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雅剛剛已經听韓奕介紹過這位虛谷道人,他年過花甲,閑雲野鶴,不參與世俗之爭。所以沒有人知道現在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但是在二十年前,他卻是武林第二高手。
而前面十九個人挑戰,只有五個人堅持過了一刻鐘,便直接通過。最短的竟然只堅持了一盞茶的時間,就可以看出虛谷道人的功力只增不減。當然,如果是實打實的對戰,那些人或許還能堅持久一些。但是不能還手的規則,顯然是澹台延根據虛谷道人的武功特點制定的。
他的武功特點就是緩和柔,動作極為輕緩。最重要的是,他二十年前成為武林第一高手的時候,是憑著自己獨創的化勁為阻的功夫打敗了幾個內力武功在他之上的人而一舉獲勝的。那種功夫無人可破,而且擅于持久戰,想要贏他,最好的辦法就是速戰速決,當年贏他的人也是如此,才堪堪得勝。
然而不能對戰,只能一味躲避,顯然不是長久之法。也難怪只有五人能堅持一刻鐘,這必須是要求內力深厚而且心志堅韌才能做到。
虛谷道人看著已經站到自己面前,面戴黑紗的女子,微微一笑道︰「貧道失禮了。」
洛雅淡淡點頭,開口道︰「道長請吧。」
只見虛谷道人腳下一動,速度並不怎麼快,帶著一股渾厚的氣勁向著洛雅襲來。而空氣在這氣勁的帶動下,似乎都變得極為厚重粘稠。
洛雅眉目一凝,亦是催動內力去抵擋這股氣勁,不過卻是極為艱難。她的內力絕對沒有前面的十九個人深厚,所以她現在的狀態,勉強只能站直。在場下並不能體會到這一點,只有身在場上,才發現這壓迫之力的恐怖。
因為虛谷道人將氣勁凝入空氣中,空氣也都成了對手的阻力,使得速度至少要慢下幾成。
如此想著,虛谷道人的掌風已然逼近,洛雅卻還是在原地未動。眾人不由一驚,特別是與虛谷道人交過手的人心中都極為清楚,到了這個地步,如果是應對其他人,自身實力高強,還有可能躲過。但是面對虛谷道人,無論你內力多高,原本的速度多快,卻是絕對不可能躲過了。
同時心中又開始鄙夷,連一招都躲不過就被打下來了,實在太過丟人。冥煞宮宮主好歹是一代梟雄,怎麼會喜歡上這樣花瓶般的女人。
然而他們鄙夷的想法還停留在腦海中的時候,令他們目瞪口呆的一幕就出現了。在虛谷道人的一掌離洛雅只有一個拳頭的距離的時候,洛雅卻是微微一個側身,同時步法詭異地轉到了虛谷道人的身後。
與虛谷道人剛剛交過手的十九個人蹭地站了起來,滿眼的不可置信。虛谷道人凝氣為阻的功法實在強悍,他們用盡全身的內力去抵擋,都不能持平,致使速度慢了許多。這個女子怎麼可能這麼輕松地躲過虛谷道人的攻擊?!
而赫連宇宸和澹台延的目光之中亦是慢慢的驚訝之色,但是看著洛雅悠然的模樣,眼中突然閃現一絲了然的神色,看來是他們太不知變通了。
虛谷道人自是也極為震驚,沒有誰比他更清楚,洛雅的內力的確不強,面對他的施壓,保持站立已是極為不易,並不是她不想早早地避開,而是避不開。所以他已經斷定,剛剛那一招便可將洛雅逼下戰台,但是卻沒有想到,到最後,她竟然一下子閃開了,而且看樣子還極為輕松!
慢慢地轉過身來,虛谷道人明亮的眼楮在洛雅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卻發現洛雅已經完全不是剛剛那種勉強站立的狀態了,而是顯得極為輕松。
「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虛谷道人突然出聲,言語和面容之上滿是贊賞之意。
洛雅淡淡搖了搖頭,開口道︰「前輩謬贊,前輩能自創此等化勁為阻的功夫,以內力作為周身氣場牽制對手,卻不損耗太多內力,才是真正高人。想必您也知道,我的武功和內力不過是普通之流。而剛剛不過是僥幸而已,須知萬事萬物,相生相克,我不過是敢于嘗試而運氣頗好罷了。若不是知道前輩會點到即止,不傷我性命,我怕是也難以做到這一步。畢竟,我是絕對勝不了前輩的。」
其實她是听了韓奕的介紹,突發奇想到的。從韓奕的話語中和前面十九個人的表現中,她獲取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就是在大家的眼中,面對虛谷道人用散發內力形成的阻力,大家都是運用內力抵抗,但速度依舊受到影響,而且還會致使內力損耗過重。
洛雅就大膽設想,與虛谷道人對戰的都是內力高深的人。所以面對施壓,他們會自然而然就像條件反射一般運功抵抗,就算不抵抗,他們要和虛谷道人交手,也必須運功。但是虛谷道人的武功特點是緩和柔,據她所知,這樣的武功一般是遇強則強,如果不運功抵抗,是不是那種壓力也就不會有影響了?
當然,如果要和虛谷道人一決勝負,對于普通高手來說,她這種不抵抗的方法顯然是行不通的,不運功怎麼可能是虛谷道人的對手。但是如果只是要躲避,那麼她相信之前十九個人,即使是最差的那個人,堅持半個時辰都不是問題。
雖然這些只是她的猜想,但是通過虛谷道人和十九人對戰的細節,她卻是有八成的把握自己這種想法是對的,所以她才決定出手,讓大家見識一下落月閣的「實力」。
而她剛剛的話,是因為虛谷道人毫無私心的贊賞才說的。她尊重每一個值得尊重的對手,而且她的手法,她相信看懂的人絕對不超過十個。其他人不知緣由,也不會把她的話當真,只以為她謙虛罷了。
不過她說不能勝虛谷道人,卻不是真的。雖然普通高手無可奈何,但是對她這種身形和速度詭異的人來說,還是頗有把握的。只要她轉到虛谷道人身後,便可用利刃取其性命。當然,前提是虛谷道人沒有防範,就像剛剛第一次,他處于震驚之中,那麼她一定能得手。但是如今,怕是艱難。
但是洛雅這番話卻讓虛谷道人眼中的贊賞之意卻更是濃厚,開口道︰「不必過謙,我所遇到的高手數不勝數,他們或許能憑著比我高深的內力與我勉強戰平,但是卻從來沒有人能破了我這化勁為阻的功夫。你能破,敢試,已然是超過了他們!而且極具慧根!
修習武道,根骨極佳的不在少數,但是具有慧根的卻是寥寥無幾。貧道原本自創了此功為傲,但是年歲見長之後,卻是有種難逢敵手的寂寥。如今被破,倒是了了我一樁心願。如你所言,萬物相生相克,如今我得知自己武功的克制之法,真是了無遺憾了!」
洛雅心中暗暗贊嘆,這虛谷道人是真正的得道高人。原本她敢試,也只是覺得他不會是那種心胸狹隘,因為別人破了他的絕學而想要殺人滅口的人。但現在看來,連惱羞成怒都沒有,倒真是可敬了。
「前輩倒是比落月更具慧根。」落月微微一笑,這話並不是討好,而是事實。能創出那般化勁為阻的功夫,證明他亦是不滿足于前人的傳承。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具有創新意識。而他心境開闊,光明磊落,更是具有道家慧根。
虛谷道人雖然已經年過花甲,但是卻是精氣神頗佳,連頭發亦是沒有全白。听了洛雅的話,眼中更是神采迸發,笑著道︰「既然你如此認為,拜我為師可好?」
大家倒抽了一口冷氣,沒有想到虛谷道人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要知道,虛谷道人雖然與世無爭,但是在江湖上卻是無人不知。特別是他的化勁為阻的功夫,可以讓他對戰比自己武功高、內力深厚的人而不落下風,更是讓天下人覬覦不已,想要拜他為師的人實在是數不勝數。其中不乏名家子弟,根骨極佳的奇才,但是他卻一個都沒有收。
所以久而久之,大家都認為這虛谷道人不收弟子,沒有想到,如今他竟然主動提出,望向洛雅的目光頓時是各種羨慕嫉妒恨。
沒想到洛雅卻是淡淡開口,轉了話題道︰「前輩,我們還是先行比試吧,否則對他人怕是不公。而剛剛說話耽誤了許多時間,還請重新開始吧。」
這是拒絕了?眾人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有誰會嫌武功多啊?這落月閣閣主實在太傻了!但是也有不少人想到,連虛谷道人的徒弟都不屑做,看來這個落月閣閣主的武功應該不在虛谷道人之下,否則怎麼可能破了虛谷道人最引以為傲的功法呢!或許她還有個更厲害的師傅撐腰呢!以後還是不要輕易惹這個落月閣才是!
而虛谷道人眼中明顯劃過一絲失望之色,但是也沒有再多說,笑了笑道︰「倒是我失了分寸,那重新開始吧。」
計時的人又重新擺了個沙漏,開口道︰「開始。」
而虛谷道人凝了心神,雖然知道這化勁為阻的功夫對洛雅沒用,但是卻依舊用了。因為這功法已經和自己的招式融合,而且不會多耗費內力。
洛雅依舊不動,待到虛谷道人靠近的時候,才堪堪地避開,看得人膽戰心驚,但本人卻極為悠然自得。每次避開後,大家還沒看清她是怎麼動作,她便已經轉到了虛谷道人的身後。
幾次下來,虛谷道人心中的驚訝更甚。這個丫頭還真是他的克星,要是她轉過身來的時候攻擊自己,自己雖然有所防範不至于一下子就中招,但是也絕對夠嗆。
而她那種身法是跟誰學的?!他身處江湖那麼多年,別說見過了,連听都沒有听過!實在是太過精妙,如果是跟她師傅學的,那一定也是一個高人,也難怪她不願拜自己為師。如果是她自創的,那麼這慧根,實在了得!
其他人在和虛谷道人對戰之時,只覺得時間實在太過難熬,但是看著洛雅和虛谷道人對戰,時間卻是轉瞬即逝。一是被洛雅神奇的步伐所迷,而是被洛雅輕松的姿態所感染。所以在大家還意猶未盡的時候,便有個太監有些驚慌道︰「早就超過一刻鐘了!」
聞言,虛谷道人有些遺憾地收手,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貧道的確沒那個能力做落閣主的師傅。」
然而令人想不到的一幕又出現了,只見洛雅突然單膝跪地,開口道︰「落月願拜虛谷道人為師。」
這是什麼情況?!許多人實在是無法理解了。
然而虛谷道人望向洛雅的眼神中除了贊賞之外,還有一絲感動。他大概已經可以猜出,之前她為什麼沒有立刻答應,而是轉移話題到比試上去了。因為她不想讓世人說他偏袒自己的徒兒,讓他承受一些污名罷了!所以心中更是對這個徒兒滿意得不得了。
而洛雅也確實是有這樣的顧慮,虛谷道人的名聲是其一,還有就是落月閣的名聲也在其中,所以她才沒有立刻答應。虛谷道人這種化勁為阻的功夫,對她是極為合適的。因為她的武功內力並不是極高,而這種修煉提升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雖然她有現代詭異的身法步法,但是如今也算暴露了。而且那種武功也只有在對像虛谷道人這種緩柔的武功有奇效,如果對手也是以速度見長的,那麼她就完全處于劣勢了。
而且虛谷道人也是少數能贏得她的尊敬的人,所以拜他為師,她心甘情願。
「好!好!好!」一向淡泊的虛谷道人此刻紅光滿面,一連說了三個好來表達此刻激動的心情,又趕緊上前將洛雅扶了起來,開口道︰「好,以後你就是我唯一的弟子,我一定傾囊相授,而且有誰與你為敵,便是與我虛谷為敵!」
峰回路轉,眾人被這跌宕起伏的情節搞懵了。不過有一點卻是無比清楚︰落月閣閣主絕不是簡單的角色,再加上有這樣一個師傅,有冥煞宮宮主那樣的夫君,絕對不能惹!而落月閣有這樣的一個閣主,自然不可能弱,也不能惹!
洛雅與虛谷道人的比試就以一個簡單的拜師禮結束了。而洛雅要帶進墓穴的人則是沐風,沐風的武功雖然不差,但是要在如此多的江湖高手中月兌穎而出,還是有些困難的。
而他現在的馭獸之術雖然已經大有所成,這種才能雖然驚為天人,但是進入裴氏墓穴,卻是沒有什麼用武之地的,所以洛雅並不想他暴露。原本的計劃時他不進墓穴,但是洛雅臨時起意奪得前十的位置,卻是憑感覺指定了帶他進去。雖然不知為何,但是她還是願意相信自己的感覺。作為一個身經百戰的特工,有時候感覺比理智的分析更為可靠。
而後就是各個勢力憑邀請函派人出來接受檢驗,落月閣派出的是韓奕及另外四名高手。韓奕對于機關陣法頗為精通,所以毫無疑問地過了,而其他四人,都是憑武功過的。
落月閣派出的五個人全都通過了,又讓大家對于落月閣的實力忌憚了幾分。
最後月上中天之時,這次晚宴才算結束。除去挑戰虛谷道人進入前十的人和所帶的十個人一共二十外,那一百個名額最終只有六十一個人通過檢驗,可以進入墓穴,而一共是九九歸一之數,也算是作為評審的虛谷道人和普善法師有意而為之。
明日進入裴氏墓穴的時辰定在午時,具得道高僧弘一大師的掐算,明日這個時候是百年難得一遇的陽氣最盛之時,而之後陽氣一直不散,最適合進入裴氏墓穴。
而這八十一個人明日只需提早兩個時辰到北延行宮的門口集合,澹台延便會帶人一同前往。
如今大家要做的,便是養精蓄銳。
因此虛谷道人並沒有和他新收的寶貝徒弟多說什麼,只是將一串佛珠送給了洛雅,說是師傅送的見面禮。
洛雅自是看出佛珠不凡,怕是經高僧開過光,又被虛谷道人蘊養多年,有趨吉避凶之效,對于她明日進入裴氏墓穴,又是一種保障,因而也沒有推卻,直接收了。連靈魂穿越的事都發生了,她自是不會篤定這個世界上沒有鬼靈之事。
洛雅回到房間後,房間中熱水已經放好,但是她卻沒有著急沐浴,而是坐在了椅子上靜靜等待。
果然,沒過一會兒,一個人影便從窗戶飄了進來,看著洛雅含笑坐在椅子上,又瞥了一眼屏風後冒著熱氣的浴桶,有些不甘心地嘟起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