興趣、自律的學習狀態,那麼以後,他能做到的事情就太多太多了。
一個人做事想要達到成功,大約需要三分毅力,四分智慧和三分運氣。這些都齊全的話,即使向著目標前進的過程中有些波折,也不會成為什麼大問題。人不是神,很難知曉運氣來自于哪里,又怎麼運作;但是剩下的毅力和智慧有多少,都是人可以憑意志多少把握住的東西——如果能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好,能學習的知識學得多一點、能準備的方面準備得多一點,那麼等運氣一來,該有的就都會得到——這就是陳黛這個出身模型區的聰慧姑娘的想法。
這個年輕的姑娘就是這樣去要求自己,她從不羨慕別人的新款光腦、新款衣服、私人光動力飛車,那些都是基礎生活以外的東西,有,自然會舒服許多,但是沒有,也對她的學習和研究沒有多大影響,她仍然在r r 變得更有智慧,知道得更多,這可都是能伴隨終身的財富啊。
陳黛這樣樸素又豁達的生活態度,對初入人世的任季也形成了非常深遠的影響。他本就是一個心境純淨無倫的野生人類而已,遇到了無比務實又樸素的陳黛,逐漸地也對社會、對錢財形成了相似的觀念,他純淨的心思也幾乎全部保留了下來。
陳黛在自己的光屏上看了一會資料,忽然問︰「說起來,我好像沒有見過你上廁所啊?你難道都不需要排泄嗎?」
「排泄?」任季轉頭看陳黛。
「排泄,指所有生物體新陳代謝之後將身體內產生的廢物排出體外的過程。」奈羅里安立刻回答。
「說得對,就是這個。」
任季沉默了一陣,然後準確地指向模型區的南方方向︰「房子那邊,樹林。每次,在樹林里,排泄。」
陳黛從沒想過會得到這樣的回答,她拼命眨巴眼楮,感覺自己的承受能力還是太小了些︰「……樹林里?噗哧!你,你你你每次就跑到那邊樹林里,刨個坑,便便完然後埋起來?」確實模型區南邊有一大片樹林,那是市外未開發區域,全是森林,但是離模型區還有著軌車十分鐘的距離。
「嗯,要埋好,不被發現。是危險。」任季嚴肅地解釋。
「你每天都這麼做?我的神啊,怪不得每天總有些時候不見你的影子,就是跑那麼遠去尿尿了?」
「每天去。不遠。」
「可是,可是在家里的廁所里也一樣可以啊!你便便完,然後放水沖走,一樣不可能有其他人發現啊!」
「就是埋。」任季有些鄙視地看陳黛,他從小就是這樣做的,當然這樣做才是合理的。
「神啊……」陳黛明白了任季的意思,她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反應了,這個野生娃子也不是不愛干淨啊,他為了干淨每天跑那麼遠去找個廁所,也不容易,但是這行為怎麼看怎麼怪,恐怕足足可以寫一篇論文題為《論如何糾正兒童的不良衛生習慣》了。
暫時拋開了這個不良話題,陳黛換上了正經的表情道︰「我有個地方想跟你討論一下。」
任季和小人奈羅里安一起專心地望住陳黛,表情和動作都協調一致,對比十分有趣。
「如果我在很高的一個屋頂上,我力氣不夠,要掉下來了,掉下來我可能會摔傷,會很痛苦,你會嘗試保護我嗎?也就是說,令我免于傷害?」
「嗯,我接住你。不摔傷。」任季立刻回答,對此他有足夠的自信心,這對他而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你的回答讓我很開心,但是有些時候人想做的事情未必能夠做到哦,以後你自己會慢慢發現。」陳黛笑了笑︰「換一換,如果是你在那樣很危險的地方,你要受傷了,我也會盡力嘗試去保護你。這說明我們之間的關系是比較好的,彼此會擔心對方的安危。那如果在那個危險的屋頂上是埃希萊德,你會嘗試去保護他嗎?他比我更弱,受傷的可能x ng更大。」
「他很弱。」任季點頭同意陳黛的表述︰「掉下來,會接住。很容易。」
「那如果要掉下來的是埃希萊德的媽媽呢?你不認識她,她今天還罵過你,她想打你。」
「媽媽。」任季咀嚼這兩個字,他本能地有些沉郁起來,回想了下那個雌x ng的凶惡,他果斷道︰「不。」
「但是掉下來,她可能會摔斷手腳,然後她會痛,她會哭泣,很不開心,她不能照顧埃希萊德,那埃希萊德也會很傷心,可能他會哭得很厲害。因為埃希萊德和他媽媽的關系也是好的。」陳黛攤攤手︰「這樣呢,你還是那樣想嗎?」
任季皺起眉,他沉默不語。
「問題就是,你認為,你跟埃希萊德的關系好不好?你願不願意讓他不傷心,于是去幫助他媽媽?」
任季的思考和判斷都很快,他很快就點頭回答陳黛︰「會。」
「不難。」任季補充了一句。
陳黛笑眯眯地,輕柔地拍了拍任季的頭,上面已經開始長出短短的發茬了︰「你知不知道,這里周圍,有很多很多的人。」陳黛向軌車外面指點,透明車窗外經過的那些高樓大廈里、路邊其他的軌車、私人車輛里︰「這個社會里有成千上萬的人,可能我們都數不清楚他們有多少。」
任季往外掃了一眼,他知道有很多很多的人,j ng神力可以很j ng確地觀察到那些建築里面活動的人類。
「你知道人的概念是什麼了嗎?我是一個人,你也是一個人。」陳黛看著任季的眼楮︰「人是很復雜的,這一時半會很難講得清楚。但是人都是很弱的,身體很容易受傷,很容易傷心,並且人都會為自己關系好的其他人擔心。這是人x ng的一部分。」
「人x ng?」任季認真听著,問了一句,奈羅里安這次卻沉默了,這個單詞需要檢索的資料極多,要整理出一個解釋很難。
「嗯,人x ng。因為人很弱,要生存下去就要抱團,也就是說對身邊的人好,這樣比較能保證大家都活得好。你看,埃希萊德的媽媽對你很凶,因為她以為你要傷害埃希萊德了,她其實是希望保護他。」
「屋頂上沒有危險。」任季只是語氣平平地陳述。
「當然在你看來很安全,但是她很弱,所以她不能理解。」陳黛伸手按了按任季的心髒位置,她的動作非常溫柔︰「很弱的人啊,真的很弱。但是你,我,她,他們很多人,我們都同樣有長在這個位置的心髒,有兩只長在前面的眼楮,鼻子嘴巴和耳朵,還有手腳,對不對。我們是同類。」
任季十分喜歡陳黛此時此刻的表情和她溫柔、不含一絲攻擊x ng的動作,他表情溫和了許多︰「嗯。」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在保證自己安全、不受傷害的時候,如果看到這些人有受傷的可能,不太難的話,就伸手幫助他們一下,好不好?
我們都是同類。」
「好。」
到了和平大學里面,陳黛照樣把任季扔在校園里玩,自己匆匆忙忙往學校圖書館去了。她今天專門回到學校來,是為了那份新工作邀約。她需要先有很多了解,才能決定接不接受。至于任季,陳黛是一點也不擔心,這個野生的娃生存能力太強,丟不了。
任季心情十分悠閑地在林木面積極大的校園里閑逛,每遇到一樣新事物就查詢智能系統。
「咦,我的小朋友來了。」菲連娜老太太正在自己的工作室里指導著得意門生波第德。她感覺到了任季的j ng神力,黑板一樣的嚴厲臉上揚起了笑容,她立刻停下講解,飛快地走到窗邊往任季的方向看。j ng神力者互相之間如同燈塔,根本不需要其他話語溝通,就能夠定位彼此。
「老師,你的小朋友?是將要成為你的學生的孩子麼?」波第德也走到窗邊往外看。
「我倒是想,不過現在還不清楚這位小朋友會變成什麼樣,沒辦法,只能繼續看著,等著。」菲連娜有些忿忿地拍打了下波第德︰「哼哼,波第德你這鋸牆角的孩子,你不知道,我的小朋友,他跟我和海倫•諾娜是最相似的,如果他願意來學音樂,肯定會是我教出來的最有趣的學生。」
「老師你認為,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也有那樣特殊的天生的感染力?!」波第德並不相信,他聳了聳肩膀,也不執著于這些說法,瀟灑地自己練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