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熱!
白晨覺得渾身像是起火了一般,貼著皮膚連靈魂都要被灼燒、燙煨。汗滴隨著肌膚不停的滴落,口中干燥、喉嚨嘶啞,整個人如同置身在一片火海中。
四周的吵雜聲讓她的意識有了一點清醒,然而面前依然如霧里開花,什麼都看不清,只在模模糊糊中有人在她的耳邊大聲的喊叫。
「小晨,快跑!」
那是誰?聲音好熟悉!
白晨整個人都昏沉沉的,感覺身上越來越熱了,腦海中的意識又變成了一層白茫茫的霧,所有的感知都匯集成了——
熱!
突然額頭上一片涼意,白晨頓時覺得舒爽無比!
她不由輕聲呢喃︰「水!」
一碗清水放在了白晨的唇邊,干裂的唇瓣有了水的滋潤,增添了一絲亮澤。
渾渾噩噩中,不知道過了多久,白晨終于想起了先前發生的事情的經過。
接到女乃女乃過世的消息時,白晨剛被公司辭退,心情十分的煩躁。試想,若是為公司拼死拼活的干了十年,結果是被毫不猶豫的打壓、放棄,任誰都不會服氣。
可是,那又怎樣?她這無權無勢的小胳膊還能拐得過老總的大腿?
因此,在听到女乃女乃過世的消息時,白晨露出的第一個表情就是嗤笑!
女乃女乃趙玉芬有嚴重的重男輕女思想,只要有一點好處都只會第一時間想到她的ど子、孫子,別說疼白晨,不打罵白晨就是好的了。
白晨昨天還和她那住在鄉下的女乃女乃通了電話,中氣十足、好得不得了,怎麼可能一下就沒了?而且趙玉芬的生日快到了,巴不得兒孫回去看她一看,早先就已經打了很多次電話,說她突然過世,白晨是不相信的。
不過,听到爸爸帶著哽咽的語氣說了出來的時候,白晨才意識到事情或許是真的。
女乃女乃猝死的原因,村子里的人都不願多說,只是叫他們趕快回去。
從那時起,白晨心里就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記得,回來的這天天氣霧靄沉沉,空氣中透著一股沉悶之氣。他們駕著在大街上隨處可見的QQ車在鄉下凹凸不平的路面上如同剛學會走路的小孩,跌跌撞撞。
回到女乃女乃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女乃女乃在爺爺過世後的這幾年都是一個人住在鄉下,家里的一切都很簡單。
可當白晨走進那棟二層小樓的時候,心里止不住的憤怒!因為趙玉芬孤零零的躺在堂屋中間,屋子里像被打劫過一樣,亂七八糟,而且家具都被打砸壞了,甚至連牆都被人撬過。
難怪村民不願意多說,恐怕他們家是遭了小偷,女乃女乃倒霉的撞見了,所以被殺人滅口了吧!
只是從那好像是蝗蟲過境的現場來看,白晨三人不知道家里有什麼值得人家將房子都掀翻一層。而且村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前一天傍晚還好好的人,第二天早上就被發現猝死在家中,何況身上還有不明原因的傷痕,但沒有一個人听到過趙玉芬的呼救聲。
白晨和父母替趙玉芬簡單的整理了儀容,白瑞東在看到她身上的淤青時,忍不住破口大罵,最後簡單收拾了一下,便拖著疲憊的身體進去睡覺。
半夜,白晨是被一聲慘叫驚醒的,等她沖出房間所看到的畫面時,眼前不由一黑。
幾個穿著奇裝異服的男人將她的父母雙手架住,白瑞東的一只臂膀扭曲的別在身後,頭上冷汗直冒,看上去十分痛苦。屋里陰風陣陣,長明燈忽明忽暗,在寂靜的夜里顯得異常的陰深、恐怖。
那幾個人明顯看到了白晨,為首的一人笑著讓人把白晨架到了白瑞東和劉春蘭的面前。
「求求你們,不要傷害小晨,她什麼都不知道!」白瑞東驚慌的對那幾人懇求。
為首的那人臉上有一條長長的疤痕,笑起來的時候仿若一條猙獰的蜈蚣在臉上爬行。
「我放過你們也可以!把交出來。」男人的聲音如同公鴨子般,尖利、粗嘎,白晨甚至能從他的身上聞到腐朽的味道。
白瑞東神色一滯,哭著說道︰「我不知道,符咒一術從我父親那輩就已經斷絕了。您說的那本書我連听都沒有听過!」
白瑞東說的是實話,道家傳承在新中國成立後已經式微,特別是在那十年動蕩間,文典、著作被毀去的不計其數,符咒被打成了裝神弄鬼的把式,即便是親傳嫡系也不會對外宣稱自己家里在搞封建迷信。
白晨的頭突然痛了起來,對于後面的事情她不願意再想起,可那刻進腦子里的記憶又怎麼能輕易消散?
白晨三人都不知道所謂的《雷霆三十六神將符咒書》到底是什麼,于是那幫人在家里找不到書的情況下,將他們捆綁丟在屋里,然後放了一把大火。白晨現在都還留存著火苗舌忝上她的皮膚時那種恐懼與無助。
後來,她就徹底的陷入了黑暗之中,難道說有人救了她嗎?
否則,她為何會感覺全身沒力,而且渾身滾燙?
那麼,她的爸媽呢?
白晨心中一驚,猛然睜開了眼楮。入目的是一床青色的蚊帳,房間里點了一盞煤油燈,光線非常暗,但對于剛剛醒過來的白晨來說,這樣的亮度恰恰好。
陌生而又帶著點熟悉的環境讓白晨還沒有反應過來,臉上就覆蓋了一只溫柔的手,手的主人口中還激動的喊著︰「沒事了,小晨沒事了!」
白晨不敢置信的看著對她露出溫和笑容的人,那是年輕了近二十年的劉春蘭,丹鳳眼、小瑤鼻、皮膚白皙,眉目如畫,一點都沒有二十年後發福的樣子!
「媽?」白晨顫抖著嘴唇,她以為在閉眼的時候這一生就完了,沒想到還能見到至親之人。她用力回抱住劉春蘭,同時也發現了自己的手腳都變短了,但是皮膚變好了,是只有小孩子才有的光潔、圓潤。
白晨的心中無疑是震驚的,眼里的驚訝怎麼都掩飾不了。不過抱住她的劉春蘭並沒有看到。
「你這調皮鬼,怎麼每次打架都有你的份?瞧你頭都破了!」劉春蘭心痛的看著白晨頭上包扎的布條,差點就要流淚。
白晨心思微定,十歲那年是她性格轉變的分界嶺。
從小她都是村子里的孩子王,女生發育比男生早,同齡的男孩子都以她馬首是瞻,她也只有一次受傷過,就是和杜文杰的那一次。可那是發生在她十歲的時候,那件事幾乎改變了她以後的一生。
難道說她重生回到了十歲?
白晨在消化這令人震驚的信息時,頭腦飛快的轉動,漸漸理出了思路,連頭上的傷口都被她忽略了。
十歲那年,白晨仗著在爺爺那里學到的一點符咒之術,在一眾小伙伴的面前「裝神弄鬼」,杜文杰驚慌之下,一把火燒了她的符紙,最後兩人就打了起來。她的頭因為磕在了石頭上,當時就暈了過去。
那件事導致了白晨頭上留下了一條三厘米的傷疤,而後的近二十年,白晨的前面都梳了厚厚的劉海,如果不用齊劉海,那條疤就會無情的露在青天白日之下。她的朋友都勸她把劉海減掉,或者去整容把那條傷疤消掉,快三十歲的女人留著齊劉海、沒有男朋友,為這事,她沒少被人埋汰。
「來,喝碗雞湯,這是媽媽用小火煨了五個鐘頭才好的。」劉春蘭打斷了白晨的思路從床邊端出一斗碗的雞湯,里面還放了一根雞腿。
白晨看著雞湯里面的雞腿微微出神。當年他們家的生活條件很差,除了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家里真的什麼都沒有,這只雞還是舅舅看到屋里沒有一只下蛋的雞,專門提過來的老母雞。
那只老母雞還沒有養幾天,劉春蘭就為了幫白晨補身子而宰掉了。
白晨記得當時女乃女乃罵得很凶,劉春蘭為了此事不知偷偷哭了多少次。
白晨想了想對劉春蘭說道︰「媽,我吃不了那麼多,而且我也不愛吃雞肉,你把雞腿送去給龍哥吧!然後將雞湯分成幾份,分別給爺爺、女乃女乃他們送去。」
白崇光和趙玉芬一共孕育了四個子女,三男一女。白晨的爸爸白瑞東在家里排行第二,正好處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尷尬地位;白瑞東上面有一個哥哥叫白瑞明,是白晨的大伯,與妻子夏曉春結婚後就分家搬出去了,還是在同一個村;排行第三的是唯一的女兒白瑞卿,嫁給了在部隊當兵的羅凱,轉業的時候,白瑞東用羅凱的一瓶茅台請了妻子劉春蘭娘家的表哥吃飯,在縣稅務局給羅凱謀求了一份很好的工作,目前是幾個子女中生活條件最好的;至于最小的弟弟白瑞杰從小被女乃女乃趙玉芬溺愛,養成了好吃懶做的習性,小學沒有讀完就跑了出去,幾年都不回家一次。
在這眾多子孫中,趙玉芬最喜歡的就是白瑞杰和白瑞明的兒子白龍。
當年趙玉芬罵劉春蘭的說辭就是劉春蘭只顧家里的賠錢貨,沒有想到她的孫子,更沒有想到她這個老人!
白晨這個孫女在趙玉芬的心里就只是一個賠錢貨而已。
劉春蘭聞言一愣,看著小臉因為發燒而暈紅的女兒,目光閃爍,好半響才輕輕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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