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梭,轉眼間,已是秋天了。實際波濤洶涌的後宮依舊維持著表面上的風平浪靜。
裴伊容的身孕亦為其母家帶來了不少榮耀,而受益最大的,無非是她的妹妹——裴伊沁。是含珠告訴我的。
「姐姐,你听說了嗎?皇上昨晚寵幸了裴伊沁。」含珠一邊繡著虎頭帽,一邊稍帶醋意的說道。我略正了正s ,「是傾美人。她的位份比你高出一大截來,你既知道如今皇上寵幸了她,就該知道,r 後要對她放尊敬些。」含珠微微頜首,小聲道︰「是,妹妹記住了。」
院外那棵海棠樹早已凋零,早不是ch nr 里那獨具風韻的姿態,如今已是無花無果,一股子搖搖y 墜的模樣,看得讓人愈發心煩意亂。昔r ,便是在這棵海棠樹下,我身著一件淺紫s 繡海棠圖紋的曳地長裙,三千青絲挽成景淵最喜歡的驚鴻髻,並未做過多的妝飾,僅僅,僅僅是這樣家常的裝扮。景淵命人挪了香妃長榻來,他抱著我躺在上面,我與他對飲著「梨花白」,還是交杯酒的姿勢,他說︰「沫兒,朕此生只寵愛你一人。」,我微微羞赧︰「沫兒不敢獨佔正郎恩寵,正郎合該雨露均分才是。」他道︰「朕的嫻卿如此大度啊,那朕去別處了。」話雖如此,他緊抱著我的手卻絲毫未松開。我低頭道︰「正郎要走便走罷。」他抱著我的手愈發緊了,吻著我的耳垂,呼出一口熱情,道︰「朕舍不得。」
昔r 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回蕩,哪怕昔r 我亦知「只寵愛我一人」絕非那麼容易,卻難免抱了那麼一絲欣慰,只是如今,他在新人處,亦將這話說遍了。而于我,這再多的欣慰,也只能變成了怨懟。我喚了莞洛來,「著人把院子里那棵海棠樹挪走罷。」莞洛雖有不解,卻也不敢違背我的意思,道了「是。」便去了。與景淵的情分,不知是何時鑽入我心底的,這些r 子,亦不怎麼再去想景淇了,多半想的,都是景淵。
我回過神來︰「皇上寵愛誰,都不是咱們該議論的,以後說話仔細著些罷。」話雖如此,可我的眼中卻仍舊少不得一絲落寞的神s ,寂寂深宮,原就是寂寞的。含珠又道了一聲「知道了。」便匆匆告退了,她心里亦是不舒服的罷,甚至,比我的不舒服還要多上那麼一些。
之後幾周隨手翻翻彤史,多是裴伊沁侍寢,其次嬈貴嬪,再其次竟是含珠,我心里暗笑,含珠能在裴伊沁和嬈貴嬪兩人之中得到這第三的位置,怕是少不得「迷情媚藥」的功勞。而我一時間亦不怎麼再承寵,長姊只是安慰我道︰「眼下裴度跟莫凌魏風頭正盛,咱們不急于這一時。」我也不過低頭稱「是。」
隨著我的失寵,惜雲殿亦漸漸冷清了下來,含珠所住的瀅碧軒太小,每每侍寢,也是乘著如意沐ch n車去紫宸殿。而于我,每每听著如意沐ch n車上銀鈴清脆的聲音,總會黯然,曾幾何時,我亦是乘此車,滿載著我的歡喜去紫宸殿的,今時今r ,如此恩典,怕是再輪不到我頭上了。
而于惠佳,她不過淡淡道︰「我與皇上,本就沒有什麼情分在的,不必姐姐與皇上恩愛。」我暗自傷神,恩愛麼?曾幾何時,或許是罷,但今時今r ,決計不是了。惠佳自知失言,面露愧s ,亦不再說些什麼,我也不過是坦然微笑。有時,我倒還真是羨慕惠佳,誠如她所說如若沒有情分,亦不會傷心了。
這一r ,搭了莞晴的手出去散心。走著走著,亦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到了一個未曾見過的宮殿,牌匾已上了一層灰,能夠模糊地看見三個大字——「錦冷宮」,是冷宮!莞晴微微害怕,只道︰「嬪主,這是冷宮啊,嬪主您千金貴體,還是不要隨意踏足的好。」我對「冷宮」二字,倒是有一些疑團的,宮中有傳言,冷宮是個y n氣極重之地,听住在周邊的宮人說,嘗嘗听見女子淒慘的哭聲,亦有人看見白衣女子在夜晚出來飄蕩,披頭散發,臉s 煞白,舌頭那麼長,上面還滴著血……傳說,那是女子的冤魂。
于這些話我自然是不信的,打小,我便不信鬼神之說,只覺得,不過是人雲亦雲、以訛傳訛罷了,只是今r 到了這個地方,倒有一些想進去一探究竟的感覺。遂對莞晴道︰「你若怕,便先回去罷,我一個人進去就好。」莞晴忙忙搖頭,「這怎麼行呢?奴婢一定要配著嬪主!」我微微含笑,搭了她的手徑直向前走去。
冷宮這地方原也沒人來,侍衛宮人便也松懈了許多,門口一個人都沒有,我與莞晴便這樣毫無阻攔的進去了。
莞晴一推門,吱呀——一聲,那朱紅s 的大門便開了,落下來許多灰塵,嗆得我與莞晴直咳嗽,莞晴用帕子擦一擦我身上的灰塵,道︰「嬪主,咱們還要進去嗎?」我看了她一眼,她忙閉了嘴不再說話。
這里的氣味實在難聞,我只好用帕子捂著嘴。只見冷宮里的那些女人絲毫不顧自己的形象,袒胸露臂,我看著愈發覺得惡心,她們對于我和莞晴的到來,並沒有過多的差異,只是自顧自的玩耍。孫青依!牆角那里,我看見了一個久違的身影——孫青依!她亦如那些女子般披頭散發,只是沒有袒胸露臂,可見她還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我不顧莞晴的阻攔,向她那邊走了過去。她見了我,微微一愣,只道︰「嫻充儀?你膽子倒大得很。」嫻充儀?這是多久以前的稱呼了呢?大概是我懷著襄兒那時罷,那時的我,滿載皇恩,是那樣一個驕傲的女子呵。
我眸露悲憫之s ,幾乎忘了她曾誣陷我的事,道︰「你可還好?」她淒楚一笑,道:「到了這兒,還能好麼?」我亦發覺了自己問的問題有些愚蠢,故不再與之言語。
半晌,她方才開口道︰「金鳳如意簪,不是我拿去的。」這一句話,倒叫我一驚,「你說什麼!」她只坦然道︰「瑾然,也不是我的人。」我幾乎不能相信自己剛才听到了什麼,半天沒有說話。她道︰「是皇後,她要誣陷你,若不能誣陷你,也可以誣陷我,最好的,便是裴伊容的胎也掉了!這樣一箭雙雕的法子,也難為皇後了!」我搖頭道︰「你胡說!長姊她怎麼會害我!你胡說!」孫青依只平靜道︰「我是否胡說,你心里清楚!入宮這些r 子,難道你與她就沒有生半分嫌隙嗎?」
我低首,誠如她所說,當真沒出半分嫌隙麼?她既知道含珠與瑾然是太後的人,為何不告訴我?如此種種,很難叫我不起疑心!只是,我又如何能知道,孫青依不是在挑撥我們之間的關系?只是,若真如此,對她又有何好處呢?我道︰「若真如你所說,當初,你為何不與皇上解釋?」她冷哼一聲,「解釋?皇後布局那麼周密,怎容我解釋!即使我解釋了,難道皇上就會信麼!」我幾乎有些同情這個女人,然而,後宮之中,永遠都只有敵人,沒有誰是可信的。我不再理會她,只道︰「善自珍重罷。」言罷,轉身出去,孫青依卻幽幽嘆了一聲。我一回首,只見孫青依已一頭撞在朱牆上,鮮血直流,倒與朱牆的顏s 融為一體,瞧不出什麼。我不敢相信這一幕,我的水蔥指甲緊緊地摳著我的手,摳出了一道道彎彎月牙。而冷宮內的其他女人,倒像是司空見慣,並無半分差異的神s 。
我怕極了,連忙往外跑,直到出了冷宮,才大口的呼吸新鮮空氣,我回頭一望,一陣輕風吹過,冷宮門外的一棵紅楓樹上的樹葉,飄飄灑灑落了一地,那顏s ,正如鮮血般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