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我听說您辦了一個食品加工廠?」白夏眉眼間滿是喜氣,很自然就問出了這句話。
白瑞東身體頓了頓,工廠這事一直是瞞著幾家人的,白夏這一提出來,說明大家都知道了,他也就不再隱瞞,點頭承認。
趙玉芬當下臉色就不好看,「瑞東,不是媽說你!辦工廠這麼大的事也沒和家里提起,那要是辦砸了呢?我知道這幾年你折騰了幾家水果店,生意也紅火,可你懂辦廠、懂管理嗎?有好多人都是大把大把的錢投進去打了水漂,你怎麼就這麼魯莽?你弟媳婦是學那個什麼經濟的,也沒看你去問一問!」
白晨輕啜了一口水,對白夏一行人的來意已經了然。
白瑞東對他老娘非常孝順,趙玉芬說的話,他一般都會听。此時听了趙玉芬的話,他也點了點頭,說道︰「媽,我知道了。可我想著這是自己的事,張璐平時店里那麼忙,就沒去打擾。而且,我們家也沒有懂管理的人,所以,這也算是試試水吧!往後大哥他們若是有這方面的想法,我還能給出一些經驗,不是?」
白瑞卿眼里閃過一抹冷笑,「二哥,當著爸媽的面,有幾句話我還是要說說。你忙著辦工廠的時候,我、大哥,還有小弟盤下你的水果店差點賠了個精光,你是不是早就存了舍掉那三家店的想法?所以在我們提出接下店鋪的請求時,你就低價轉給了我們?甚至在最後,用那麼低的價格收購水果,結果成為了你食品加工廠的原材料!二哥,我沒想到你坑人坑到自己人的身上了。」
不能不說白瑞卿是個腦子轉的靈活的,從得知白瑞東弄了一個加工廠出來,將前後事情一想便猜出了幾分。當初白晨讓他們簽下「互不干涉協議」的時候就已經料到這里。
原本,那是白晨給白家人最後的一次機會,若是他們遵從協議,她還是拿他們當親人,有困難的時候也會幫扶一把。可如今看來,她的苦心都白費了。
人家並不領情,還拾掇著老娘想要不勞而獲呢!
在趙玉芬的心里,除了小兒子和金孫子,白瑞卿就是她最喜歡的女兒了,在得知女兒受了多大的「委屈」的時候,不可能不為她出頭。
在听完白瑞卿順順溜溜說完這幾個月所發生的事後,趙玉芬毫無征兆的發怒,端著桌上的熱茶就往白瑞東的身上砸去。
白晨在廚房听到動靜不對,立刻跑了出去,入眼的一幕讓白晨瞬間冷了心。
茶杯直接朝白瑞東的頭上而去,白瑞東怔愣在座位上,眼里滿是傷心和不敢置信。他都四十歲的人了,他的老娘當著這麼多小輩的面用東西砸他的臉!
茶杯的速度很快,就算是白晨也來不及接下。原本白瑞東這次不會重傷也會出血,可他的脖頸上金銀之光一閃而沒,竟然十分巧妙的往左邊移了一分,茶杯砰的一聲,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同時也震懾了在場眾人的心。
雖然白瑞東躲過了「血光之災」,可濺落的熱茶還是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白晨一言不發的抱出醫藥箱,擠出藥膏涂抹在白瑞東的手上。房間里靜悄悄的,沒人說一句話。
趙玉芬剛要發怒,卻被白晨抬頭的一記冷眼震得心頭一滯,一種詭異的害怕油然升起。她感覺到白晨的眼中充斥了無言的幽深,就好像來自地獄深處的幽泉,陰鷙、寒冷,不帶一絲感情。
厚重到讓人無法呼吸的壓力漸漸的彌漫開來,眾人就感覺好像來到了鬼蜮,一只只生冷、慘白的枯骨扼住了他們的喉嚨。
雷文神色驚異的看著默然不語的白晨,眼前的少女給他一種浩渺無垠、深不見底的感覺。
白崇光早就反應了過來,他對趙玉芬的行為十分厭惡,「說話就好好說,你這突然動手是什麼意思?瑞東要有個好歹來,你就真的不心疼?」
趙玉芬嘴唇蠕動,她不覺得自己有錯,難道她還不能管教自己的兒子了?但是,面對白崇光的憤怒,她還是要低下一分。
白晨站了起來,一臉平靜的看著在座的名義上的血緣親人。
「女乃女乃,我爸爸他是你的誰?因為是你兒子,你就隨時對他要打要罵的?」白晨冷冷開口,聲音就好像在寒冰中浸過,劉春蘭看著這個樣子的白晨,心里不安,不由拉了拉白晨。
白晨輕輕將手從劉春蘭那里收了回來。
眾人被這聲音一激靈,宛若心髒在那一刻都被凍結了一般。
「姑姑,你認為是我們坑了你?」白晨面露譏誚,「以你那腦子,就算給你一千萬,也能讓你賠個精光!更別說當時我們就只收了你一萬塊,你沒本事做生意,賠了錢還要我爸給你擦。現在倒好,沒擦干淨,還說我們沒給你打水洗澡。我看,只有把錢全部放在你的手上,你才不會覺得人人都欠你的。」
白晨真的動怒了,她認為對自己的親人已經有了足夠的包容,哪想包容讓他們更加變本加厲。她不求這一家子能和和美美,但至少不要只顧著佔自己人的便宜。
呵,外人都比這「自己人」讓人覺得溫暖!白晨看都這一張張貪婪的嘴臉只覺得寒心、只覺得惡心!
「小晨,別說了!」白瑞東慘白的臉色恢復了一些,知道女兒在為他出氣,讓白瑞東的心一陣絞痛。他明白就算他如何生氣,也不會真的拿眼前的兩個女人怎麼辦。因為她們一個是他的母親,一個是他的妹妹。
白瑞卿被白晨的話氣的臉色鐵青,她知道白晨比她老子腦筋轉得快,但一直平靜淡然的白晨當著眾人的面給她難堪,她也沒想到白晨會說出那種「粗俗」的話。
白夏看著白晨,眼中閃過幾縷得意的神色,她輕輕撫了撫趙玉芬干枯的手,輕言細語的說道︰「女乃女乃,您看看白晨,我說得沒錯吧?現在白家是她在當家了,連姑姑她都能說得那麼難听,還有什麼是她說不出、做不出的?」
趙玉芬一听,臉色一沉,更是怒容滿面。
「這就是你寵愛的好孫女,簡直是目無尊長!」趙玉芬一生起氣來,也不會太顧及到白崇光的面子,「還有你,瑞東,我知道你把這個女兒當做了寶,但你看看她都成什麼樣了?也不好好管管!」
「媽,小晨不是你說的那個樣子。」劉春蘭想要為白晨辯護,卻被白晨揮手制止了。
白晨冷冷一笑,「女乃女乃,人的心是偏著長的,我也不例外,所以,我從來都不怪你對待我爸和姑姑他們的態度。我一個人偏心對我爸媽好就行啦。」
說到這里,白晨語氣頓了頓,「今天白家的人都到齊了,該說的、該做的,咱們都一次說過清楚、一次解決個通透!」
白晨將目光轉向白夏,「堂姐,既然大家都是你叫來的,那麼就由你先說說,除了給我們送喜帖,你還有什麼要做的?此時不說,以後我可沒時間听你說了。」
白晨此刻也不怕與白家的這些人撕破臉了,這樣的親人不值得她維護。
白夏看著和平時完全不同的白晨有些傻眼,白晨從來都是表情淡淡的,沒有像今天這樣「失態」,竟然在眾人的面前發怒。
她的心忍不住一顫,想到白晨不過是仗著自己的本事,便收斂了心神,怒極反笑,「白晨,我知道你厲害,爺爺把符咒之術教給你了嘛,你若是想要動一個人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白夏這一說,就擺明了以後她若是發生異常的遭遇,必定是白晨做下的。
白晨心知肚明,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雷文,發現雷文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露出過,就知道白夏將有關符咒的事說給了這個男人听。她的眼楮微微眯了一下,遮住了其中的一抹精光,「我若要動你,絕對不會浪費我的符咒。有話說話,別扯些有的、沒的。」
白夏一噎,與白瑞卿交換了一個眼神,說道︰「白晨,你別說你當初將店轉給我爸他們的時候沒有動過花花腸子。就憑你勸告我爸不要囤貨這點來看,你們就已經預測到了水果後期的走勢不好。可我爸還是賠了個血本無歸,他是你親大伯,你竟然眼睜睜的看著他賠錢,還硬收了他一萬塊錢,是不是就是為了減少三家店的負擔,好讓自己的食品加工廠辦起來?」
白晨眼眸輕輕一抬,看了一眼白瑞卿等人,白瑞明和白瑞杰齊齊低下了頭,她微微哂笑,對她的這些親戚已經不抱希望了。
「這麼說,你今天來是為了幫大伯他們打抱不平的?」白晨雙手抱胸,悠閑的站在那兒,神情淡然。
白夏一頓,輕輕咳嗽了一下,說道︰「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往發生的事情再去追究也傷感情。再說這食品廠辦起來還沒多久,二嬸要顧著兩家店,二叔一個人也忙不過來,那何不如大家出一份力,都來幫幫二叔。」
白晨點點頭,不咸不淡的說道︰「意思是你們要在食品廠里插一腳!我記得當初你們也是說我爸媽忙不過來,所以讓我們把店轉被你們。可現在我爸媽得到了什麼?不僅沒有得到一句好,還說成是我們故意設了個局來陷害你們!這就是所謂的一家人?」
白晨不像剛才那樣帶著讓人震駭的怒意,她的情緒好像完全平復了過來,說話也恢復了平時的淡定、沉著。
白瑞卿眼神一凝,語帶不滿的說道︰「白晨,你能不能不要把話說的那麼難听?你爸媽那麼辛苦,我們不過是想幫幫忙。你沒看村里劉大叔他兒子?發達了以後將自己家的幾個親戚都帶了出來,全家榮光。你們這悶聲不響的辦工廠,往後村里人還指不定說你們不幫扶一下親戚,只顧自己賺錢。」
白晨忍不住要仰天大笑,她還從來不知道她的親人個個都奇思妙想,懷揣著無與倫比的奇葩言論——
我們是為你好啊,是來幫你的!你不讓我幫你,就是自私,只顧自己賺錢,不管親人死活!
這麼大的一頂帽子罩下來只能說明是他們一家自私貪婪!
白晨輕輕的笑了,「姑姑的意思是要進生產線幫忙呢還是幫忙管理公司?」
趙玉芬端著架子坐在位子上,听了白晨的話就一記冷哼,「讓你姑姑進生產線,你真是想得出!」
白晨絲毫不以趙玉芬的話為意,依然語氣淡淡的,「姑姑懂管理?」
「這不懂可以學啊!想當初你姑姑還幫著村長管了一個生產小隊呢!」趙玉芬說這話的時候,神色是無比的自豪,就好像那就是女兒的天大本事。
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又看了看在座的人,說道︰「何況,不是還有張璐和阿文嘛!阿文那麼大的一個廠子都能管理過來,你一個小小的食品加工廠根本就不在話下。」
白晨笑了笑,看來她女乃女乃對這個孫女婿十分的滿意啊!不愧是白夏看上的人。
眾人因為趙玉芬的話都看了看白瑞卿,于是低下了頭。生產小隊?這是代表能管理一家工廠?工廠真讓她管理了,人家白瑞東做什麼去?白瑞明等只是想在工廠里分一杯羹而已,可沒想過管理的事,白瑞卿倒好,這是真的硬要插一腳!
白晨走進房間,將幾人簽過字的文件拿了出來,輕輕的人在茶幾上,「我們家的事情自己解決,當初說好的,互不干涉,你們是連自己簽下的協議都不認了?」
雷文將協議拿起來看了看,「白晨,我可以這麼叫你吧?雖然我和你姐姐還沒有正式結婚,但我想我應該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了。你不覺得,一家人簽署這麼一份文件很傷感情嗎?」
白晨嘴角微微彎起,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從你坐在這里,大家都沒有讓你回避來看,你已經是他們認定的一份子了。不過,我要說的是,有的事情注定傷感情。我剛剛就說過了,人的心是偏著長的,那些立遺囑的人明知道會傷家人感情,可最終還是會立,這是沒有辦法調節的事。」
白晨話里的意思很明確,如果不是這些人盡出ど蛾子,這份協議就不會與有存在的必要,這都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雷文神情怔了怔,英俊的容貌上流露出一絲詫異。他听白夏說起過她的這個堂妹,開始他以為白夏夸大了事實,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能想得有多深?
可現在看來,他面前的這個少女確實有其獨特之處。
白晨將雙手放下來,目光悠遠,嘴角輕輕一彎,「你們知道現在你們給我的感覺是什麼嗎?」
眾人不明所以的看著白晨,卻見白晨將白崇光擺弄的象棋里揀出了兩枚,放在了桌上。
——將、兵!
「姑姑,還有,堂姐,你們就是那將,而我爸媽就是兵。兵在前線沖鋒上陣,奮勇殺敵,將穩坐中軍,最終的功勞卻都是將的。兵打完仗後,就該回家種田,將幾句話便是封王拜將、衣錦還鄉。
偏人家將會出謀劃策、行軍布陣。而你們呢?
在我爸媽忙得腳不沾地的時候,你們出力了?在我爸媽拿出所有積蓄購買設備、招募員工的時候,你們出錢了?在我爸媽為了一個小小的方案苦思冥想、東奔西走的時候,你們出謀劃策了?
憑什麼你們幾句話就能踐踏別人的辛苦勞動?憑什麼你們說一句我們就該主動奉上?憑什麼用‘一家人’三個字就能將所有的一切都抹去?
我們既然在最困難的時候都已經挺過去了,現在也不用任何形式的幫忙!」
白晨的話算是明明白白的拒絕了白夏等人的意圖。
白瑞卿和白夏齊齊變色,趙玉芬臉色也十分難看,她覺得這是白晨在打她的臉!
「什麼時候家里的事情都是你在做主了?」趙玉芬不滿的看了一眼白晨,她果然是不喜歡這個孫女的,總是用那種讓人心悸的眼神看著她,厭惡至極!
「瑞東,你倒是說說看,你真的就想著自己生活過的好,而不想想你的幾個兄妹?特別是阿杰,他現在帶著旭旭,前陣子經營你的那個水果店還虧了本,欠了一的債,你就真的不管他們?」趙玉芬就不相信白晨說什麼就是什麼了,她的老子娘還在呢!
白瑞東听說白瑞杰欠了債還是有點心軟的,畢竟他就這個弟弟,白瑞杰和張璐兩人也確實生活不是很好。
不過,白瑞東今天真的很寒心。無論是他的幾個兄弟姐妹,還是趙玉芬,都讓白瑞東感覺到無比的疲憊。
「媽,不是我不願意幫他們,但幫得了一次、二次,總不能永遠這麼下去。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生活,與其等到從我這里獲得好處,還不如好好的想一想,他們到底應該做什麼!就像他們說要來廠里幫忙一樣。他們對加工廠了解多少?我們的客戶、資源、運作,他們都掌握了嗎?如果自己都擰不清楚,還怎麼來管理?而且我也不會真的就讓我的兄弟姐妹去生產線上。」白瑞東決定從今天開始,他不再凡事順從家人的意見,該拒絕的時候一定會拒絕,該幫忙的時候他也不會推月兌。
趙玉芬是沒想到白瑞東竟然站在白晨的一邊,連她都反駁了?
白瑞卿和白夏的臉色也變得更加陰沉。她們想不通白瑞東怎麼就那麼听白晨的話,現在連趙玉芬的意思都能反駁了!
難道說他們花大力氣把趙玉芬找來也不能讓白瑞東松口?
兩人將視線移到了白晨的身上,卻見白晨正對她們露出一個淡淡的冷笑,那樣子就好像從來都沒有把她們放在心上過。她們若要想從二房得到利益,除非過了白晨這關,可那是不可能的!
「白老二,你……」趙玉芬本來就是個愛面子的,她覺得只要她坐在這里就沒人能忤逆了她,結果兒子、孫女都不把她的話當回事兒。
一想到這個,她就來氣。趙玉芬被堰河村里的人稱為「趙打鐵」,意思就是說她就像打鐵一樣,哪里都能听到她的聲音、哪里都要去爭一爭!村里誰都不敢去招惹她,否則扯皮耍賴是齊齊上陣,沒幾個人能招架得住。
白瑞東沒有對趙玉芬說重話,但是無形中拒絕了她,讓她少了面子,她不生氣就怪了!
「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了!」一直沉默的白崇光終于開口了,如果在場有誰能壓制得住趙玉芬的話,無疑就是白崇光。「你這老婆子,這麼大年齡了還不消停。兒孫自有兒孫福,你能一直為他們操心去?我覺得瑞東做的一點都沒錯。」
「爺爺,你怎麼可以這麼偏心?」白夏沒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不由失聲叫了起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白夏的身上,包括雷文,她定了定心神,說道︰「我的意思是,我和姑姑他們只是看到二叔太過于忙碌了,才提出要幫忙,怎麼就被白晨錯誤的理解為我們別有居心,想要做什麼事?」
白崇光深深的看了白夏一眼,說道︰「有沒有那個意思只有你們自己清楚。我若是偏心的話,上次就不會心急火燎的趕來原市了。白夏,你別忘記上次是誰花了無數的心血救了你,我希望你不要把她當做仇人一樣。」
白崇光很失望,他的這幾個兒女,要麼會些小聰明而無大智慧;要麼性子軟弱總是謙讓;要麼總認為天上會掉餡餅,想不勞而獲。而偏偏他的老伴偏心太重,結果,只能與白晨越走越遠。
雖然白晨明面上看起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她卻是一個你對她好一分,她還你三分的人。不過,若是對她心生了不好的心思,她也不會手軟的放過。
白瑞卿他們哪怕是對白晨好上一點點,她也會將他們放在心上。如今成了這樣子,也只能是他們先放棄了白晨。
白夏突然感覺房間里冷了起來,這種冷是她一輩子都忘不了的。
她的身體縮了縮,卻感覺有什麼東西打在了她的肩膀上。白夏心髒忍不住一陣緊縮,慌忙拉住了雷文的手臂,並且死死的拽住。
「小夏,怎麼啦?」雷文看大片白夏的臉色慘白,渾身顫抖,不由關心的問道。
「我……」白夏話還沒說出口,就看到前往半空中漂浮著一個身穿晚清小馬褂的虛影,而那個虛影長著一張可愛、乖巧的面孔。白夏忍不住尖叫了一聲,低著頭靠近雷文的胸膛。
眾人都被白夏的樣子嚇了一跳,不知道怎麼回事。
白崇光看了一眼白晨,只見她輕輕模了模鼻子,面不改色站在原地。白崇光眼楮一眯,雙手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結印,念動法咒開了眼。
一個晚清服飾的小鬼正對著白夏做著各種恐怖的動作,一會兒吐出長長的舌頭,一會兒眼珠子驀然從眼眶中掉了出來,一會兒臉部扭曲猙獰如惡鬼……
白崇光嘴角抽了抽,就算是她堂姐做事不厚道也不用放小鬼來嚇唬人家吧?更何況上次就已經嚇得差點瘋掉了。
然而,下一刻,白崇光的眼里滿是驚訝的神色——
鬼仙之境!
這個正在做著惡作劇的小鬼身上蒙上了淡淡的金銀之色,分明是一只已經跨入了鬼仙之境的小鬼!
「小晨……」白崇光輕輕叫一聲白晨,白晨將鬼小萌叫回了黑曜空間之中,鬼小萌還沒有玩夠,卻注意到了白崇光的目光,悶悶不樂的听從了白晨的召喚。
與此同時,白夏沒有感覺到適才的寒冷,心頭驀然一松,馬上認定是白晨搞的鬼,還沒等她發怒,她的肚子就一陣絞痛,有設麼東西從她的體內緩緩的流出來。
白夏的臉立時慘白一片,心中恐慌無比,只能死死的按住肚子,好像她那樣做就能讓她不再疼痛、就不會有失去最重要的東西的感覺。
「小夏,你、你別嚇我啊!你到底怎麼啦?」雷文滿臉焦急,看樣子對白夏倒是情深意重。
「痛、好痛……」白夏再也忍不住那種肚子里翻江倒海般的疼痛,冷汗順著皮膚冒出,弄花了她精心裝飾過的臉。
眾人都注意到了白夏的情況,白崇光走過去搭上了白夏的脈,頓時臉色一變,手指奇怪的在白夏的身上點了幾下,急忙說道︰「快、快送醫院!」
所有人听白崇光說得那麼急促,都慌忙的動了起來,白瑞東拿了鑰匙就去開車。
就在這個時候,眾人看到了白夏的身下有兩道刺眼的紅色順著大腿流了下來。
白晨心中一震,驀然明白了,眼里閃動著莫測的光。
白崇光走在最後,別有深意的看了白晨一眼,便拉上了房門和眾人一起送白夏去醫院,霎時客廳里就只剩下了白晨一個人。
白晨突然覺得心里空落落的,雖說不是她直接造成,但也與她月兌不了干系。
似乎感受到了白晨的情緒,鬼小萌靜靜的從空間里面出來。
「媽媽?」
白晨看著鬼小萌,第一次欲言又止,卻沒有說一個字。
*
白夏流產了。
當天傍晚,白瑞東就一臉疲憊的帶回了這個消息。
白晨听了,默默的吃飯,沒有說話。
白瑞東幾度想開口對白晨說話,卻在面對白晨的時候,總是消了音。
白晨忍受不住白瑞東那要說不說的樣子,就讓白瑞東說實話,是不是醫院里發生了什麼事。
白瑞東神色復雜的對她說,白夏指控是白晨招來了惡鬼才讓她流產的,就算走司法不能把白晨怎麼辦,她也一定要白晨付出代價。
為此,白瑞東在醫院里為白晨據理力爭,結果被白夏趕出了醫院。
白崇光晚上才回家,進門第一句話就是要找白晨談一談。
白瑞東夫妻刻意到樓下小區散步。
兩人相對坐在沙發上,一時間,竟好像連掉一根針都能听到。
白崇光首先說話,這一次,他面對白晨的時候,不再是往常的慈祥笑容,而是很復雜的神色,他第一次對白晨嚴肅以對,「小晨,爺爺以前跟你說過,山宗術法不能輕易用在普通人的身上。就算有人故意冒犯你,只要稍加懲處就行了。可你這次,怎麼就失去了平常的冷靜、沉著了?當著我的面施放小鬼,還讓小鬼害了一條未出世的人命。」
白崇光的聲音並不嚴厲,白晨卻感覺到有些難受,就好像衣服太緊,導致她喘不過氣來。
「爺爺,如果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不相信我?如果我說小鬼不是我放出來的,你相不相信我?如果我說我今天壓根就沒想過要對白夏做什麼,你相不相信我?」白晨仔細的注視著白崇光臉上的神情,不放過一絲的神色變化,就想要從白崇光的身上看到——相信!
白崇光愣了愣,他是願意相信白晨的,以白晨的心性也能控制住自己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們誰都不知道白夏她懷孕了。可我親眼看到你的那只小鬼……」
鬼仙之境的小鬼,不知道白晨是怎麼獲得的!白崇光以為上一次白晨就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對他和盤托出了,哪里知道還隱瞞著這麼一只厲害的小鬼。
白晨如今已經是煉魂化神的境界,畫符天賦又極高,再擁有一只強大到恐怖的小鬼,她恐怕已經是中國最厲害的符咒師了吧!
就算白晨的年齡如今才十五歲!
白晨心里越加難受了,但她不怪白崇光,白崇光之所以會說她不是故意的,並不是因為他不相信白晨,而是他的心中抱有疑問。
無論白崇光選不選擇相信她,白晨都要將實話說與白崇光听,因為這是她的爺爺,翻開了她人生新起點的爺爺,一直對她愛護極佳的爺爺!
白晨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爺爺,我沒有故意施放小鬼,是它自己出來的。」
白崇光並不相信白晨這個說辭,「胡說!召喚小鬼必須念動法咒,以此來驅使它們辦事,若不是你放出來的,它不可能從瓶子里出來!」
白晨頓了頓,說道︰「爺爺,我的小鬼不一樣!」
說著,白晨就將右手伸了出來,元氣沖擊著掌心,一枚銀色的五芒星霎時出現在白晨的掌心,發出溫和不刺眼的光芒。
「鬼契!」白崇光忍不住驚呼道。他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白晨,比知道白晨的小鬼是鬼仙之境的時候還要吃驚。
一只鬼仙之境的小鬼竟然與白晨結下了唯一的「鬼契」!那可是懸浮于小鬼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只要小鬼動了背叛主人意志的心思,就會受到天地規則的制約,就算小鬼是鬼仙之境也不例外!
白晨點點頭,「萌萌它不喜歡在藤睫和瓶子里安家,所以我就讓它去了黑曜里面。」
「萌萌?」白崇光又是一愣,他還沒見過給小鬼取世俗的名字的。名字里蘊含言靈,可不是隨便就能安放在小鬼的身上。因為在叫那個名字的時候,有可能會將原名字的主人召喚而來,兩個魂靈不可能融合在一起,到時候就會造成小鬼的混亂,造成無法想象的危害。
白晨不可能不知道這種事情,可她竟然還是給小鬼取了一個名字!
鬼小萌感受到白晨沖擊了鬼契,立時憑空出現。
白崇光親眼看到白晨沒有念咒,小鬼是自己走出來的,于是對白晨的話就相信了九分,不由驚奇的看著這只與眾不同的小鬼。
小鬼的頭頂光禿禿的,只在後腦勺出留了一條細細的辮子,大大的眼楮、小巧的鼻子,微微翹著的小嘴,無不顯示出是個可愛、純真的孩子。
那不通世事的表情和身上可愛的小馬褂配合在一起,居然不會讓人覺得它是一只小鬼。就連現實社會中也找不到幾個比小鬼更漂亮、更有靈性的孩子。
白崇光完全被鬼小萌的神秘吸引了,一只就四五歲樣子的小鬼竟然是鬼仙之境,這就值得白崇光的注意了。
而且,從穿著來看,鬼小萌必定是兩百年左右的小鬼,在白晨之前還沒有過主人的氣息。
它怎麼變成小鬼的,為什麼沒有主人,白崇光在鬼小萌的身上感受到了異樣的神秘。
「媽媽?」鬼小萌歪著頭疑惑的叫了一聲白晨,差點讓白崇光叫口里的茶吐出來。
白崇光重重的咳嗽幾聲,會開口說話的小鬼他真的沒見過!于是他不敢置信的指著鬼小萌問白晨,「它叫你什麼?」
白晨模了模鼻子,其實也很無語,她糾正了鬼小萌無數次,可它就只會叫「媽媽」。
白崇光在驚訝之後就起了玩心,「小萌,你叫白晨為媽媽,是不是要叫我太公?」
白晨頓時覺得黑線從頭上大把大把的掉落而下。
鬼小萌看了看白晨,又歪著頭打量了白崇光,還疑惑的用手抓了抓臉,那模樣別提多可愛了。
「老頭?」
噗……
白崇光喝進嘴里的茶終究還是沒有保住,毫無保留的噴了出來。好在白晨有先見之明,知道鬼小萌絕對不會按白崇光說的叫太公,早早移開了位置,否則就會噴她一身了。
「老、老頭?」白崇光指著自己喃喃道,明白了自己在別人眼中就只是一個糟老頭子。
白晨抿嘴笑了笑,讓鬼小萌到一邊玩去,就對白崇光講起了遇到鬼小萌的那個夜晚。之前她對白崇光說過在公園里遭遇到了鬼降師,但是沒把小鬼的存在說出來,如今就把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白崇光。
白崇光听完了白晨的敘述,這才明白過來。他想校慶那天如果沒有鬼小萌在身邊,就算白晨符咒之術厲害,應付八名擁有血鬼降的鬼降師,恐怕也難以招架。
由此,白崇光越發的喜歡鬼小萌了。
「那麼這樣說來,小夏這次是注定沒有當媽媽的命!這事也怪不得誰。」白崇光無不感慨的說道。
那畢竟是白家第四代的第一個孩子。
白晨也說道︰「萌萌是一只小鬼,但它比任何人都要純。可能它就是認出了白夏是它上次作弄過的人,這才出來想要嚇一嚇白夏,哪里知道會惹出這種事情來!」
白崇光見白晨的樣子有些失落,不由安慰道︰「小晨,不要有心理負擔,這不是你的錯!」
白晨笑了笑,只是點點頭。
*
因為白夏的流產和她的指控,白家眾人都認為是白晨從中做了手腳。趙玉芬更是對白晨和白瑞東夫婦大肆辱罵。
為了顯示他們的憤怒,白夏當著白晨的面將她送去的禮品一把火燒了,並且說明她白夏和白晨從此沒有親情、只有仇恨。
白瑞明和夏曉春儼然忘記了之前白晨對白夏的救命之恩,紛紛強硬要求白龍不許和白晨再來往。
只有白瑞杰在沉默了一陣以後回了翡翠鎮,張璐在鎮上開了一家小雜貨鋪,他沒有在原市耽擱多久就說要回去幫張璐的忙。
趙玉芬一向對白瑞杰諸多包容,況且白瑞杰家的確捉襟見肘,他也不能一直在原市耗著,所以就沒有責怪白瑞杰。
白瑞杰走了以後,趙玉芬就和白瑞卿、白夏形成了統一戰線,一致要讓白晨給一個說法,讓白晨付出代價。
眼見母親和兄妹的態度,白瑞東算是徹底的死了心了。
他無論做的多好,趙玉芬不會夸贊他一下,對他說一句好話。而只要他的身上蒙上了一點污點,他的母親和兄妹就會化身正義之士,對他進行討伐。
說來,他這個兒子可做的真失敗!
因為白夏的說法,司法機關並不會受理,白瑞明就想到了白龍。
白瑞卿幾人肯定白龍不會做傷害白晨的事情,于是就以白龍的名義找到了神龍堂的一個組長。听說以前直接在白龍的手下做事,後來白龍被提拔了上去,那人就頂替了白龍的位置,目前正在櫻花俱樂部駐守。
幾人一合計,就決定去找龍行組的現任組長李小元。
白瑞明等人做這事很隱秘,直接越過了白龍找到李小元。
當時,李小元正準備代表神龍堂出席一次派對,得知白龍的父母找他時,頓時受寵若驚,連忙招待了兩人。
櫻花俱樂部是原市最為豪華和精致的娛樂中心,白瑞明夫婦走進去時就驚得不得了,宛如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到什麼都稀奇。
他們那個時候才震驚的發現兒子混流氓竟然是這麼混的!如果有一座二十幾層高的大廈歸他管,他也願意來混這個流氓。
這就是白瑞明走進櫻花時心里的真實寫照。
李小元好茶好水的將老大的父母迎了進去,很和善的問他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處。畢竟白龍老大目前在堂主的身邊,恐怕有些事情就鞭長莫及。能為白龍老大辦好一件事也是好的!
白瑞明一听李小元願意幫他們的忙,臉上一喜,就把白晨的照片遞給李小元,說就是這個女孩讓白龍的姐姐白夏失去了孩子,白夏如今痛苦不堪,他們希望神龍堂能好好的教訓一下白晨。
哪里知道,李小元目光朝照片上一掃,立刻臉色大變。他用萬分凝重的表情確認是否是照片上的女孩,有沒有搞錯。白瑞明直說就是照片上的人,絕對不會錯。
李小元輕輕呼出一口氣,讓白瑞明夫婦先回去,他一有消息就會通知兩人。
白瑞明兩人因為欣喜李小元答應了他們的請求,正是高興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李小元的態度已經變了。
兩人歡天喜地的離開櫻花俱樂部,李小元則點燃了一根煙,望著窗外車如流水的大街,劍眉輕蹙,露出了一個深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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