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你給我乖一點,不要一點到晚只想往外跑,手機帶著不許關機,剛換的新手機有衛星定位,你要敢亂跑給我惹些有的沒有的桃花債回來,小心我執行家事法庭,處決了你。」她太容易惹事,已經是為人妻子了,桃花還一朵一朵開個沒完。
因為一個人在家太無聊,所以石宜青決定回學校修個植物學博士學位打發時間,她不是班上最年長的學生,卻是最受師生歡迎的風雲人物,植物學知識相當豐富,不少學長、學弟爭相獻殷勤,追求看起來不像人妻的她。
夫妻間說開了,老擔心妻子離家的季亞連終于放松了控管,也不像以前那般緊迫盯人,偶爾也會放她和同學出去玩,只要不玩瘋,他往往睜一眼閉一眼由她去,回到家還是他最心愛的老婆。
不過一個禮拜三天的課他親自接送,風雨無阻,外面的男人都是野獸,他要防止他們的魔爪伸向她,適時的宣示主權是必要的,一頭頭的狼沒有人性,見到獵物就想撲,他要一一斬斷他們的爪子,無力撲咬。
「听到了,老先生,你不要再嘮嘮叨叨地說個不停,你瞧我耳朵都長繭了,再念下去我都要成蛹了,快走快走,上班要遲到了,早一點出門才不會遇到大塞車,我保證我會很乖很乖,最多到植物園逛一圈。」她舉起右手發誓,神情嬌媚地有如一朵盛開的玫瑰。
「敢嫌我嘮叨?太久沒嘗嘗暴君的手段了是吧,晚上洗干淨等我,今晚別想睡了。」季亞連笑擰妻子鼻頭,擰完後一吻,神情溫柔地想把她揉進身體里。
「又威脅我,不能換句新詞呀,我把腳趾頭縫都抹上乳液,看你怎麼啃得下去。」以為他還像前陣子閑在家里只繞著她轉嗎?光是公司里的大小事就夠他忙得腳不沾地。
季亞連一回到工作崗位,很多事都要重新適應,但一忙起來哪能天天準時,不過才一個月光景,他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也越來越無法陪伴嬌妻,在第三次失約後他才勉為其難同意妻子回學校讀書。
至于「家事」那就更沒法如以往頻繁,隔天還要上班不能磨得台灣,因此石宜青才敢有恃無恐地反抗暴政,認為他口頭說得狠也只是說說而已,兩人間的相處已如老夫老妻般穩定。
「老婆,你不曉得有個地方叫浴室嗎?洗個鴛鴦浴也不錯,我們很久沒在蓮蓬頭下……」他說得曖昧,摟過妻子的腰再重重封吻。
吻了好一會兒都快著火了才松手,有些不想離開,他發現他又戀家的傾向,更想整天和她膩在一塊,就算什麼事都不做亦無妨,光是看著她來回走動的身影,耳邊听著她輕柔帶軟的嗓音,他便會覺得日子就該這麼過,平靜祥和,淡如水卻溫馨。
「 ,又想惹我臉紅了,快走快走,不要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一會兒我也要出門,到大賣場買些民生用品,你再不走真要遲到了。」石宜青笑著凝視丈夫,輕推他一下。
他咕噥幾聲,「沒見過這麼狠心的老婆,推老公去吃苦受罪,最毒婦人心,你等著,我要讓你哭著求饒……」
有磨蹭了一會兒,叮囑了幾句話,像個老頭子似的一家之主終于離了家門,他自己開車不用司機接送。
不過他前腳一離開,「不安于室」的石宜青也換好了及膝洋裝準備出門,她低頭看了看手機上的簡訊,臉上雖無明顯的情緒反應卻微帶了一絲豁出去的堅定,右手一握緊給自己做了個打氣的動作。
所謂的植物園並不大,是大學附設的研究林園區,主要以熱帶雨林為主,也有亞熱帶植物和品種稀少的蘭花,假日時爸媽帶小孩來的游客很多,處處可見人頭鑽動,可是平日里人氣稀少,寥寥可數。
石宜青一入了植物園便先逛了一圈,走累了就坐在樹下的石椅休息,喝口自備的養生茶,神情閑適的往後一仰頭,微微閉上眼,感受浸浴在花草樹木間的寧靜。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路上塞車,你等很久了吧?」柔地能滴出水的聲音嬌軟如蜜,帶著一絲等我是應該的高傲。
植物園在室內,采溫室恆溫控制,透光的屋頂能看見天空的藍天白雲,和煦的陽光灑落,葉片上閃閃發光,石宜青一睜開眼,看到站在光影反照中的周佳莉,嘴角難掩笑意的彎起,想不透她怎麼有心思在這種老少咸宜的地方打扮光鮮亮麗,一身名牌,仿佛要去參加名流派對。
「不晚,是我習慣和植物接觸,不模模綠色的葉子,聞聞泥土的味道就渾身提不起勁,與大自然多親近對身心有益。」植物不會對人使心機,安靜地陪伴每一個需要它的人,撫慰枯寂的心靈。
「這里的確清靜,沒什麼游客,不過若能找間高級些的餐廳,或是五星級飯店,至少還能優雅的談話。」言下之意是嫌棄植物太寒酸,不符合她高貴的社會地位。
其實周佳莉並不是什麼有錢人家出身的千金小姐,她是開雜貨店的阿嬤帶大的,父親吸毒,死于毒癮發作,母親在小吃店工作,和店里的常客同居,根本不管她的死活,母女感情淡薄。
因自卑而產生的虛榮感讓她從小就愛慕虛榮,喜歡享受,喜歡華美的衣服,喜歡高高在上被人吹捧的感覺,以為名牌代表一個人的身份,她追求名牌,也讓自己活在名牌充斥的世界里,認為擁有這些便能躋身名媛之流。
她忘了她是鄉下出身的平凡女孩,以化妝品來掩蓋長期缺少日曬的蒼白臉色,名牌服飾是她的戰斗服,臉上的妝容是她的制勝武器,柔弱的神態是消除別人防心的刀,她能微笑地朝人心口插上一刀。
無疑的,她是很美麗,人美才有足夠的自信。
但是心卻丑陋且污穢不堪,她的美麗已經蒙上了陰影,發不出美玉的光華。
「你約我出來不是為了享受悠閑的時光吧?自己找個看得順眼的位置坐,畢竟不是在家里,不方便招待你。」石宜青神色安逸地有如坐在歐式花園里喝著英式女乃茶,紅與白交錯的遮陽傘下是全白的休閑桌椅。
「這麼髒……」周佳莉眼露厭惡,瞟了石宜青一眼,暗示她該用手帕擰濕,再擦干淨才是禮貌,不然有損她高貴身份。
「嫌髒就不用談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樂意和你踫面,要不是你一直傳簡訊騷擾我,還讓人到學校堵我,說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我談一談,此時此刻我不會出現在這里。」她是煩不勝煩才赴約,但為了安全起見,見面地點由她決定,她雖無害人之心,卻也不能不提防別人不害她。
有兩只老母雞不斷耳提面命著外面壞人多,心黑無人知,要她對陌生人多加謹慎,明明不熟還裝熟。
雖然他們明里暗里未直指任何人,但她隱約猜得到呼之欲出的影子,田郁芬瞞著她是不想她再被過去糾纏,她現在過得很幸福,犯不著為已經遺忘的事煩心,而季亞連什麼人都防,尤其人在國外仍不定時寄來當地明信片的尹廣亮,他認為每一個接近妻子的人都懷有企圖,原理些絕對不會有錯。
「你……」臉色微變的周佳莉很快恢復不帶誠意的假笑,和石宜青坐在同一張三人座的石椅。「你一點也不懷疑我和你丈夫的關系?我們一直有來往,從未因他的已婚身份而間斷。」
石宜青面色未有改變,字啊听過任何一個女人都會受不住的言語刺激之後。「你告訴我這些有什麼用意?是讓我把丈夫讓給你,還是自己識相點離開,不要阻礙你和我老公,我是礙事的。」
電視上都是這麼演,她看了快一百集,千篇一律的老梗,壞女人找上門嗆原配,小三比大老婆還張狂,一副我才是最適合他的人,你不讓也得讓,我開車撞你,找人綁架你,編造莫須有的奸情讓你身敗名裂,看你走不走。
她就是搞不清楚這些編劇是怎麼想的,台灣的通奸尚未除罪,外面的女人若敢侵門踏戶,收集通奸證據告死她,讓她去坐牢,人不在感情自然就淡了,會有外遇的男人通常只是追求一時的感官快樂,慣了幾個月再出來的女人早就憔悴不堪了,哪還能吸引男人的目光。
可就算邊看邊罵離譜她還是繼續看下去,看看這些劇情還能荒唐到什麼地步,養大主角的爸媽不是親生父母,仇人成了生父,驗血報告還能是假的,親子鑒定被掉包,阿公是人家的,自己的結婚對象是親妹妹……真是怎麼胡扯怎麼來。
「他不愛你,他真正愛的人是我,是你的介入才害得我們無法相守,我無法指責你的不對,但是我沒辦法再眼睜睜看著他痛苦下去,和不愛的人在一起是一種折磨,他不愛你。」周佳莉一再強調季亞連不愛自己的妻子,身為明理的老婆該為丈夫設想,不該再增加他的負擔。
老掉牙的對白,電視上常演,她都能倒背如流了。「叫他自己來跟我說,三人當面對質把話說清楚,看他要你還是要我,要是都無法割舍我主動退讓,成全你們驚天地、泣鬼神的苦情愛戀。」
幸好她功課做了不少又淡定,不然哪還能理智的分析劇情,還當是笑話般听人瘋言瘋語,否則若是照電視演的她早該扯發嘶吼,大喊︰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會這樣對我……然後淚流滿面奔出,留下洋洋得意,露出奸笑的小三、小四、小五。
一听要當面對質,周佳莉臉色上慌澀一現,立即改弦易轍,眼眶盈淚。「他也想親自跟你說,可是你失憶了,他對你心懷愧疚說不出口,他說你只有他一個依靠,若是得知真相會承受不住打擊。」
「那你認為我該怎麼做?提出離婚讓有情人終成眷屬,我提著行李默默走出家門,最好誰也不要通知,爽快點當個懂事的小女人,這樣對大家都好?」真當她是笨蛋不成,三、兩句話就要她讓出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家。
沒錯,這是我給你的機會,要懂得珍惜。「你誤會了,季太太,我們有要你們離婚的意思,我只是請求你能默許我們的往來,讓我們不畏世俗的流言繼續相愛。」
「好呀,我同意,如果你們是真心的,我想阻止也阻止不了,還不如把手一松,放他去尋找真愛。」不過她會狠要一筆贍養費,把老公的財產掏空,看他用什麼養女人。
「嘎?!」沒料到她會點頭的周佳莉反應不及,錯愕不已地忘了她接下來要說什麼。
「不過老話一句,叫他自己跟我談,只要他說一句︰我不愛你了,一句就好,我絕對不會成為你的阻礙,二話不說走人。」玩狠的她不見得玩不過她,真把她惹毛了,就像小芬說的,先打再說,人家都不怕你痛,你還怕逼人肉疼啊?
「你竟然……」她怒極起身,手指微顫指著石宜青,認為她不識好歹,好言相勸還敢不順著台階下。「季太太,我們都是女人,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為了不愛你的男人委屈自己。」
「是你在為難我吧?我的丈夫,我的男人何須你要多嘴長舌,要不要容納你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小三不是你說了算,只要我還是他老婆的一天你就沒有資格跟我要男人,想男人想瘋了是不是?你要是沒錢找牛郎我可以借你,三分利。」算清楚了才好討債。
「你……你變了……」她居然和以前幾句話就信了九成真,忍悲吞澀的好騙樣完全不同了?
「你錯了,我從來沒變過,這才是真實的我,我不認識你,也不相信你的一言一語,我的丈夫愛不愛我,我會不知道嗎?哪由得你來挑撥、顛倒是非。」石宜青的口氣充滿憐憫,同情不被愛的可憐女子。
看來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不使出殺手 來不知道痛。「我的用心良苦季太太體會不到,那麼我手上的東西必會說服你,它明明白白點明你的婚姻是一場笑話,你們不是因相愛而結合,而是互惠關系、各取所需。」周佳莉陰陰冷笑。